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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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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射日之征伊始,岐山温氏几乎是以一面倒的优势威压百家。四大家族拚力抵抗长达一年之久,就在人人都快要绝望时,捷报传来。温旭被聂明玦斩首,百家士气大振,温氏人心受挫,战况急转直下。
对于温旭战败身亡之消息,蓝曦臣亦觉惊讶。温旭本身修为并不弱,便算略逊于聂明玦,他手下统领的温家修士也并非等闲。便是聂明玦出奇兵袭击围城之时,左近温家兵马又岂有不前往援救长公子的道理?
然这一疑惑很快便在金光瑶例行前来汇报敌情时,得到了解答。金光瑶言道,聂明玦出奇兵,包围了温旭与其手下温家修士。温旭受困时,也曾请兵增援。但附近的温氏长老未发救兵,最终使得温旭力战身亡,被聂明玦斩首。而温氏长老不救援温旭的原因,在于立嗣之争。部分温氏长老不欲温文尔雅、渐成气候的温旭继承未来宗主之位,认为长公子受外姓人教化蛊惑,已成温门叛逆,因而他们欲扶持残暴愚昧的温晁作为下一任岐山温氏宗主。
蓝曦臣听了震惊无已。良久方低声道:“这个外姓人,莫非……”
金光瑶叹道:“是。传闻中温旭昔日的师长,亦是仙门百家师表。”
蓝曦臣怔然良久:“……此事还是暂勿令叔父知晓。”
虽然早晚也是瞒不住的。
蓝曦臣早闻父亲说过自家叔父与温旭师生之情甚笃,如今看来,却是真的。却不知叔父闻知此事,该当有多自责痛心。金光瑶见蓝曦臣发楞,不由亦叹:“有传闻说温旭与蓝先生师生之情甚笃,看来此言不虚。蓝先生天下名士,连温长公子也让他教得一派温文儒雅,进退有度,委实令我敬佩。说实在,温伯升殒落,我未尝没有惋惜之意……”
蓝曦臣:“……”
金光瑶又道:“蓝宗主……”
蓝曦臣打断他道:“无人的时候,你还是唤我曦臣吧。”
金光瑶点头。只听蓝曦臣又叹:“我与温旭,皆是叔父的得意门生,堪称他的大弟子。甚至连我二人的名字都有些像。可叹天无二日,不知若我二人殒落,叔父会更心疼哪个?”
金光瑶一怔,忙开解道:“曦臣哥,你是蓝先生的侄儿。温伯升与他非亲非故。蓝先生自然更心疼你多些。”
蓝曦臣苦笑:“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其中关键,我却想不透。不管怎样,现在都是我心疼叔父更多些。叔父老了,而我也当上宗主了。该是我伸展羽翼,保护叔父的时候了。”
金光瑶笑道:“蓝先生老了?三十几许,方当壮盛呀。”
蓝曦臣一怔。
金光瑶又低声道:“曦臣哥,每次我来与你汇报温氏机密,你皆不避忌令叔父在场闻知,这当真不要紧?”
蓝曦臣道:“此事阿瑶大可不必担忧。我姑苏蓝氏自来要求子弟对家族绝对忠心。叔父是家族表率,自来所作所为全为蓝家。蓝氏基业更是他十多年一手扶持打理起来,岂有自己毁去的道理?”
金光瑶默默点头,正自犹疑间,只听蓝曦臣又道:“况且,叔父是个君子。你如何待他,他便如何待你。你待他推心置腹,他必然对你忠诚不二。”
金光瑶一讶,继而笑了起来:“我曾以为哥哥你天真善良,未料你竟有这般心术。”
蓝曦臣摇头:“哪里。不过是父亲曾对我提及罢了。”
金光瑶一怔,继而笑叹:“青蘅君当真是一代雄主。闭关多年,一朝出关,便威摄岐山温氏。如今斯人已逝,可闻他心术手段,仍令我胆战心惊,敬佩无已。若要保全蓝家,苟全性命于乱世,正该如此。”
蓝曦臣苦笑:“真是教阿瑶见笑了。我姑苏蓝氏虽不求闻达于诸侯,自保总是必要。”
金光瑶笑道:“如今姑苏蓝氏为仙门百家之师表,名扬天下,可不当真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曦臣哥,可记得你曾三顾我于草庐,啊不,账房之中?”
蓝曦臣笑道:“胡说八道。这时候你给我背什么《出师表》?”
金光瑶笑着:“此刻不就是要打那射日之征,要出岐山吗?不背诸葛武侯的《出师表》那要背什么啊?”他将话题一转,低声道:“不知为何……我每次见蓝先生,都觉得一阵冷飕飕的。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蓝曦臣笑道:“叔父自来严肃不苟言笑,阿瑶怕是想多了。”
金光瑶没有想多。
蓝启仁确实每次见金光瑶,表面上维持着款待来使应有的礼节,但每次只要一想到此人是温若寒身边的亲信,能够每天在温若寒面前晃来晃去,却又暗自出卖他……就算金光瑶冒着再大的危险,对百家贡献再大,蓝启仁心底又怎能毫无介怀?只是聪慧如金光瑶,却也想不透此中隐情罢了。
长达年余的射日之征,于蓝启仁来说,像是一场日夜不醒的噩梦。这场噩梦在一名蓝家家仆将一身在温旭手下卧底的欧阳家子弟带进他的营帐时,达到了最黑暗的时刻。
蓝启仁始终都不愿相信温旭已死。他知道温旭的才干,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败于聂明玦刀下。知道他再不济也足以自保。
他原来承望卧底告诉他温旭没有死。但那卧底却对他叙说了温旭死因,与金光瑶对蓝曦臣所说并无二致,并呈上了温旭给他的绝笔书信。
那欧阳氏子弟半跪在地,禀报道:“蓝先生,温旭早已知晓我是百家派去的卧底,他却不点破,只是一直留意提防着我,不使我探知温氏机密……但在聂宗主围城那一晚,他把我叫过去,言道只要我替他送信给蓝先生,他便不追究我卧底之事,并会立刻放我走。小人很是惊讶,虽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办了……”
“我于温伯升身边卧底一年来,但见温长公子聪颖谦和,礼贤下士,竟是个君子。他说他也是蓝先生昔日门生,看来此言不虚。当真是造化弄人……”
蓝启仁颤抖着双手拆开书信。温旭峻秀温润字迹跃然眼前,信中言道,现在聂氏已经围城,他等不到援兵,四面楚歌,行将败亡。当蓝先生拆开这封书信时,他必已不在人世。犹记第一堂课时,蓝先生与他说秦始皇两子扶苏与胡亥的故事,勉励他勿要如扶苏那般仁弱,当以大局为重。历史是这样惊人的重复。扶苏为赵高与李斯所害而死。他身为温氏长子,终也因立嗣之争而不容于温氏长老会。他如今一死,却想自己并没有辜负蓝启仁的教诲,也不后悔受教于蓝先生。人终有一死,但求活着时俯仰天地,光风霁月,无愧于心。他虽有遗憾,但并无怨恨,希望蓝启仁亦不要自责。
他言道,受教于蓝先生的那些日子,是他人生中难得的十年平静岁月。也因为蓝启仁来到,让他与父亲能有更多相处交心的时间,拉近了他们父子之间的距离。说射日之征开战之后,日以继夜血雨腥风,有若噩梦一般。他未尝没有杀伤过姑苏蓝氏门生,未尝没有与蓝启仁昔日教过的百家门生、自己的同学刀兵相向。他很欣慰一切终于能够结束。还说自己不能陪伴父亲了,说自从蓝先生离开之后,父亲性情越发暴虐狂躁,若闻自己死讯不知更会如何癫狂。所以,他恳求蓝启仁在他死后替他去看看父亲,陪伴温若寒哪怕一时片刻。写到这儿他又说,自己大概是提了一个不情之请,如若蓝先生做不到也便不要勉强了。
温旭绝笔。
蓝启仁阅罢书信,跌落在地,流泪啜泣:“伯升……伯升!”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一旁的蓝家家仆从未见过蓝启仁如此失态,吓得呆楞当场。他隐约听说过蓝先生昔年每月去岐山一次,教导温氏公子。可没有想到,蓝启仁与温旭的师徒之情如此之深。
蓝启仁恨不得立刻飞至温若寒身边。想温若寒此刻不知该当如何悲痛欲绝,他便不由肝肠寸断。他跌跌撞撞走出营帐,几乎立刻就要御剑往西而去,却在看见天边如血残阳的那一刻,怔怔楞住了。
泪水不断自他清秀双颊滚落。温旭是因他而死。痛失爱子的温若寒对他是否没有半点埋怨,都不好说。他去寻温若寒,是去宽慰他,还是令他更增恼恨?况此时无有温旭相护,他若入不夜天城,只怕会被温氏长老与族人乱剑砍死……
自从射日之征开战以来,他从不去设想战争的结果。因为无论哪方胜,哪方败,他都是要伤心欲绝的。但此时温旭出乎意料的败亡,使蓝启仁头一回动了预卜结果的念头。
他无法见温若寒,却急切地想要得知他的未来,望他安好。
蓝启仁在自己的营帐周围布下结界,不允他人擅入。而后取出蓍草,焚香恭敬,对天祝祷。
占卦结果出来,是山水蒙,凶卦。
数十根蓍草因为蓝启仁克制不住的颤抖而散落于地。精通《易经》的他,可以透过卦象预见温若寒的未来。
山水蒙卦,有山穷水尽之意。又有迷蒙受骗,易犯小人之象。又蒙者,童蒙也,有受困受害于幼者之预示。昔年关羽失荆州、走麦城,就曾卜得此卦,后果为年轻的陆逊所擒杀。
温若寒身边的小人,且又是年幼者……蓝启仁立刻就想到了金光瑶。他已经预见,温若寒即将山穷水尽,为金光瑶所害而死!
在得知温若寒有性命之危的那一瞬间,姑苏蓝氏、两个侄儿、众长老、兄长的托付……仿佛都在瞬间离他远去。恐惧与悲痛使他无法再理智清晰地思考。蓝启仁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温雪,我希望你活着。
他想要提笔写信给温若寒,却又发现自己帐下可没有温家的卧底,却要让谁给他送信?他想要亲自去见温若寒,却又苦于入不得不夜天城。那么现在,最快的方法只有……
被蓝启仁赶出营帐的家仆早已慌慌张张地跑去找蓝桦长老,述说蓝先生接到了温旭书信后痛哭流涕、恍惚失神的情状。蓝桦当即就心急如焚地赶到了爱徒营帐外,却被结界阻在外面,百般呼唤,不闻回应。素来尊师重道的蓝启仁如此这般是前所未有。他立刻让家仆去找蓝栀。等到蓝栀前来之时,他拉住人问:“医仙,启仁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对那温家的仙子还没有忘怀?”
蓝栀一怔,摇了摇头。
蓝桦崩溃吼道:“医仙!我是启仁的师父!你还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
蓝栀长叹道:“哪里有什么温家仙子。若启仁碰上的只是温家的仙子,那倒好办了。”
在蓝桦的追问下,蓝栀低声道出蓝启仁与温若寒的种种纠葛。蓝桦越听越是震惊,越听越是痛心不已,最后他不敢置信地问:“所以温氏大举进攻我云深不知处后,启仁的抹额……还有他那时憔悴的样子……”
蓝栀面色严肃地点点头。
蓝桦几乎是立刻掉下泪来:“原来重光将启仁软禁,不只是因为不欲令他与温旭师徒刀剑相向,还因为温若寒是启仁的,的……”他说不下去,哽咽道:“老天!启仁自小就生得格外清秀漂亮,重光与我护他,跟母鸡护雏似地,只恐他给人诓骗了去!我与戒律长老因此对启仁教养也格外严格……岂知防火防盗,防不了天上太阳!启仁怎生就碰上了前世的冤孽,怎生这般将苦水都往肚子里吞,从来不曾对我说过一言半句!我们当年令他去教化岐山温氏,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他低声道:“医仙,我之前实是误会你了。”
蓝栀叹息,点了点头,二人一同担忧地盯着帐门。
不多时,蓝启仁扣着沧海剑,一手紧握着霞丹,面色苍白地从帐中走出,对恩师与长老视而不见,径直往蓝曦臣营帐走去。两名长老当即跟上。蓝桦颤声道:“启仁,你手中的上等仙剑,是那人所赠?”
“……”
夜已深沉,中军大帐却是灯火通明。金光瑶正在其内与蓝曦臣汇报敌情。蓝启仁按剑悄然藏到左近的营帐之后。蓝栀按住蓝启仁肩头,沉声道:“启仁,你要做什么?刺杀一直为我们递送情报的信使吗?”
蓝桦扣住了爱徒手腕,哽咽道:“启仁,你心底的苦,为师都明白……可是你杀了孟瑶,非但仙门百家会就此亡于岐山温氏之手……便算你不顾念我们这些老头子,你也想想曦臣与忘机!你能忍心这两个你一手提拔、抚养长大的孩子死于非命吗?”
蓝启仁被蓝桦与蓝栀一同按住,发着抖不断落泪。他此刻有沧海剑与霞丹在手,更身负温若寒昔日教给他的青龙剑法,若经霞丹灵力激发,诸长老与蓝曦臣皆不是他对手。
但是……他焉能为了温若寒一人,使百家尽遭灭门,害蓝氏全族性命!况曦臣与忘机,便如同他自己的孩子一般……
蓝启仁颤抖着道:“我只是希望他活着……我只要他活着!”
蓝栀痛心不已。蓝桦一怔,在恍然明白了爱徒所指的“他”是谁之后,亦不由抬袖抹泪。他身为明经长老,从蓝启仁幼时便开始教他读书。儒者舍生取义的思想,早已深植蓝启仁心中,他自也当如此教化温若寒。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但是,他们也许都忘了,这与他们蓝氏代代相传的情深不寿,却又是相互矛盾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他们的先祖蓝安为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他的道侣死死生生,几经轮回而不忘蓝安。蓝氏子孙,也皆代代如此。
可是谁又有两条命、两副心力与灵魂,能够经受得住道义与情感的拉扯?
当温若寒面对着生与义的抉择,蓝启仁不愿他舍生取义,而是只希望他活着。在得知温若寒有性命之危的那一瞬间,所有经典中阐述的仁义大道,三千家规的束缚,皆被他抛于脑后。
但听营帐内传来蓝曦臣话语:“阿瑶,你日日夜夜伴君如伴虎,实是辛苦了。”
金光瑶叹息:“温若寒为人暴虐,只要稍有拂逆就会状若癫狂……”
咫尺之外的蓝启仁听着,只觉心如刀绞,泪流满面道:“我认识的他不是这个模样……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见过他最善良的一面。可是为什么世人都不信……只因为他是温家的人? ”
“……”蓝栀叹道:“启仁,便算你现在出去对全天下的人说,温若寒本性良善,你想,谁会相信你?如今但凡姓温者,都已成天下众矢之的,何况是鼎鼎大名的温宗主?”
蓝桦哽咽道:“启仁!你爱谁不好,偏要爱上那人……你,你……怎会碰上这样的孽障……”
蓝启仁颤抖得越发厉害:“……他从前为了我,甘冒族人之大不讳。他为了我违逆祖训、背叛家风。他最疼爱的儿子因我而死!而我现在,却不能出一句话为他辩白,还要联合百家一起讨伐他。明知他会亡于小人之手,我却什么也不能做……”
蓝桦蓝栀:“……”
蓝启仁越发痛恨这样的自己。蓝氏子孙个个重情重义,唯有他……非但不能护住自己的倾心之人,还要联合天下人去讨伐他、看着他去死……为什么?为什么?!
金光瑶与蓝曦臣在营帐内商议大计,两位长老在营帐外心急如焚,不停地劝说蓝启仁。在金光瑶告辞出帐时,两位老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蓝启仁眼睁睁看着金光瑶出了辕门离去,最终没有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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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山不夜天城,温若寒亲自布署擒杀聂明玦,安排战事已毕,温家人心亦安定下来,相信有宗主在,定护得族人周全。
金光瑶不得不承认,温若寒虽然性情暴虐,但委实是一代雄主。是温家人心所向、精神所依。
也正因此,若要击溃家业庞大、坚不可催的岐山温氏,恐怕刺杀温若寒便是最快也最值得冒险一试的办法了。
待得温家众修士退下,炎阳殿中便只剩下他与温若寒。金光瑶叹道:“孟瑶每见温宗主治家有方,皆钦佩无已。”
温若寒素知金光瑶胸有大志不甘被埋没,便淡淡道:“你少对我说些奉承的话吧。”
金光瑶笑道:“孟瑶正是有意向宗主讨教。小人现在众叛亲离,出身又低微,如何能在这么大的温家站得住脚?”
温若寒冷笑:“问的是温家,还是你金家?等我温氏大获全胜,还怕我不扶你上兰陵金氏宗主之位?”
金光瑶暗自打了一个寒颤,却仍是真诚地望向温若寒。
温若寒素来看重有才能之人,因此方才重用金光瑶。此时看金光瑶诚心求教,便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便是。”说罢又叹:“其实站住脚以后又如何。有朝一日身居高位,理解你、愿意跟你交心的人只会越来越少。高处不胜寒。”
很多年之后,当金光瑶当上百家仙督,亦常会想起温若寒这一番话语。然而此刻,他敏锐的双眼立刻捕捉到温若寒眸中隐隐一丝温柔之色,却又马上被悲伤冷峻所掩盖。
……莫非温若寒亦曾有过知心之人?
岂知温若寒随即问他:“孟瑶,你可有过可以交心之人?”
金光瑶心底突地一跳。他以为温若寒试探于他,忙道:“小人出身卑微,人人嫌弃。唯有宗主知我。”
他没有说谎。他此刻话中的“宗主”乃是指蓝宗主。
温若寒出神道:“有朝一日你遇见了可以交心的人,千万好好待他,莫让他伤心。”
金光瑶一怔。
温若寒似也没有在等他的回话,兀自微微叹息,缓步往殿门走去:“……最好他也不会伤你的心。”
炎阳殿外,赤日高悬,晴空万里。温若寒仰看天上蓝天白云,伸手按住胸口。那里珍而重之地收藏着蓝启仁的卷云纹抹额,时刻不曾离身。他想起那人曾微笑道,温宗主是我知己。
可叹如今他与那人却是慨叹参商,地连千里,天各一方,空自热衷肠。
金光瑶亦从炎阳殿后门走出去,同样仰头看着蓝天,亦按住了胸口。那里面藏着蓝曦臣郑重交给他的琴弦。他想起那人殷殷叮嘱,阿瑶,你身在险地,不能随时携带刀剑,且以此自保防身。一定要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