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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   63.
      葛惙作客云深不知处的这一段时日,与蓝氏最精擅琴修的妙法长老蓝宽相谈甚欢,一老一少日日以乐会友,堪称忘年交。这一天蓝栖欲寻葛惙,请他一同参详自己近日作的曲子,但四处不见葛惙人影,便往蓝宽处去寻。果然葛惙正在长老居所与蓝宽论琴。
      蓝栖来到,先规规矩矩向恩师请安。蓝宽笑命他坐了,转头又与葛惙说话弹琴,竟把爱徒晾在一边。蓝栖身为晚辈不好插嘴,只不断拿眼笑望葛惙,面带揶揄。直到葛惙被他看得经不住,温声道:“长老,灵均来寻长老,必有要事。”
      蓝宽这才止住话头,问蓝栖:“灵均,何事?”
      蓝栖笑而指着葛惙:“我是找他的。奈何老师日日霸着他,如获至宝。学生如今要寻他说一句话,也不容易了。”
      蓝宽笑骂:“你这孩子,一日不促狭就皮痒。”
      葛惙问蓝栖:“灵均寻我何事?”
      蓝栖道:“前些日子在写的曲子如今已完成,正想请你看看,帮我修整。”
      葛惙微笑道:“你作的曲子一向很好,我也难挑出错处。不过既是你的新曲,我一定要听听。入夜后我去你院子里吧。”
      他话音方落,只见蓝梧携着一本古籍从外面走来,亦对恩师行礼。蓝宽笑道:“这一个肯定是来寻我的了。”
      一语说得蓝栖葛惙二人都笑了。蓝梧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地看着几人,片刻后道:“是。我于《问灵》古谱纪载上有一处不明,欲向长老请教。”
      蓝宽点头。当下师徒二人就着古谱参详起来。蓝栖便与葛惙说话。蓝宽与蓝梧讲解完毕,蓝梧便去兄长身旁坐着。蓝栖转头笑望着他。蓝梧凝望兄长片刻,有些羞赧地垂下头去。蓝宽摇头笑叹:“前阵子兄弟俩还闹得乌眼鸡似地,子纶连自己兄长都打起来了。怎么今日又这般好了?如此好一日歹一日的是怎么说?”
      蓝栖笑道:“一切是学生不好。老师别怪他。”
      蓝梧忙道:“此事是学生不对。”
      葛惙微笑:“有今日抢着认错的,何必当初闹得仇人似地?我与雨笙在旁看着干著急,却又「清官难断家务事」,都不敢劝你们。”
      蓝栖笑瞪了葛惙一眼。蓝宽语重心长:“灵均,子纶,可记得俗语说「家和万事兴」。你们俩将来一个是宗主,一个是掌罚人。你二人好好地,兄弟同心,才是家族兴旺的道理,也免得宗主与我们为你二人操心啊。”
      蓝栖温声道:“老师教诲,学生与子纶必谨记在心。”说着转头笑望蓝梧:“你那儿上好的香就快用完了。今日午后,一起上姑苏城沉香坞买香?”
      二人用香炉已有一段时日,渐渐发现他们用的香品级越好,幻境便越真实,梦境也能持续得越久。蓝梧知晓兄长言下之意,不由有些羞赧,垂目道:“寒山寺里咱们自己制的檀香,已然远近闻名,兄长还嫌不够好?”
      蓝栖笑道:“那怎么一样?阿达说过,姑苏沉香坞出产的沉香,是能上贡朝廷的。因此沉香坞地价极贵、守备森严。”
      蓝梧听说,似是更不好意思了,良久点头:“纤云前日也说要入城买香膏。带她一起去吧。”
      蓝栖闻言,吃了一惊,随即耳根泛红,摀住他嘴,臊道:“你胡说什么?”
      蓝宽轻咳一声,假装喝茶。葛惙也脸上微红,别过头去。蓝梧赧然将兄长的手拨开,一脸的不明白,恼道:“我说什么了吗?”
      蓝栖知自家弟弟纯真如一张白纸,又见蓝宽与葛惙神色,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你以后别把纤云给你说的话往外头说给别人听,知道吗?”
      蓝梧不明就里,但仍顺从地点点头。蓝栖瞧着葛惙的神色,越发起疑,心想琅琊琴派亦是门规极严,且派中只有男弟子,葛惙也不曾婚娶,是如何得知香膏这种房中用物?莫不是蓝樱告诉他的?想到蓝樱最近又老喜欢腻着葛惙,他不由替自家妹子担忧起来。眼见葛惙正喝茶掩饰尴尬,便笑道:“不言兄,你吃了我家的茶,怎还不给我姑苏蓝氏当女婿?”
      “咳咳咳……”葛惙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呛咳好半晌,方放稳茶杯,恼道:“你胡说什么?”
      蓝宽捻须而笑,眼见葛惙满面尴尬,不禁摇头:“灵均,你别总想着凑合不言与纤云了。我观他二人虽友爱如兄妹,却绝无男女之情。再说,不言的面相啊,是……”说到此,不由停顿。
      蓝栖与蓝梧深知蓝宽是蓝安的师弟,同蓝安一样通相命之术。此刻不由都好奇地看向葛惙。葛惙自己也是好奇,问蓝宽:“在下的面相如何?”
      他本以为会听见蓝宽说你的面相注定孤身一世之类的话。如此也是意料之中。自从与师弟决裂后,他便已心如止水。不料蓝宽捻须片刻,沉吟道:“你们三人都不是外人。不言也早已知道灵均与子纶还有我们宗主道侣的身分……若不言你真不介意,我便直言不讳了。”
      葛惙点头:“长老但说无妨。就算在下是短命横死之相,我亦不介怀。”
      蓝栖摇头:“不言兄,你胡说什么呢。”
      蓝宽看了蓝栖一眼,道:“有可能短命横死的是这位。灵均,以后凡事谨慎,三思而后行。”
      蓝栖点头:“是。”
      蓝宽望着爱徒半晌,又叹息道:“安师早有言,让宗主与那一位少疼你一些,才可保你一世平安。结果,唉,天下父母心。让他们别疼你,他们偏疼。尤其是那一位。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么儿」,这可半点不错……”
      蓝栖笑道:“老师这话不对。合着阿达阿娘疼我,还是他们的不是了?”
      蓝宽笑骂:“就你嚼舌。不说你了,且说不言。”说着笑望葛惙:“我本以为,有帝王道侣之命相的,就只有我们宗主一位。未想今生我能看见第二个。”
      葛惙闻言,不由愣在当场。蓝栖与蓝梧也是大为不解。片刻后,蓝梧面如寒霜地别过头去。蓝栖奇道:“老师莫不要是看错了。不言兄乃是男儿身……”
      蓝宽笑而不语。葛惙臊得满脸通红,道:“长老拿在下开玩笑了。若说雨笙表妹有国母面相,倒还有几分可能。至于在下……”
      蓝宽笑望葛惙:“我没看错。不是她。是你。”
      蓝栖想起方才香膏之事,忍不住道:“不言兄,你……”他本要问葛惙是否曾有过道侣,话到一半却又生生打住。
      葛惙低声道:“灵均,你也要拿我开玩笑么?”说罢起身,对蓝宽施礼告退。
      屋内的三人沉默半晌,蓝宽叹息:“老夫不慎失言,揭人伤疤了。”
      蓝栖点头:“不言兄一定有心事,只是不肯透露。只是这……未免匪夷所思。老师,您看错了吧?”
      蓝宽摇头:“老夫不可能看错。”
      蓝梧忽起身对蓝宽施礼告辞,而后头也不回往外走去。蓝栖忙追出去,拉住他手道:“子纶!”
      蓝梧淡淡道:“太子爷有何见教?”
      蓝栖一听,不由火起:“凭什么老师这样一说,你就认定我跟不言兄不清白?我这些日子与不言兄走得近些,无非弹琴论琴,多试探他,也替纤云把关。还有,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那位帝王?阿达立我当太子了没有?你为什么不说那帝王是阿达,不说是你自己?”
      蓝梧一听,也不由怒从心生:“阿达不是那样的人!我也……”
      蓝栖道:“怎么?你认为你也能撇得一干二净?你认为你一定没有帝王之命吗?安师说过你的面相比我还尊贵呢。回头我短命横死了,阿达就好接你进宫当太子了……”
      蓝梧又气又急,又恼他这般咒自己,一时答不上话,只气得甩袖转身就走。
      蓝栖回到自己院中,一整个下午闷闷不乐,奏着自己为蓝梧新作的曲子,心内百转千回,愁思缠绵。到得入夜,听得院外敲门声,蓝栖开门一看,见是葛惙如约而来。二人入屋,心照不宣地不提白日之事,各自在琴桌前相对坐下。蓝栖将写好的琴谱予他观看,葛惙便照谱弹奏。几声婉转旖旎的滑音过后,继以哀伤空灵的泛音,若子规啼月,独愁空山。葛惙奏至此,也不由为曲中之情所感,微微皱眉,继续奏了下去,直至弹完整首,与蓝栖讨论一两处可做些微修改的细节后,便沉默不语。
      蓝栖见他似有未尽之言,道:“此曲是拿来送人的,若还有不尽善尽美之处,不言兄只管提出。”
      葛惙斟酌片刻,点头:“那我便直言不讳了。此曲美则美矣,我也难挑出错谬之处。只是……雅乐应当哀而不伤,乐而不淫。我不解的是,雅正如灵均,怎会作此缠绵哀伤、且隐隐带着禁忌意味的曲子?”
      蓝栖一怔,垂目微笑道:“不言兄果然是我知音。”
      葛惙一听,更觉奇怪:“灵均自己也知此曲并非大雅之乐,用以赠人颇不吉利。何以……”
      蓝栖笑望着他:“我也有一事不解。俗语说夏虫不可语冰,下士闻道大笑之。市井小民能唱下里巴人,却听不懂阳春白雪。我这曲子也一样。此曲中深意,非阅尽千帆之人不能解之。否则纵然你琴艺精湛,也不至于连「带有禁忌意味的缠绵之曲」都听得出。不言兄,你说是不是?”
      葛惙清秀面颊微微泛红,盯着琴不语。想当初他与师弟二人瞒着师尊梅青尧结为道侣,那也是在门规森严的琅琊琴派中极为禁忌之事。两人暗通款曲多年,师尊至死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蓝栖见他如此,便温声道:“不言兄,自我认识你,常见你时而郁郁寡欢,我知你一定有心事。你本性豁达,到底是什么事情使你不能释怀至此?我见你为避仙门中人,不得已四处躲藏,已是替你难过。怎忍见你又这般自苦……”
      葛惙起身,低声道:“灵均盛情,葛惙铭感五内。眼下时辰不早,我想回房盥洗歇息了。此事改日再议,何如?”
      蓝栖也起身,郑重道:“不。你今日不说,我不放你走。你就在这儿洗,洗完我二人秉烛夜谈,把话说开。”
      便在这时,只听院外又响起敲门声。蓝栖走去开门一看,见蓝梧站在月色下,一张脸冰霜也似。葛惙随之步出,见了蓝梧神色也是一讶。只听蓝梧淡淡道:“云深不知处深夜不可奏乐,兄长莫非忘了?”
      蓝栖不由一个头两个大,道:“子纶,明日我随你去祠堂领罚。”回头又对葛惙:“不言兄,你今日就在我这儿住下。”
      蓝梧几乎给他气得急火攻心。那一边葛惙也恼了,咬牙:“我明白你担忧令妹的心思。但我还是那一句话:我与纤云是清白的。除此之外,无可奉告!”
      蓝栖恼道:“那你自己呢?你我知交一场,我视你如亲兄长。我关心纤云,她什么事也不瞒着我。你为什么却始终神神秘秘,有天大的心事也不肯透露半点?”
      葛惙甩袖怒道:“此事我若是能说,我早便说了!”说罢急步往外走。蓝栖上去拉住他手腕,葛惙冷声道:“请长公子雅正。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蓝栖一凛,放开他道:“古人挚友之间携手同游也是常事,怎么我拉你的手就是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葛惙大悔自己失言,不由站立在地动弹不得,全身冰冷,颤声道:“是我失言。”
      蓝栖温声道:“你的心结在此,对不对?”
      蓝梧冷声道:“请兄长雅正。”
      蓝栖怒指着他:“你还醋我!不言兄不是外人,如今当着他的面,我们就把话说开了!”说罢走过去牵住自家弟弟的手,望着葛惙,一字一句:“实话告诉不言兄,那首曲子,是我欲赠给子纶的。你有天大的事情,能比我们这件事更大?”
      蓝梧:“……”
      葛惙震惊回头,只见月色下蓝氏双璧携手,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如霜似雪,都是一般的如琢如磨,当真是一对玉人也似。这是他如何也料想不到的——原来蓝樱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竟是这个意思?兄弟二人之前演出的闹剧,也并非为了自家表妹争风吃醋?
      葛惙暗想,自己与师弟结为道侣的事情,比起这亲兄弟不伦,果然不算什么。心下感动蓝栖对他直言不讳外,又见二人神态坚决,亦不由为他二人的勇气和执着动容。
      因此震惊过的葛惙很快便回过神来,郑重点头:“原来如此。此事我必三缄其口。”却到底忍不住问:“你二人为何……”
      蓝栖摇头:“只怪我,不该与子纶共观那蓝氏双修心法。”
      葛惙点点头,看似一点就透,也不必对方多言。他走向蓝栖,望着挚友半晌,摇头一笑:“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既是结过道侣,你以后还应多多包容令弟才是。我瞧前一阵子你二人闹得不合,多半还是你错得更多一些。”
      蓝栖很是为他这一番话乍舌,半晌才道:“他跟雨笙……”
      葛惙摇头:“不提雨笙还好。一提她我这个表哥就替她抱不平。你们两个吵架,你为什么拿她煞性子、气你弟弟?不觉得雨笙无辜?再说,依着子纶那冷清的性子,你看他多看过谁一眼?多跟谁说过一句话?雨笙是个女中豪杰也似,心地光明磊落,你又担心她什么?只许你我二人秉烛夜谈,不许他二人互为知交?”
      蓝栖这下也臊红了脸:“可子纶跟她在先天八卦阵内共处一夜……”
      葛惙摇头:“纤云也在我琅琊琴派仙府睡了一晚上。你也怀疑我跟她不清白了?看来你屡次试探我,就是为此。实话告诉你,纤云靠近我,是因她好奇,想探知我的过往。你兄妹二人,实在闹得我头疼……”
      蓝栖忙道:“停停停……别顾左右而言他!先别说这个碎妹子。不言兄,你……怎么懂得这么多?看来你对相处之道颇有心得?你那道侣……”
      一提“道侣”二字,葛惙不由脸红,转身道:“……他的性子不好。但这不是我们决裂的原因。我有些累了。此事改日再说,好么?”
      蓝栖听他松口,这才微微放下心来,点头道:“好。等你准备好了再说。我只是担心你闷坏了,不忍你这般日日独自伤怀。”
      葛惙微微点头:“有挚友相伴,有琴书遣怀,没什么好伤怀的。我无事,多谢灵均。”说罢便走入夜色之中。
      蓝栖还握着蓝梧的手,怔然看着葛惙离去的背影,叹道:“不言兄多好多温柔的一个人。那人怎么这样待他、伤他至此?要让我捉住那人,非替不言兄揍他一顿不可。”
      蓝梧斜睨自家兄长一眼:“兄长亦是温柔多情之人,才与不言兄同类相聚,结为至交?”
      蓝栖哭笑不得:“现在还发酸呢?白日里香膏的事情,我还没问你!”
      蓝梧奇道:“香膏到底有何不妥?”
      蓝栖恼道:“当然不妥!不对……我该问纤云才是。好好一个清白女孩儿家,买那个做什么……”
      蓝梧问:“那不就是女孩子喜爱搽在身上的香露一类?”
      蓝栖脸红道:“它还有另一种用处。改日我给你解释吧。”
      就在这时,墙外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二人回头望去,只见蓝樱清丽小脸从墙头上冒出来,笑道:“那你可要好好解释解释啊。哎,真没料到,大哥你平日这么会玩儿,竟连香膏也是最近才知晓?都不晓得跟二哥哥试试?实话告诉你吧,不是我自己要用那东西。我是要买给二哥哥的。省得某只狐狸精不懂得怜香惜玉。”
      蓝栖恼道:“纤云!你又是从哪学到这些?回头我告诉阿达……”
      蓝樱笑道:“宫里什么没有,本公主什么没见过?你就告诉去呀。是他自己把香膏放在椒房殿没收好,被我乱逛的时候瞧见了——跟阿娘的抹额收在一起呢。他被我发现这个,心虚得不行。我劝你最好不要跟他提这个事。唉呀,今晚收获真不少。我拷打了不言大哥这些日子,他一点儿也不肯松口。怎么狐狸精一问,他就肯说了呢。果然狐狸精就是一只擅长迷惑人心的狐狸精……”
      蓝栖冷声道:“阿达有没有说过,让你不可再伏于他人墙下窃听?”
      蓝樱一怔,恼得指着他:“你不做亏心事,能怕人窃听吗?我还不是怕二哥被你亏待了……”
      蓝栖怒道:“你只说有没有!”
      蓝樱一扁嘴,骂道:“狐狸精,凶巴巴!”便跳下墙去,一溜烟跑远了。

      蓝栖回头对蓝梧柔声道:“那首曲子,我还没奏与你听。”说着便牵蓝梧进屋。蓝梧双颊晕红,站在门边不肯进去,低声道:“兄长,云深不知处深夜不许奏乐。”
      蓝栖笑道:“那我白天再弹给你听。”
      蓝梧咬牙:“我蓝氏长老子弟皆通音律!白日你我二人弹这样的曲子,若给人路过听见了……”
      蓝栖笑道:“那还是晚上弹吧。”
      蓝梧恼道:“晚上弹就很成样子?兄长也不想想,黑家白日地,你拉着不言兄研习这样的曲子,这很妥当?”
      蓝栖微笑道:“我自心中坦荡,不言兄也是光明磊落之人。我请他替我修改曲子,还不是为了要将这曲子完美无缺地送给你?况但凡琴修,都知道清晨与入夜后乃是最适合弹琴的时辰。此时天地寂静,纷躁浊气未扬,清气灵气最盛。所以才有古人「中夜不能寐,起坐弹鸣琴」的说法。”说罢拉着人便要进屋。蓝梧执拗着不肯。蓝栖笑望自家弟弟:“等我当上宗主,便把这一条不成文的家规黜了。瞧你还拗不拗。”
      蓝梧脸红别过头去,低声道:“满口胡言。家规乃先祖所定,岂是你说黜就黜的?”
      蓝栖一笑,又道:“等我当上宗主……”说着,靠近蓝梧耳边轻声道了一句。蓝梧立刻满面晕红,扭头往外走:“夜已深了,兄长请早点安歇吧。”
      蓝栖笑道:“小没良心的,你这就要走?”
      蓝梧驻足咬牙:“请兄长雅正。”行到月门,又轻声补一句:“明日午后,请兄长品香。”
      蓝栖笑而点头:“弟既相邀,我必如约而至。只是说好的去姑苏沉香坞买香,你又不去了?”
      蓝梧脸红道:“近来寒山寺新制的檀香就很好,何必定要那最顶级的沉香?兄长岂不闻《礼记》云:傲不可长,志不可满……”下面的话却是说不出口。
      听得弟弟引经据典起来,蓝栖忍不住笑:“是。我倒忘了《礼记》云:傲不可长,志不可满,欲不可从,乐不可极。我蓝氏子弟雅正为训,自当循规蹈矩,克己复礼。”
      蓝梧听他真把那“欲不可从,乐不可极”说出来了,想起二人香炉幻境中种种缠绵欢好,不由臊得满脸通红,忙脚不沾地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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