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执青桑》油炸阳春面

4、第 4 章

　　傅响大约二十左右的年纪，身形瘦削，她垂着脑袋，腰板却挺得很直。励青沛见过不少天都的世家小姐，大多是较弱温婉的模样，可这傅响却不同，她不算漂亮，眉宇间有股英气。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仿佛死了的是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人。
　　励青沛敲了敲桌面，示意傅响抬起头来关注他，接着问道：“傅夫人下午做了些什么？”
　　傅响没有抬头，她一边用手摸索着衣角的绣线，一边缓缓地道：“午饭后我在屋里教丫头读书，连管家和下人送了程斐的箱子来。后来老太太身边的人来叫我，我就去老太太那儿说了会儿话。回来时七七在院子门口，说被程斐训了不愿进去，我就独自进去了。程斐在我屋里躺着，垂着床帘，我就远远地跟他说了几句，他叫我滚开，我便走了。”
　　励青沛翻阅着晏七七的口供，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然后呢？”
　　“我和七七在塘子边聊了会儿天，白夫人身边的菱悦来找我，说我的屋子失火了，门被锁住，让我把钥匙给她，我就给她了。”
　　“夫人怎么知道锁住门的是哪把钥匙？”
　　傅响道：“菱悦说的，是程斐叫林家铺子打的那把。”
　　“夫人随身带着钥匙？这是您的习惯吗？”
　　“所有的钥匙都带着，我和七七不在的时候，院子没人管。”
　　励青沛抬眼盯着傅响，问道：“所有的钥匙都带着？那不是一长串？”
　　傅响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丁零当啷地响着，放在了励青沛面前：“都在这里。”
　　励青沛差点脱口而出——你是看门大爷吗？！他舔了舔嘴唇，道：“夫人不是说，钥匙给了菱悦？”
　　“我取下给她的，她说钥匙太多，分不清。”
　　“为何要取下给她，傅夫人不能带着钥匙一起回来吗？人命关天，取钥匙不是很浪费时间吗？”励青沛说着，盯着傅响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傅响面无表情地看着励青沛，淡淡地说：“菱悦身量高，跑得快。”
　　励青沛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两手交握放在膝上，眼里似有一丝戏谑，他悠然地问道：“夫人是将门之女，未嫁时在南疆领兵，居然会跑不过一个普通丫头？”
　　傅响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我穿不惯衣裙——两年了，都穿不惯。”
　　励青沛勾着嘴唇，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问：“傅夫人离开屋子的时候，有锁门吗？”
　　“没有。人在里面，我不锁门。”
　　“那为什么，您的锁会出现在门上？”励青沛身体前探，两手按着桌面死死地盯着傅响。
　　傅响的眼珠往地上瞟了一眼，似乎在逃避励青沛的目光。“不知道。这把锁我没用过，一直压在床尾的被铺下，许是有人动了。”
　　励青沛步步紧逼：“夫人的意思是，有人拿了走了您的锁，锁在了门外？可钥匙在夫人手上，别人怎么打开它，然后再锁住？”
　　“我没锁上。”
　　励青沛笑道：“这把锁是打开来存放的？这有点奇怪啊，一般人都是把锁关上了存放的。”
　　傅响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微小的波动——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许久才道：“这把锁程家女眷都有，如果不是为了给外头做个样子，他们也不愿给我。我不想被锁在这里，那把锁也一直没锁上。”
　　“除了夫人您，还有谁知道锁放在床尾？”
　　傅响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这一切都被励青沛敏锐地捕捉到了。
　　“七七。”傅响垂下眼睛，双手轻轻地抓了一下衣摆。
　　励青沛有些胜券在握，他问道：“既然夫人不用那把锁，为什么把钥匙带在身上？”
　　“习惯。”傅响道，“在军中，军饷粮草也好，机密卷轴也好，丢一个都可能要了兄弟的命。我们会把所有的钥匙带在身上。”
　　励青沛挑了挑眉毛，笑道：“程公子死了，夫人似乎没有一点点悲伤。”
　　“我跟他不熟。”
　　励青沛没忍住，颇有些无语地笑了一声，道：“不熟？”
　　“成亲那日圆过房。”傅响面无表情地补充。
　　“行……行……”励青沛点着头，“来人，收押。”
　　傅响睁大了眼睛，警惕地望着走到她两旁的卫兵，道：“你觉得是我杀了程斐？”
　　励青沛将口供甩在桌上，按着桌面站起来，道：“我们已经查明，起火的原因是烛火点燃了里外屋中间的门帘——今天的日头特别好，屋内不应该点灯，且屋子南北有窗却紧紧闭着，这分明就是谋杀。门外的锁是您的，夫人也说了，只有您和晏七七知道锁放在哪里。夫人去见程斐的时候，晏七七一直在院子外没进去，后来和您一起去塘子边，一直到事发都没回去。对照程府其他人的口供，今天只有搬运物品的下人去过您的屋子，但很早就离开了。发现起火前那段时间除了您和晏七七，没有人去过您的屋子，唯一的可能是夫人撒了谎！从屋子里出来时，您关上窗防止烟气过快冒出被人发现，然后将烛火点上，把门锁上。当时程公子睡在里屋且被床帘罩住，晏七七又在院外，都没发现。接着您趁烟气还没溢出来，赶紧带着晏七七去塘子边，让晏七七做你的证人，是这样吗？”
　　“我……”傅响想要辩解，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她咬了咬嘴唇，终究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便被卫兵推搡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