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悍千金妩媚笑》望舒盈

41、池边

　　巍峨的大门前，几个长身汉子站在两边，嘻嘻哈哈地说话。

　　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经过门前，转头望了望朱漆大门，又转回头，慢慢地走过朱红色的大门。她在世子府前已经转悠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进去。门前站着的几个下人都让她心中有些畏惧。

　　女子叫秦婉，她姐姐秦玉离家已经好几个月了，现在一直没有消息。姐姐几个月前寄来了信，说自己现在很好，此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姐姐说她现在和兰家的公子在一起，如果事成了的话，她们家就能飞黄腾达，让她别担心。但她怎么能不担心姐姐。

　　兰家的公子和寇青世子的关系很好，她是知道的，他肯定知道兰公子现在在何处。知道了兰公子的行迹，也就可以找到姐姐了。

　　但是站在这里，她却一直有些踌躇，不敢进去。她嘴巴并不是很灵巧，就算去问了，多半也是被赶出来。

　　她正凝眉苦恼着，大门突然开了。她定睛一看，只见门内走出一个年轻公子，个子很高，一身石青色的长衫，容颜极为俊雅，手中摇着把扇子，在仆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他的眼睛在前方扫了一圈，像是看见了她，微微皱起了秀气的眉毛。

　　她连忙背过脸，不敢再盯着。

　　再转过脸时，那个年轻公子已经离开了。凭她的猜想，那个俊秀的男子应该就是世子。

　　但他身边围着这么多小厮，而且看起来又这样矜贵，她更没有勇气去找他打听姐姐的下落。

　　“难道，只能去找他了吗？”她心中喃喃道。

　　慢慢地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去找他，自从他成亲了，她没有一天是安睡的。他的夫人家境不是她能比的，她心中明白，但还是不能释怀。

　　她走到了一个宅子后面，这宅子和刚才的世子府没法比，她站在宅后，眼睛却泛起酸来。以前她经常在宅后等他，他有时候会迟到，然后便会微笑着向她道歉，两人一起偷偷溜出去玩。

　　走到后门前，一个下人看到她，唬了一下，道：“秦姑娘，你怎么来了？”

　　秦婉道：“我找你们家少爷有事，他在不在府中？”

　　下人连忙把她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道：“秦姑娘，少爷在府中呢，你先等一等，我去找少爷来。”

　　秦婉点点头，向他道谢。那下人一路小跑着到了寇峰那，向他说了此事。

　　寇峰一听，连忙赶去。那下人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路行色匆匆，巫灵灵站在双面空廊处，远远地看到他们。丫鬟道：“少爷不知是什么事，看起来好像很着急。”

　　巫灵灵道：“我们过去看看。”说着跟了上去，丫鬟连忙也跟上。

　　寇峰到了秦婉那，见她一身单衣站在树下。“婉儿，天气这么冷，你怎么就穿着一身单衣？”

　　秦婉道：“阿峰，我……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她还是有些犹豫，以前两人是恋人，现在他成亲了，她还来找他的话会不会让他为难？

　　寇峰忙道：“什么事？婉儿，你说，我能办到的话一定帮你。”

　　秦婉道：“我姐姐很久没有回家，我听说她现在和兰家的公子兰慈音在一起，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兰慈音现在在哪儿。”

　　寇峰知道秦婉有个姐姐，叫秦玉，和她的关系亲厚，她既然求他，他一定要帮她。两人分手，本就是他对不起她，如今见到了她，他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难受。

　　“我会帮你好好打听的，放心吧。”

　　秦婉雪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多谢你了。”

　　寇峰有些紧张地说：“婉儿，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秦婉低声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她知道，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她家境普通，根本不能给寇峰带来什么。父亲也说，如果她嫁给寇峰，到了这儿只会百般不适应，多半还会受欺负。

　　她天生不喜欢争抢，也不善言谈，寇峰养母找她说了这番话时，她哑口无言，只能讷讷地答应，看着他娶了别人。

　　寇峰道：“婉儿，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知道，我，是我对不起你。”

　　秦婉柔声道：“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这次是我求你帮忙，应该是我谢谢你才是。”

　　两人站在树下，都低着头，羞红了脸。

　　巫灵灵站在远处，冷眼看着两人。她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是看两人的神色，也多半能猜出来一些。

　　婢女道：“少夫人，这……那个女人是谁啊？看着像清白人家的姑娘，怎么偏偏做这样的事。”

　　巫灵灵的眼神平静，淡淡地道：“不要说出去。”说着转身离开。

　　婢女掩住口，连忙跟上。

　　走到房中，巫灵灵打开抽屉中做好的穗子，低头凝视了一会，拿起一旁的剪刀用力地、慢慢地全部剪碎。剪完之后，面无表情地将剪刀丢开。

　　寇峰回来时就见她一个人坐在床边，对着镜子。见他过来，抬起眼道：“刚才四处找你不到，去哪儿了？”

　　寇峰笑道：“刚才府外有朋友找我，出去了一趟。”

　　巫灵灵听了，点点头，对着镜子没有说话。

　　突然外面有丫鬟喊道：“少爷，临大人来了。”

　　寇峰连忙赶出去，巫灵灵顿了顿，也走了出去。

　　寇临坐在堂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正在和一群小厮笑说着什么。

　　见到寇峰过来，笑道：“峰儿，我若是不来看你，你是不是不去我府中找我了？”

　　寇峰忙道：“不敢。”坐到了寇临的下方。

　　“二叔怎么有空过来看我了？”

　　寇临抛下手中的书，道：“闲着无事，正好经过你这，就来看看。”

　　他指着桌上的书：“你这什么书？又是书生，又是小姐的，你什么时候口味变了，喜欢看这种书？”

　　寇峰心中疑惑，拿起书，道：“这是不是我的书。”

　　寇临道：“我让你们家丫鬟拿给我的。”

　　“这……大概是灵灵看的书。”寇峰有些尴尬地说。巫灵灵最喜欢看这种书，都是情情爱爱的东西，和她平时有些温柔冷淡的形象不太符合。

　　寇临和寇峰说了一会话，门外突然有人喊寇峰，原来是寇峰的朋友找他。寇临道：“你先去招待朋友吧，我自己带着也无妨。”

　　寇峰听了这话，忙出去见朋友去了。

　　他走后，寇临一人在大堂转悠了一圈。这儿的一桌一椅他再熟悉不过，这宅子是他大哥寇羡当年偷偷买的，因为不想在家听族里那群老古董唠叨。

　　走出大堂，到了一处水池旁，他坐在大石头上，看着水面的波纹，无聊地用石头丢到水中，水面上“咕咚”一声。

　　“谁在那？”突然听到一个女子声音从水边传来。水边绿树掩映，一片翠色中，他看不到说话的人是谁。

　　寇临挑起了眉毛，没想到树后竟然有人，微微提高声音道：“唐突了，不想树后竟然有人。”

　　树后的女子声音娇娇柔柔，像是笑了笑：“你这下人也真是的，不知道这里不是你们能过来的吗？我不是早说了吗，这池子附近只要丫鬟来就行了。”

　　寇临嘴角轻轻勾了勾，想说他不是下人，突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逗逗她。听她的声音，这么年轻，应该是府中管事的大丫鬟。

　　隔着树丛，他笑道：“对不起，我记性不太好，而且从小就有一种病。”

　　果不其然，女子问道：“什么病？”

　　他说：“大夫说我太过好动，生性不能安静下来，所以要经常到水边坐坐，修身养性。”

　　女子笑了笑，道：“这个病我倒从来没听过。”

　　寇临道：“这个病很多年了，不提也罢。”

　　当然，这个病是他随口胡诌来的。他朋友多，生平喜欢到处游历，见多识广，这种病确实是有的。他小时候好动，但还没到病的地步。只不过以前他惹事了，家人就会让他到水边背书去。后来他的权力越来越大，族中再也没有人敢命令他，个个对他前倨后恭。有时候想起小时候的事竟然觉得挺有意思。

　　女子道：“还是找个大夫瞧瞧吧，在府中做仆人，太好动了总归不是好事。”

　　寇临坐在石上，屈起一只腿，笑笑没有说话。

　　那边的女子也没有说话，站在树丛边，似乎在望着水池。

　　一阵风吹过来，寇临有些困意，站了起来，对女子道：“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女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突然有人跑过来喊道：“少夫人，可算找到你了。”

　　她站得远，一下就看见了站在石边的寇临，不禁惊道：“寇临大人！”

　　巫灵灵一怔，走出树丛，见到对面的男子。英俊的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狭长的眼睛看起来俊气又带着常年居于上位的清贵，被拆穿了也面不改色，仍是笑盈盈的。

　　巫灵灵连忙向他行礼，恭敬地说：“二叔，刚才是我唐突才对。”

　　寇临随意道：“不必拘礼，歉意我就收下了。”

　　巫灵灵心中道，他也太不讲道理了，明明是他故意隐瞒，竟然还堂而皇之地接受自己的道歉。

　　丫鬟诗儿道：“少夫人，少爷刚才在房中找东西呢，要我问问您那个翡翠小人去哪了。”

　　巫灵灵道：“收到库房去了。你去告诉他。”

　　诗儿应声离开，寇临叫住她：“告诉你们家少爷，就说我已经走了。”诗儿连忙答应。

　　转眼之间，又只剩他们两人。巫灵灵道：“二叔，府中大门在西面，饶过水池往西看到一个回廊，顺着回廊往南走就到了。”

　　寇临失笑，心道她这是故意赶他走？他道：“我都说了我记性不好，你再说慢些。”

　　巫灵灵脸上仍旧挂着微笑。刚才真是失算，应该让诗儿留在这，送他离开才对。

　　她以前没见过寇临，只知道他是寇峰的二叔。他位高权重，跟她爹经常往来，她还以为他是个老头或者是个中年人，没想到竟然看上去才二十多岁，十分年轻。而且也不像她爹一样稳重，看上去轻慢极了。

　　寇临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吓到她了，“我自己离开，你不用送了。”

　　笑话，这府中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路，当然不需要她来指路。

　　巫灵灵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会不正经，一会又看起来很正常。皱了皱眉，道：“还是我送二叔出去吧。”

　　这府中的路曲折回旋，她刚来时也摸不清，若是无人引导，只怕自己是摸不出去的。

　　寇临眼里微有笑意：“那麻烦了。”

　　两人一同出去，前前后后隔着半米的距离。寇临摇着扇子走在前面，她在后面。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大冬天还摇着把扇子。

　　走着走着巫灵灵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一个人托着身子。她一抬眼就看到寇临一双星眸正凝视着自己，嘴角笑了笑：“小心点。”

　　她的脸突然漫上了红晕，连忙站直身子道：“多谢。”

　　寇临的扇子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漂亮的白扇上沾上了污泥。巫灵灵又向他道歉。这扇子精致非常，一看就知道不菲。

　　寇临淡笑道：“扇子而已，无事。”

　　巫灵灵的脸有些烫。她和寇峰成亲这么久，没有一次觉得脸红害羞，今天竟然因为他脸红了。

　　她怕寇临看出来，只好低下头。

　　眼睛不小心瞥到了他腰间悬的一只玉笛。她一怔，心道不愧是寇临，这玉笛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盛京中的蘅玉斋做的。蘅玉斋得了圣上的欢心，早就只接皇家的活了，下面那些普通官员的单子都不接了。

　　巫灵灵喜欢笛子，但是家中没有一个人喜欢，她也不可能央求巫贤为她买蘅玉斋的笛子，所以从来都只能看看。

　　寇临取下笛子道：“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巫灵灵道：“这是二叔的东西，我当然不能要。”

　　寇临笑道：“拘这些虚礼做什么？你若是喜欢就拿去。”

　　他常年和各色的人打交道，别人的一个眼神他就能猜出是什么意思。巫灵灵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一瞥，他就能注意到。

　　她执意不收，寇临也不说什么了。两人走到回廊处，寇临自行离开。

　　他出去之后才想起，那把沾了泥的扇子还在她那。但出来都出来了，也不便再回去。

　　他回到自己的府中，下人见到他，大喜道：“大人，您可算回来了，皇上下旨召见您呢。”

　　寇临神色如常：“哦？找我？”

　　下人道：“对啊。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备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