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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第二日。励青沛在午时之前踏入了昭狱,昭狱的官员连忙出来相迎,与他细细地核对起凌亿崤一案的文书来。不多时,就有一个狱卒端着一个小瓶子向他们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卫兵。
      励青沛笑道:“这是什么?”
      那官员笑道:“没什么,犯人得了病罢了,里头是药水。”
      端药的狱卒道:“大人,需要您的令牌和文书,才可将药送去。”
      昭狱官员向着励青沛赔笑道:“大人稍候,下官去去就来。”没一会儿,那官员就取来了一本文书,准备连同令牌一起递给狱卒身后的卫兵。
      “大人!大人!”外头突然响起了紧张的叫喊声,一个卫兵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何事?”官员放下了令牌和文书。
      “昭狱之外起了浓烟,已经派人去查看,不知何故。”
      昭狱官员神色一变,道:“吩咐下去,外围的守军不可懈怠,昭狱内的其他人一人守住一间牢房,谨防越狱!”他说罢,又回头朝励青沛道:“励大人,下官这里……”
      “你赶紧去!不必管我。”
      官员连忙道:“那大人在这儿稍坐片刻……”
      “大人!”外头又跑进来一个士兵,“是外头的稻草着起来了,火势不小。外围将士不敢擅离职守,还请大人即刻调派人手!”
      励青沛扶额,心想夏弋可以啊,昨天还说不敢放火,一放就放了个大的!
      官员急道:“那还不快去!”又指着狱卒身后两个士兵道:“你们也一起去!”
      等官员和士兵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了励青沛和端着药手足无措的狱卒。
      励青沛从腰间摘下腰牌,递给狱卒道:“我从大理寺也带了些人手来,你拿着这个令牌,去找他们帮忙。”
      “可是……”
      “无妨,事态紧急,你们无需担心怠慢了我。”
      狱卒放下药,谢过励青沛便跑了出去。励青沛见那狱卒跑得没了影,连忙翻开昭狱官员留下的文书,上面写的正是处死徐势的命令。他拿起药瓶,将当中毒药倒在地上,又用茶水洗了一遍瓶子,然后从怀中取出早已配好的假死药倒入瓶中,接着把桌上的茶壶摔在了地上,掩盖住毒药的痕迹。
      过了一阵,官员满头大汗地跑来了,向着励青沛笑道:“让励大人久等了,原来是天气过热稻草起火,幸亏大理寺的大人们一起帮忙。方才下官在外头调派人手,去查看其他几处稻草的堆放处,回来晚了……哎哟,大人,这茶壶……”
      励青沛忙道:“方才我让狱卒拿着我的腰牌去调人,见你们许久不来,想出去看看,起身时不慎打翻了茶壶,我身上没带钱,一会儿让下属给你。”
      官员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一个茶壶也不值多少钱!让大人久等,耽误了大人办事,下官还过意不去呢!来人,把这里收拾一遍!张湖去哪里了?快把药端走!”

      我大约是……死了吧?
      徐势觉得自己的四肢都不受控制了,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可是伤痕的疼痛却是那么真实——其实这点伤,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刀尖舔血的这些年,什么苦都吃过了。
      我不在了,那姐姐呢?他去莲州之前,将姐姐安置在天都,那么他被捕以后呢?他几次扼住了自己的好奇,才没向那些审问他、为他戴上镣铐的人问出“我姐姐在哪里”这个问题,生怕因此牵出姐姐的所在——或许不问,就没人会在意姐姐的去向、没人会知道姐姐在哪里。他喝下鸩酒的时候,脑海里再次闪过这样一丝念头——姐姐会受苦吗?但是他来不及细细思索了,苦辣的鸩酒让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现在,按理说,他应该已经死了。他的眼睛艰难地撑开一条缝,眼前是密密的栅栏,他吃力地晃动了一下手,冰凉的镣铐硌得他手都麻了。徐势苦笑着想,自己当真是罪孽深重,到了地下,也要如被奴役的牲畜一般受人审判。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在笼子外蹲了下来,歪着头细细地打量着他。徐势有些不耐烦地抬眼看了看这位“阎王”——肤色白皙,面容精致,两只鼻孔中……还堵着白色的小棉丸?
      徐势的脑中闪过一丝疑惑——现在地府的官员也持脸上岗吗?阎王小鬼不都长得凶神恶煞的吗?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醒了醒了,”励青沛撑着膝盖站起来,“你吐完了没?”
      夏弋正扶着门框伸着头往外头干呕,他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擦了擦嘴,进来道:“实在太臭了,呕,励大人,您说我得几日才能回去见九娘啊……”
      励青沛指了指角落的笼子里披头散发、满脸胡渣的徐势,冷冷地说:“做事。”
      夏弋忍着恶心,往笼子前面搬了把椅子,然后急速退开了。励青沛端着茶杯,悠哉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翘着二郎腿,低头用茶杯盖刮着杯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问,你答。”
      徐势晃了晃身体,缠着他的铁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徐势不明其意,但依然道:“徐势。”
      “字?”
      “缙川。”
      “家里几口人?”
      “与你何干?”
      励青沛抿了口茶水,道:“你姐姐徐融,徐纾沚。知道她在哪里吗?”
      徐势猛地往前一冲,却被粗壮的铁索勒住了身体,只能愤怒地扯得铁索铛铛作响。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是谁?”
      励青沛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她早不在你原来安置她的地方了。”
      徐势有些心慌了,他摸不准姐姐是自己逃去了安全的地方,还是遭遇了不测,只能颤抖着说:“你在说什么!”
      励青沛终于抬起了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徐势。他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道:“徐势,你是不是傻呀?你屠唐家满门,是为了给你姐姐和外甥女报仇,可你想没想过,重犯女眷,是要没入勾栏的。”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励青沛笑道:“你也无需担心,你姐姐也有些年纪了,不至于又唱又跳的陪人喝酒,不过做些苦力罢了……”
      苦力?勾栏的苦力,又能好到哪里去?
      励青沛歪着头道:“罪人家眷没入勾栏,就算有黄金万两也不能随便赎人脱离奴籍。不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想想办法。”
      徐势拧起了眉头,问:“你想让我干什么?”
      “听命于我,跟着我做事,就这么简单。”励青沛说完,见徐势迟迟不愿回答,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挺起腰背,从腰间摘下腰牌伸到徐势眼前,“忘了说了,我是大理寺少卿励青沛,励云蕤。你放心,不会让你做有违律法的事。”
      徐势问:“为什么选我?”
      “有人介绍的。”励青沛说完,也觉得这理由差点气势,有种从黑市包打听那儿找人帮忙的感觉。
      “可以。”徐势很快就答应了。
      励青沛从怀中抖出一叠字据:“那你先画押。夏弋,印泥拿来——你给我干嘛,给他啊!”
      夏弋端着印泥一脸不情愿:“大人,这……”
      “你把印泥从缝里塞进去,然后揪他一根手指摁一下——这也要我教?”
      “大人……可是……”
      “夏哥!”外头突然传来同僚的喊声,“祁嫂子找!”
      “哎呀!九娘怎么来了?真是的,天这么黑,多危险啊!”夏弋立马转头看向了门外,脚下跨出一步,蓄势待发就要往门外冲刺。
      外头又喊:“夏哥!祁嫂子给你带饺子来了!”
      “唉,我这身上……我得先洗洗去……”
      “算了算了,”励青沛没好气地一把夺过夏弋手中的印泥,“滚吧。”
      夏弋谢过励青沛,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门。励青沛皱了皱眉头,吃力地站了起来,蹲到笼子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伸手进笼,抓过徐势的手指按上红泥,一张张地往字据上按手印。
      徐势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放心,我做生意向来公道,上头写的不过是你听命于我的一些事项,不会让你做过分的事——不然也不合大理寺的规矩。”
      “这么多?”
      “都是一样的。我知道你武艺高强,若你想毁约,杀了我撕毁合约便可。所以我抄了二十份,会分发给信任之人。若我遭遇不测,定会有人向你讨公道。”
      “但我可以跑。”徐势提出了一个漏洞。
      “你一个人是跑得了,但带着你姐姐,那就不一样了。”励青沛终于让徐势按完了二十张合约,他把合约塞回怀里,又道:“我也算半个皇亲国戚吧,你要是杀了我,那可比杀光唐家严重多了,当今圣上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跟着我做事,总比带着你姐姐逃亡的好。”
      “不用考虑了。”徐势面无表情——当然他胡子拉碴的,励青沛也看不出他的表情。
      “嗯?”励青沛有些惊异于徐势的爽快。
      “我已经按手印了——二十张。”
      励青沛点点头,从腰间掏出钥匙来,一层层地打开了缠绕在笼门上的铁索,又解开了缩着徐势的铁链镣铐。徐势从笼子里钻出来,转了转酸痛的手腕,问:“就这么放了我?”
      “我总不能找辆驴车拉着这个笼子带你去做事,”励青沛朝着桌上的衣物努了努嘴,“你的衣服,左转到头,水已经给你放好了。”
      徐势眉头紧蹙,盯着桌上衣物,问:“官服?”
      “还有腰牌。”励青沛点了点头,“特许的,日后你就和夏弋一样,不过你要听他的——赶紧去洗。”
      “我一个人?”
      “什么?”励青沛挑了挑眉。
      “不用人跟着吗?”
      励青沛叹了口气,道:“跟着也打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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