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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8 ...

  •   我们走访了很多故人,有生意上往来过的,也有亲人,其中包含大太太的娘家,但没有人愿意收留我们。也有些看着少爷模样不错的要求他做上门女婿,少爷都拒绝了。

      最后我们在一个小村庄安了家。

      我学会了打猎捕鱼,还学会了下海捞些海菜。

      也不知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少爷的话越来越少也不再和别人说话。几次我都想说话,却又都忍住了。如此反复后,我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沉默不语,一问一答。

      我越发害怕,这比起别人说他是风流纨绔子还要令我害怕。

      随着战况越发剧烈,这个村庄又受到了空袭,我们不得不再次收拾东西却下一个地方。或许是内心麻木,我深深的感到这一切似乎没有个头了。然而少爷开了口:“一切都会过去的,那些人终是有他的归处。”我按捺住欣喜若狂,重重的点点头。

      我们再次过起了颠沛流离的日子,我省吃俭用尽量不让少爷饿到肚子。

      民国二十七年,举国上下更是动荡不安,战火愈发如火如荼的蔓延,眼看着沿海地带接连沦陷,我们不得不往偏远的西南地区移动,西南地区还算是平和祥宁,然而一切都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苟延残喘。空袭再次降临,如同六月时而发作的阵雨,没有征兆的任性。

      一次轰炸我们都被滞留在了一个山洞里,像是地鼠一般战战兢兢。一个小姑娘似乎嫌弃母亲给的窝头,想必是从小娇生惯养,她母亲轻声呵斥。一边的老人道:“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说不定吃了这顿没下顿。”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很多人对那老人指指点点,却又无法否定他说的是事实。

      我们连未来能活到哪一天都尚不清楚。也许是多年以后,也许是明天。

      少爷抬眼,我激动的看着他。他问:“为什么人要吃东西?”我被问呆了。一个稚气的声音传来:“因为不吃东西会死。”是刚才的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如今已经又笑开了。少爷低垂下头,轻声道:“那的确是件令人恐怖生畏的事呢。”隔了一会又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人活着难道就是为了不被饿死。”我心一震,那干巴巴的米糠馒头梗在喉咙怎么也下不去。

      在此起彼伏的炮弹坠地开花声中仿佛度过了数不清的岁月,多少人在那一刻鄙视着长命百岁却又幻想着一切结束后世道一派安稳静好,生命依旧延绵不息。

      空袭整整三天才算结束,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是疲惫不堪却又庆幸逃过一次死亡,似乎又是一次未来可期。当然也有人满脸愁容似乎并没有觉得侥幸。

      我发现少爷总喜欢看着那些飞翔盘绕的飞机,过后也是发呆,我并未多问。

      再次踏上流离的路途,却意外的遇到了水灵儿,水灵儿还是在卖着豆腐。他家豆腐便宜味道好,在哪里都是一上午就售空。

      水灵儿跟我讲了大勇参军的事情,我有些微微诧异,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关于那高傲的大小姐荣秋白竟然沾了瘾君子玩意我倒是颇感意外,不过水灵儿说即便那样荣小姐还是有不少爱慕者。宣予并没有和谁订婚,而是加入了什么光明社,入了军当了护士,我有些不信,我知道她怕虫更怕血。然而却千真万确,听闻是受其兄长的影响。

      我问起了四小姐的事情,水灵儿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说了。四小姐生了的两个娃,大的高烧不退,变得有些痴傻,小的娃刚生下来没活了几天就死了,隔了不多日四小姐也伤心操劳去了,他那丈夫也没有影儿,就留着大的娃给年迈的母亲照顾。言语间水灵儿似乎十分气愤四小姐的丈夫,我忍不住问:“他回去过吗?”水灵儿看着我,许久才反应过来,对我说:“应该是有的,不然老太太怎么活。我讨厌他是小孩死的时候他玩三儿,四小姐死的时候他也还在抽大杠子呢。”

      我的心莫名的颤动,四小姐还真是辛苦,去了反是解脱吧,就是孩子老人可怜些。

      我不是一个善于同情别人的人,却也不是那么冷漠无情的人,也许源于我是个人。

      日子有了水灵儿的帮衬过得安稳了些,水灵儿时常跟我数道一些战争的事,希望战乱早些过去,不然这日子过得太过人心慌慌、颠沛流离。

      少爷看着水灵儿给我织的围巾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平生呀,我觉得姑娘不错,不如你在此安家吧。”我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多少年了我这般失控的哭泣。他愣愣的看着我,然后轻声说:“我怕是......”

      “不会。”我摇头否定,我知道他要说什么,自从那个雨夜之后他的脚患了严重的风湿,本来风湿按照常理应该与他这个年岁的人无关。

      “别执着了。”他看着不远处那飞在天际的燕子。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根竖起的琴弦,如村东头那失明的卖艺老头,在心里勾勒着悲伤的曲调。生动的凄凉,而我却无法去否认去劝慰或是应和。他的心深的没有底,我看不清,看不明,我亦是没有发现那里闪动着一个黑色的影,像是无边的黑夜的眼睛,它又似乎能窥探密林之中他的心。

      “我不走,我答应过的。”他抬眸错愕的看着我。我没有答应过旁的谁,我答应了的是我自己,唯一一次的任性,穷其一生。

      “承诺就是为了某一天兑现或者违背的。”他说得淡极了,我的心却是像承载过多的黄包车磨蹭着地面的轮子一样。我仰起首看着那破败的屋顶,想起那颗透亮的星子,追风踏月般停在树梢之后。“前者。”仅此两字或许耗尽平生。

      他侧过那完美无缺的脸,盯了我一会儿,给了我一棵种子。我看着那轻飘飘的种子,如同举着千斤巨石。“我以前的,却种不出来,剩下这么一颗,花开的时候再论吧。”他似乎是说与我又似乎不是,我却由衷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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