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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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谢鲲走进寒室，便见蓝翼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望着他。谢鲲笑道：“翼姐姐。”
蓝翼微笑：“臣妾就不恭迎圣驾了。我请门生带你去孔姑娘的居所，可好？”
谢鲲笑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揽住她。蓝翼恼道：“她是孔才人还是孔昭仪？你说？”
谢鲲微笑：“她只是跳一回舞给朕看，你就不依了。苏隐玉经年累月住在云深不知处，跟你弹琴说笑，朕还没说什么？”说着将手腕递给她：“蓝宗主自己把脉看看，我与你修的是蓝家的双修心法，若被外来功体入侵，是要损修为、坏金丹的。”
蓝翼淡淡道：“你宫中的御医都能将我蓝氏禁言术改成换声术了，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后宫佳丽三千人，也不损金丹、掉修为？”
谢鲲恼道：“很好，十几年前朕说的话，你要全数奉还是吧？天下人有冤找朕诉说，朕满腔冤枉，跟谁哭去？”
蓝翼微笑道：“陛下好冤枉吗？那东瀛女天皇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谢鲲叹息，搂着妻子：“阿昭在朕眼底就是个孩子，哪及你我多年知己？至于那个日本婆子，乃是朕的政敌。你以为我会喜欢那种阴毒妇人？合着在蓝宗主眼底，朕是这样的人？”
蓝翼一听，这才罢了，又问：“那个香炉，是你给子纶的？”
谢鲲点头：“是啊。”
蓝翼恼道：“我知道那个香炉有问题。你自己说吧。还等着我问你吗？”
谢鲲笑道：“不用蓝宗主审。朕自己招。那香炉点上了，会使二人同入对方梦境所构成的幻境。至于他兄弟二人想要在幻境中兄友弟恭、怀念童年，还是要做些别的事情，似乎不足为外人道，也不是我们做父母的可以管的了。”
蓝翼恼道：“你……！”一语未了，气得别过身去，低声道：“有你这样当爹的？把小儿子送进大儿子怀里。你把子纶当什么？一位可以让你拿来赏赐给灵均的美人？你……你怎这样不知羞？”
谢鲲低笑：“你只骂我，不骂俩臭小子？他们俩个很知羞吗？翼姐姐也不想想，这俩没羞没臊的小畜生是谁生下来的。若要说不知羞，你我一样不知羞。说到底，他们今天弄成这样，你我也有责任……”
蓝翼双颊晕红，咬牙道：“你别说了。今天他们刚回来，兄弟俩竟闹得仇人似地，我看十有八九是为了孔昭那孩子醋海生波。子纶把他兄长打了的事情，云深不知处上上下下全都知晓了。长老们来找我三次了，我闭门不应。你让我怎么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说！这样的事情，若有一天闹出来……”一语未了，不由哽咽。
谢鲲环抱住蓝翼，温声道：“若谷，你听我说。兄弟一旦跨出那一步，就回不去了。你也知道，他们是蓝家人，骨子里一样痴情……”
蓝翼哽咽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不忍心子纶他……”
谢鲲温声道：“我也不忍心。我谢朝子孙天潢贵胄，安能以男子之身承欢人下？只是……”
蓝翼恼道：“只是你就忍心！你就无情！你就是不认子纶这个孩子！”
谢鲲恼道：“现在还给朕提这个事儿！皇后说他不是朕的孩子，是给朕丢人，还是给你自己丢人？回头朕恼了，杀了苏隐玉，大家干净！”
“……”蓝翼沉默片刻，低声道：“陛下要恼我，连我一起杀了吧。”
谢鲲恼道：“把我气死你就开心了，是不是？我也想疼子纶，奈何那孩子……唉！你也不给他好好说说。使得他从小远着我。你还来怪我……”
蓝翼含泪道：“我给他说什么？说你就是他阿爹？我怎么答应长老们的，我自己破了我自己的誓言不成？我一句话跟子纶说出来，对你是好交代了，却怎么给安师、给我阿爹交代，怎么给姑苏蓝氏列祖列宗交代？怎么给族人们交代？”
谢鲲一听，想起蓝翼的为难，心底也不禁一软，搂紧了妻子不言语。夫妻二人依偎良久，谢鲲叹道：“子纶性子执拗。你真的以为，这情说斩断就能斩断得了？医仙已经斩断了他们相连的灵脉，你也打了灵均戒鞭，也告知他们兄弟不伦会给姑苏蓝氏带来灭顶之灾。子纶是个懂事的孩子，这种种他如何不明白，他如何没有将你、将姑苏蓝氏放在心上？可是他为什么明知是错，还要与他兄长藕断丝连？”
蓝翼含泪摇摇头：“前世的冤孽罢了。他们俩个，总有一个原不该投生在我肚子里……”
谢鲲笑了：“因果报应丝毫不爽，错不了。你自幼明白佛理，怎么说这种话。”
蓝翼咬牙道：“可是你就让他们……”
谢鲲温声道：“治理人的情感，犹如治水。与其死堵严防，不如疏导。尤其你蓝家人，情如沧海，是你严防死堵得了的吗？你也曾说过，若天下人都死绝了，只剩你姑苏蓝氏深山老林，不问世事，你才懒得管他们怎样翻云覆雨、不伦不类。那我就开辟一个只有他二人的幻境，让他们在里面私会。至于在常世中，他们仍是兄弟。小猪一样可以娶妻生子，担起他宗主应当承担的责任……”
蓝翼惊道：“你连灵均娶妻生子的事情都想好了？”
谢鲲反问：“你觉得你蓝家不应当有人延续香火吗？小猪不该替姑苏蓝氏诞下继承人吗？难道你指望子纶？还是你希望纤云一个女子跟你一样辛苦？”
蓝翼揉着额头：“陛下，我有时候觉得，你大权在手，运筹帷幄，是不是把天下人都当成你布局的棋子了？连你的儿子，你也……”
谢鲲温声：“我的儿子，我自是疼的。”
蓝翼叹道：“你要他娶谁？”
谢鲲笑问：“你觉得雨笙那孩子如何？”
蓝翼道：“那孩子很好。只是出身官宦世家……”
谢鲲笑道：“门户之见。”
蓝翼叹道：“是。我迂腐，我妇人之见。可是陛下与我一样门不当、户不对，囿于皇家与仙门不能成婚的成规，闹得聚少离多。甚至害得孩子们……”
谢鲲道：“雨笙那孩子是个好的，她出身孔门，于你蓝氏办学大有助益。蓝宗主不考虑一下？再说了，现在仙门其余四大世家，无不在朕威摄之下，就是姑苏蓝氏与官宦世家联姻，他们敢说什么吗？”
蓝翼摇头：“再说吧。恒卿，如今不只其余四大家族怕你，我蓝家长老也怕你怕得很，说我怎么招惹上你这样一个道侣。你若把雨笙放在我云深不知处，他们更有话说了。”
谢鲲微笑：“尾大不掉。蓝宗主，你敢甩了我吗？”
蓝翼握紧了他的手，轻轻道：“我敢，可我舍不得。”
谢鲲亦握紧妻子的手，道：“翼姐姐，你是我的知音，我便把我的想法直说了吧。身为帝王，朕以诚感人，如此才能真正抓住人心，使臣子们为我所用。我要小猪做的，就是这个。与其让他兄弟俩就此疏离，或闹得由爱生恨，不如让他用情、用身体拴住弟弟。如此，将来小猪为宗主，子纶将会是他最得力、最忠心的二把手。雨笙一个女子，就更是如此……”
蓝翼微微倒抽一口冷气：“陛下，我明白。你我手握重权，安能没有宗主权术、帝王心术？可你这么说，我还是害怕、心疼。我是子纶的阿娘啊……”
谢鲲恼道：“说得好像朕不是子纶的阿爹一样！我这么做，不也是顺子纶的心意、对子纶好吗？难道小猪对他弟弟，不是一心一意吗？再说，朕便是看你大半辈子走过来如此辛苦，身为宗主，赏善罚恶、安内攘外、乃至诞生继承人，都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不忍小猪以后如此辛苦，才希望子纶雨笙能替他分忧。我疼孩子的心，原是与你一样。况且，小猪若能早日稳固接掌宗族事务，你也不必这样辛苦了。”
蓝翼沉默半晌，叹道：“恒卿，你是我的老师，多年来我治家碰上多少难事，都是你给我出主意。如今俩孩子闹得这样……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只好听你的了。可是我总觉得，陛下拿我也当棋子了。我蓝氏一旦与尚书府联姻，后果难以逆料。倘若我姑苏蓝氏因此卷入朝政纷争……”
谢鲲急道：“皇后怎么说话呢？我要对你、对姑苏蓝氏不安好心，教朕天诛地灭、创业未半、中道崩殂……”
蓝翼连忙转身捂他嘴，急道：“你胡说什么？有你这样咒自己的吗？陛下不为自己想，也为天下万民想想！”
谢鲲点头，搂着她撒娇道：“天大，地大，蓝宗主最大！翼姐姐，好姐姐，你别不理我。你不理我，孤的一曲相思难寄，心病难医。就算哪天死了，一缕英魂也要每天来云深十趟八趟……”
蓝翼急道：“你还说死！听纤云说你最近又不好好吃饭睡觉了，全靠一身修为支撑着，是不是？你这样叫人怎么放心呢？”
谢鲲道：“朕偏说死！除非以后翼姐姐不再把朕拒之门外……好姐姐，你若让我进门，我保证，今后在寒室打地铺睡，绝不当「乘凤快婿」……”
蓝翼听他越说越不像，最后不禁脸红道：“让你乘，我让你乘。只求陛下别说了。”
谢鲲一面解自己抹额一面笑：“当真？”
蓝翼红晕上脸，别过头去：“陛下年纪越大，不只心机越深，脸皮也越厚，越发不知羞。雅正都抛到哪儿去了？平日的雅正只是装给那些老臣看，是不是？”
谢鲲随手将抹额扔到一边，揽住她，笑道：“翼姐姐年纪越大，倒是越发像个雅正古板的蓝家人。那些仙门中人都说，蓝宗主虽上了年纪，可依旧美人如玉，风韵犹存，不减年轻时倾城倾国之姿。你以前的大胆奔放呢？你的肆无忌惮、风情万种呢？今晚都让朕看看吧……别忘了，蓝氏祖训，在道侣面前，可以不必雅正。”
蓝翼双颊火红，只是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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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蓝翼推病不出。接近午时，医仙蓝栀扛不过众长老施压，奉命前来探望宗主。他一走入寒室，却见主位上坐着批阅卷宗的不是蓝翼，而是谢鲲。他一怔之间，只见谢鲲抬头对他一笑：“蓝宗主有些过于劳累，有我照顾她就行了。”
蓝栀顿时觉得不能直视，无言了半晌才道：“别忘了汤药。”
这些年来，蓝翼是靠着他研制的汤药才免于儿孙绕膝。但见谢鲲微笑摇头：“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子是不行了。纤云是个被宠坏了的野丫头，难当大任。便让蓝宗主再生一个又何妨。”
蓝栀扶额：“陛下言重了。”犹豫片刻，道：“诸位长老、子弟门生传言，长公子与二公子不睦，竟至私下斗殴，使得长公子伤了嘴唇。虽然长公子矢口否认，只说是上火。但看来无人相信……有人言道两位公子昨夜皆去了冷泉，只是没人瞧见二人是否私斗。”
谢鲲点头：“他二人在冷泉打没打架，我是唯一人证。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蓝栀：“…………”
便在这时，蓝翼缓缓自卧室走出，双颊晕红，指着谢鲲：“你，你……”
谢鲲忙起身扶她，柔声道：“若谷，你怎么样？不是教你好好休息，别出来吗？”
蓝翼咬牙：“你昨日还瞒着我什么！他们两个在冷泉做什么了！”她又气又急，兼以疲惫，浑身颤抖，对蓝栀道：“让那两只畜生都过来！”
蓝栀一凛，奉命退下。
谢鲲：“…………”
不多时，蓝栖与蓝梧来到寒室。二人请安后，蓝翼见了蓝栖嘴唇上伤痕，气得几欲晕去。蓝梧当即跪下，满面羞惭。蓝栖亦跪在他身边，急道：“阿娘！你别罚子纶！是我惹得他恼怒，他才……”
蓝梧抢着道：“不干兄长的事！一切是孩儿的过错。”
蓝翼转向谢鲲，恼道：“你说！”
谢鲲心知瞒不过她，斟酌片刻，道：“他二人昨日彼此误会甚深，小猪急于向他弟弟解释，确是急躁了些，对子纶用强。不能怪子纶还在气头上，一时急怒咬了他……”
蓝翼流泪指着两个儿子，颤声道：“……你们这两个畜生！灵均！你已挨过一次戒鞭，何以还不记取教训？！非要拉着你弟弟陪你一起受戒鞭不可吗？！你二人如今搞得这样，一旦东窗事发，无论是仙门的姑苏蓝氏，还是谢姓皇族，哪一边容得下你们？天下之大，你们将无处可去！我早有言在先，你们若不悔改，便远走天涯海角，别再回来！我也当你们都死了就罢了！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二人是愿做我蓝氏子弟，还是宁愿我将你们从宗谱上除名？”
兄弟二人跪在地上，皆是垂头满面羞愧，却谁也不肯起身往外走，就此背离父母师长，深恩负尽、六亲不认。眼见蓝翼流泪转身去取戒鞭，谢鲲忙拉住她，急道：“蓝宗主，使不得！此事过得几日，自然不了了之。若是再闹大，教他二人受了戒鞭，都倒下了，更难对子弟长老们交代！”
蓝翼流泪道：“此刻不打，你要等事情败露，他二人身败名裂、被世人瞧得猪狗不如，才来后悔吗？！”
谢鲲急道：“你以为打了他们，他们就会记取教训？子不教，父之过。蓝宗主不如打我！你若再不饶他们，朕就给你跪下了！”言罢撩起衣襬就要跪。蓝翼忙将他扶住，却又因身躯疲惫，加以心神激荡，一个站立不稳，反倒在谢鲲怀中。谢鲲忙将人扶去坐位上坐下。但听蓝梧哽咽道：“阿达。”
谢鲲回头，满面震惊：“子纶，你……喊我什么？”
蓝梧流泪叩首：“阿达，母亲，孩儿罪该万死。”
谢鲲急步上前，扶起蓝梧。眼见爱子泪流满面，不禁心痛无已，将蓝梧揽在怀中，哽咽道：“子纶，我等你这一声，等了十六年……”
蓝梧在谢鲲怀中哭得抽噎不止。蓝翼看着，也自流泪伤感，心软之下，哪还能再提戒鞭之事。当下罚蓝栖去祠堂跪香一个时辰。谢鲲带着蓝梧往竹林中谈心去了。待得父子二人回到祠堂，只见蓝栖起身，正自揉着酸疼的膝盖。谢鲲让蓝梧先回去，又带着蓝栖在山道上散步聊天。他望望满面惭愧的长子，摇头笑叹：“你们两个多大年纪了，眼看将及弱冠，为什么吵闹起来，竟跟小孩子一样？不觉得幼稚？不晓得事情轻重？”
蓝栖脸红道：“孩儿何尝不明白。可是不知为什么，一碰上子纶的事情，我就……”
“就理智全无，怒火中烧，欲水沸腾，醋缸翻倒，雅正一概都不要？”谢鲲笑问。
蓝栖满面羞惭。但听谢鲲又笑道：“子纶说你将阿昭一路从长安抱回来。”
蓝栖脸红：“他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谢鲲笑道：“阿昭那孩子外柔内刚。看似温柔，其实极有骨气。你能让她乖乖让你抱着，不容易。既然如此，我白问你一句，你觉得温香软玉怎么样？”
蓝栖脸红不答。谢鲲微笑：“跟子纶不一样，是不是？”
“她，她……”蓝栖垂目，摇摇头：“雨笙妹妹雅量高志，却又不失真性情。她很像子纶，就是因此我才担心子纶他……”
“天啊。”谢鲲扶额：“你以为阿昭要跟你抢子纶？朕跟你担保，阿昭为人正直，绝不会存了这样的心思。她自幼出类拔萃，鹤立鸡群，本就够孤单的。你还不许她拥有一个知心好友？子纶也一样，他自小依恋你，如今连身子都是你的了，他爱你入骨，可不代表他能够不重视他唯一的挚友啊。”
“……”
见蓝栖垂头不语，谢鲲摇头叹息：“你这只不让人省心的小猪。子纶已为你弄得一身病，你别再把他给气坏了。也别再闹得你阿娘心神不宁，闹得云深不知处鸡飞狗跳！回头去跟子纶把那香炉点了，以后你们有什么事情，香炉幻境内说去！”
蓝栖低声道：“阿达，我害得子纶心脉受损，心下好生后悔。医仙说他没有法子了。我想，可否让子纶给宫里的太医看看？”
谢鲲点头道：“你道我没问过太医吗？上次我出行灞陵，让太医乔装改扮跟着了。他暗中观察过子纶气色，对我说道子纶五行属木，却为心火所伤。这样程度的灵脉受损，需用他的前身——千年梧桐木的菁华养他。其居所方圆十里之内，必有此木。可太医推断，此木近几个月来，也已遭伤损。因而子纶此病难医，怕要跟他一辈子。”说罢忍不住摇头：“朕好好一个儿子，给你弄得如今西子捧心似地。你说你混不混账？云深不知处附近到底有没有这样一株梧桐木？回头你们好找找……”
“有的。”蓝栖恍恍惚惚地：“两个月前，子纶与我一起在后山找到一株千年梧桐。它被我们砍下来做成长天琴与落霞琴了。”
“……”谢鲲揉着额头：“冤孽，冤孽。如此，你们好好保养着那两张琴吧。虽不济事，也聊胜于无。”
蓝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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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谢：你敢甩了朕吗？
蓝翼：我敢，可我舍不得。
蓝长老们：宗主，你怎么招惹上这样一个道侣！
蓝翼：我错了，我下次还敢。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 6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