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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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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蓝栖带着蓝梧回了自己屋中,蓝樱也跟了进去。蓝栖回头道:“你还不回去睡觉,跟来做什么?”
蓝樱笑道:“你又要审人犯了。本师爷要在旁监听,免得长公子一时恼了,动用私刑。”
蓝栖笑道:“云深不知处禁止动用私刑。这我还是知道的。”
蓝樱笑道:“那我就是来捡黄金的。今晚可要趁机捞一笔。”
蓝栖奇道:“我屋里哪里有黄金?你屋里才有吧。陛下赏你的那些金银玩物,珍珠玉器……”
蓝樱笑道:“狐狸精,你不用说话夹酸带刺的。阿达究竟更疼你一些,还是更疼我一些,还真说不好。”
蓝栖抿着嘴笑:“随你怎么说去。陛下没有赏过我这些东西。你要疑惑,只管来我屋里搜。”
蓝梧也摇头道:“兄长屋里从没有黄金。”
蓝樱笑道:“原来是没有的。可等一下二哥你一跪,就有了——「男儿膝下有黄金」。等太子爷让你跪下,我就往你膝盖底下捡黄金去……”说到最后,自己忍不住抱着肚子笑弯了腰。
蓝梧:“……”
蓝栖笑斥:“鬼灵精!偏你促狭。我偏不让他跪!我只给他讲道理。”
说话间兄妹三人在厅上落座。蓝樱一眼望见两张刚刚斫出「伏羲式」琴形状的梧桐琴坯靠在墙边,不由好奇地上去打量,又将其中一张琴坯抱起来翻来覆去查看,笑着点头:“前些日子才见长公子准备了斧头、大刨、短刨、蝴蝶刨,活像要对什么人用刑似的。如今这一番「大刀阔斧」,琴底首尾平直,琴面弧度也刨得恰到好处。将来琴声出来,定非同凡响。接下来是不是要挖琴了?”
蓝栖点头:“槽腹也须以不同凿具修挖,使其圆滑,并保留纳音、足池等部位。槽腹厚薄和弧度会影响琴的传音与音色,故修挖时要不时结合底板,敲叩琴体,以查验声音虚实。”
蓝樱笑着走到蓝梧背后,敲了两下。蓝梧冷声:“你干什么?”
蓝樱笑道:“你是梧桐,我要查验你的声音虚实啊。”说着又敲了两下。
蓝梧:“…………”
蓝栖正自哭笑不得,只见蓝樱又笑指蓝梧,对他道:“长公子你看,这块木头敲他一下他也没个声响。你快修理他。”
蓝栖笑道:“你别胡闹。”说罢转头对蓝梧道:“子纶可知,我蓝氏双修心法乃是道门正统,与那江湖邪士的采补秘术绝不相同。”
蓝梧淡淡道:“我如何得知?”
蓝栖正色道:“昔年安师与道侣,用的也是双修心法,这怎能是邪术!”
蓝梧道:“是与不是,也没紧要。那人就是觊觎母亲的修为。一国之君又如何?竟然恬不知耻地,干这种偷香窃玉之事!”
蓝樱在一旁笑:“偷的什么香?窃的什么玉?二哥你又知道了?哦,我知道了……他窃的是我云深不知处的檀香,还有宗主的高阶玉令。可是我也在阿娘身上发现过龙纹玉佩,还在她身上闻过龙脑香呢。你怎么不说阿娘偷他的香,窃他的玉呢?”
蓝栖甩袖:“纤云,你回去。我要与子纶说的,不是你女孩子家该听的。”
蓝樱笑道:“不是我该听的,难道就是二哥该听的吗?你放心说好了。天禄阁中的藏书我什么没有看过?等一下你若说错了,我也好纠正你。”
蓝栖挑眉道:“好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说的是什么?不知羞!”
蓝樱脸一红,傲然道:“我阿达不知耻,我当然也可以不知羞嘛。”说着笑指着蓝梧:“再说,二哥也是一个清清白白的男孩儿,你为什么要荼毒他呢。我跟阿达不知羞耻,可是咱们二哥哥知道呀!”
蓝梧雪白脸颊微微泛红,甩了一下袖子:“纤云,你这话是跟兄长过不去,还是跟我过不去?”
蓝栖一恼,索性将蓝樱禁了言,道:“你要听,你就听着!只不许插嘴。伶牙俐齿地,怎么都是用在目无尊长、与人拌嘴上!”
“唔,唔唔!”蓝樱张牙舞爪地,朝蓝栖扑过来。蓝梧连忙把人拉住,严声道:“纤云,不可放肆。”
蓝樱忿忿地在一边椅子上坐了。只听蓝栖道:“诚然,双修心法与采补邪术同样可以从对方身上获得灵力。但采补邪术于女子灵力有损,是因为修此邪法之人不加节制,恣意采撷之故。至于双修心法,之所以有那一个「心」字,就是讲究道侣之间心灵感通,互敬互爱,以彼此修为相互砥砺,因此不但不会有损身体,更会使道侣之间灵脉畅通,修为大进。”
蓝樱在一旁,此时也不禁听得双颊微微泛红。蓝梧淡淡道:“哦,这样么?是那人舌灿莲华,给你解释的?”
蓝栖急道:“子纶,你明白事理,当知道纯粹追求色欲与对方修为,那是贪婪所致,皮肤滥淫!阿达若是这样的人,怎能赢得阿娘倾心?”
蓝梧冷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蓝栖恼得指着他:“你又知道他多少,就这样评论起人来!阿达的人品不论,至少修为能力也在当世一流之列,是绝对值得学习的。况且我不是与你论他的人品!安师言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蓝氏子孙,唯有遇见倾心之人、命定之人,方可结为道侣。他与阿娘鹣鲽情深,难道你看不出来!既是情深,他又怎能窃取阿娘的修为!”
蓝梧脸上微微泛红,道:“我还是不明白。他若没有窃取,一国之君忙于国政,无暇修炼,如何能有这样高的灵力修为?”
蓝栖急道:“我怎么跟你说不通呢!你既然也不信安师之言,那《楞严经》云:「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这个你懂不懂!双修道侣灵脉交缠,彼此摄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没有采阴补阳、此消彼长的道理!”
蓝梧耳根泛红,扭头不语。蓝樱虽被禁言,此时也是满脸晕红,瞪大一双明眸望着两位兄长,片刻后,忽然“唔!”地一声,跳下地来跑掉了。
蓝栖拉了蓝梧手腕,恨声道:“不开窍的东西!你随我来!”
月色朦胧下,云深不知处玉兰花暗香浮动。蓝栖一路牵着蓝梧来到藏书阁,因了谢鲲所赠玉令,二人畅行无阻走入禁书室。蓝栖在书架上翻找片刻,不多时果然找到了那用蓝安抹额系着的四卷《蓝氏双修心法》。他烦躁地扯开那用来缠书的抹额,将第一册心法摔在蓝梧怀里:“你自己看!”
蓝梧翻开册子,神女的金钗便从中掉出来。蓝梧俯身捡起金钗,又拿过烛火翻了几页,忙把册子丢开,臊得满脸通红:“我不明白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蓝栖拿起册子,也读了几页,一时也不由脸红,却是咬牙读了下去。他本来博闻强记,一目十行,片刻后便读完第一册,望望呆愣在一旁的蓝梧,冷笑:“这就是你的「采补邪术」啊。怎么了?你倒不敢看了?”
蓝梧恨声:“我怎么不敢看?”说着夺过兄长手中的册子,看了起来。蓝栖便又去拿第二册。不过一个时辰,兄弟俩便将双修心法阅毕,记在心中。出来时只见月上中天,二人皆是脸上身上燥热未退。清冷月光,微凉夜风也不能使两具年轻的躯体冷却半分。蓝梧咬牙道:“虽说安师是这样写着,可是,我姑苏蓝氏怎能有这样类似于邪术的法门……”
蓝栖惊道:“你,你还认为这是邪术?!你竟然认为,安师与神女,会创下「邪术」留给我们后代子孙?!”
“……”
蓝栖急恼之下,拉着弟弟飞奔起来。二人衣袂如风,罗袜生尘,不过片刻就回到蓝栖屋中。蓝栖关门落锁,将蓝梧按在墙上,眼眶都有些泛红,恨声道:“你,你……”
蓝梧淡淡一笑:“心法上言道,胸腹之间三大要穴是道侣间灵脉相连之处,交接之所。依心法指示行之,于双方修为有益无损。也不知是真是假。”
蓝梧这一笑起来,容光直把窗外月色都压下几分。蓝栖不觉被这清光映雪也似的笑意晃花了眼,咬牙道:“安师所言,岂能有假?你若还疑惑,不妨与我解衣一试。看我能不能将你的灵力窃取了去!”
蓝梧也没半分犹豫,低头就解衣带。他可以不信生父,认定母亲是被谢鲲所欺骗,甚至不信先祖蓝安。但他对于温柔大气、惊才绝艳的兄长,却早就依恋成习惯,没有丝毫防备与怀疑。此刻月色如水,良宵如许,又正当春暖花开,万物萌发躁动之时,两个脑袋发热的少年人激动起来,一时哪还顾得了许多。
***
蓝樱回到自己房中,还有些惊魂未定。当下盥洗了便去睡觉,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全无睡意。遂又起身,穿好外衣,偷偷潜入蓝栖院子里,躲在屋外窗下。不多时,便听得几声急促的呼吸,接着是一声闷哼。
那一声轻哼虽短促,却又极是悦耳、隐忍、带着一丝销魂蚀骨之意。蓝樱未经人事之人,都听得脸红心跳。只听蓝梧低声道:“兄长,弟不敬……”
接着是蓝栖低笑:“你还要说,这是所谓邪术?”
蓝梧低喘了几声,道:“不是邪术……却与私刑无异。”
话虽如此说,蓝梧话语中却带着一丝笑意。片刻后,只闻蓝栖也轻声笑了出来:“你明明欢喜得很。修为是不是长进了?我有窃取你的灵力吗?分明是你窃取我的!”
又听得衣物窸窣声响,蓝梧再次忍不住愉悦地低吟出声。蓝樱从未听见过雅正严肃的兄长发出过这种声音,一时吓得摀住自己耳朵,不多时,却又忍不住悄悄松开偷听。她觉得蓝梧已化作那琴坯,在斫琴师的手下,将自己完全交由对方雕琢、修整,发出各种不同的声响。为它即将成为一把真正的瑶琴,经历着既痛苦且欢愉的过程。
春夜里,挺立的翠竹旁边悄悄冒出带着春泥与坚硬外壳的竹笋。这竹笋被一层层地剥开外壳,不吝于向采撷者展露柔嫩美好的内里。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
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