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伪历史][姑苏蓝氏]那些年的云深呀》清疯明月

35、第 35 章

　　35.
　　“……！！”蓝翼吃了一惊，抱过那醋坛子一闻，只觉酒香扑面，熏得她也差点儿经不住——这糊涂店家，竟把酒醋搞混，给了他们一坛酒！她内心恼怒，拍案道：“店家！我们点的是一坛醋，你怎么给了酒呢！”说着，忙上去扶谢鲲。
　　谢鲲此刻已是玉山倾倒，不省人事，只任蓝翼抱着。那酒铺老板见闯祸了，忙过来帮蓝翼扶人，道歉不迭，又骂那店小二，又道：“真真对不住，害得这位仙长如此……哎！内子糊涂，定是她整理酒窖子的时候弄混了。此次不敢收钱，请仙长这便去楼上客房里歇息……小二！快去准备上房！”
　　蓝翼见那老板七手八脚帮着扶谢鲲，嫌他碍事，道：“好了好了，我来搬就行了。”说着一抄谢鲲膝弯，便把人打横抱起来。那老板见蓝翼一个女子竟轻而易举把谢鲲一个成年男子公主抱了，不由目瞪口呆，连忙一哈腰：“是，是，夫人这边请。”胆颤心惊地前头引路上楼。
　　蓝翼把人抱到客房榻上轻轻放下，老板忙带上门出去了。蓝翼怔怔地守着谢鲲，又忍不住轻抚他俊秀眉眼，轻轻道：“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也许我当初不帮助你登基，你我反而能长相守呢？”
　　忽听得窗棂上有人轻轻敲击，道：“陛下？蓝宗主？”
　　蓝翼起身过去将窗户打开，道：“进来吧。”
　　那人却只是待在窗外，低声道：“蓝宗主……皇后殿下……陛下还好么？”
　　蓝翼道：“喝醉了。有我照顾。放心吧。”
　　那亲卫应道：“是。”但听脚步声轻轻地去了。
　　蓝翼关上窗，脱了鞋，上榻去搂着谢鲲，自己也安心打了一个小盹。醒来时只见谢鲲睁着秋水明眸凝望着她，见她醒了，便凑上去吻她。细密又湿润的吻一下下落在她脸颊项颈上，只痒得蓝翼一面挣扎一面笑：“你是小动物么？这么啃人……”
　　谢鲲又紧紧搂了她：“不许走，不许回云深不知处。不许再见苏迢！也不许见门生弟子与长老们！”
　　蓝翼笑道：“可是说糊涂话了。你酒还没醒呀？”
　　谢鲲咬牙：“谁叫你行动教人不放心呢？没个黑家白日，跟那些子弟、门生、长老、客卿，大的小的，弹琴聊天，说说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这三年我……我们不能双修。那苏迢便要趁虚而入。翼姐姐，你不要被他骗了……”
　　蓝翼柔声道：“我蓝氏二千家规，人人雅正持身，哪里像陛下说得这样不堪？我的为人，你也是清楚的。这三年不能双修，我便会变心了么？难道你一定要靠「生命之神」才能拴住我？也不想想你十岁那会子，我的心就在你身上了。”
　　谢鲲抱着她，哽咽道：“那时我只盼快快长大。因为再不长大，你就要被别的男子抢走了……没想到现在，你都是我的妻子了，还是……”
　　蓝翼一阵心软，低声道：“你就是不信我。陛下什么都好，为什么就是这么多疑呢？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样才放心？”
　　谢鲲怔怔望着她，片刻后解下自己的抹额，又拉过蓝翼的双手，开始将她双腕缠绕在一起，缠了一圈又一圈，又执拗地打了好几个死结，一面打结一面道：“皇后教人不放心，要带回去关在后宫里才好。三宫六院地关着你，教你一年到头只得见朕一人。那时候你才认得我呢……”
　　蓝翼又气又好笑，又不好跟酒醉的人计较，一时任他绑着，柔声哄他道：“好，好，臣妾跟陛下回宫，任凭陛下发落就是。”
　　谢鲲眼睛一亮，抓紧了抹额一端，凝望着她：“当真？”
　　蓝翼举起被绑在一起的双手给他看，笑道：“你都把我缉拿了，我还能反抗吗？”
　　谢鲲笑了起来，笑得像个孩子。他本就生得秀逸绝伦，笑起来更是容光耀人。蓝翼只觉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深刻体会了一回何为“酒不醉人人自醉”。事实上，姑苏「天子笑」驰名天下，不是因为它的味道特别浓烈醉人。而是因为天子误饮此酒后，酒醉一笑，风情无限，倾倒众生。这一番光景，只有蓝翼得见。
　　只不知日后酒醉的蓝忘机以抹额捆绑魏婴时，是否知晓他的先祖也曾做过这样的事，以及天子笑的那名「天子」，竟是他蓝家的道侣，他的曾祖父？
　　此刻谢鲲绑了道侣，心满意足，念起传送符咒诀。蓝翼这才惊慌起来，惊呼道：“你干什么？”话音未落，但见蓝光耀目，天旋地转。当她再次睁开眼，眼前客房景象早已不见。椒香扑鼻，映入眼帘的，是一坐金碧辉煌的寝殿，雕玉瑱以居楹，裁金璧以饰珰。从精美的雕花窗棂望出去，但见巍巍宫墙，宏大宫殿，亭台楼阁，繁荣兴盛，不尽不衰。
　　她不禁屏息。
　　未央宫。
　　谢鲲竟当真将她带回了宫中。
　　但见四名如花似玉的宫女分东南西北，跪坐在二人四方，躬身行礼：“奴婢恭迎陛下回宫。”
　　蓝翼尚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有些迷糊地问：“这里是哪里？”
　　谢鲲只望着她笑：“尔等还不见过皇后。”
　　四名宫女忙行礼叩地：“参见皇后殿下。”
　　蓝翼：“……”
　　一名宫女笑道：“殿下，这里是您的椒房殿呀。殿下虽不曾回来过，陛下却一直命我等每日好生洒扫。陛下自己也时常来这儿转转，有时候也睡在这儿。”
　　蓝翼一愕，又气得猛一推谢鲲：“谁让你把我带入宫中了！你要害死我不是！还有，她们四个，谁服侍你服侍得最好，你说呀！”
　　谢鲲搂紧了她：“她们服侍得再好，也不及你呀。你给我倒水都心不甘情不愿的，可三千弱水，我只取你这一瓢……”
　　他一面说，蓝翼一面脸红，恼道：“我原不会服侍，才被陛下撂在外面！那寒室竟是冷宫呢，你说是不是？”
　　谢鲲醉得厉害，搂着她撒娇道：“不是的，不是的，皇后原是养在深山人不识，如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要翼姐姐肯留下来，今后你我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四名宫女纷纷羞红着脸，忍笑退下了。
　　蓝翼将缚着的双手凑到谢鲲眼前，恼道：“你还不给我解开呢？”
　　谢鲲闷声低头给她解抹额绳结，蓝翼便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坐暖香浮动的殿堂，但见宫殿墙壁以椒粉和泥涂抹，使殿壁呈暖色，殿中椒香袭人。原来，历朝历代皇后居住的椒房殿是这样的……
　　谢鲲解开她腕上抹额，便顺手丢在一边。想了想，把蓝翼的抹额也给扯掉了，又拉着她走到殿中央，看一坐题着诗的屏风。蓝翼一望，便知那是谢鲲亲笔所题，写的是一首李商隐的《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读到最后，她不禁眼眶湿润。短短几行诗，倾诉尽了谢鲲对她的思念，与他们少年时的忠贞不渝、海誓山盟。相见时难，他们相聚苦短，大半时间是一人在未央宫里独守更漏，一人碧灵湖畔对月到天明。以至愁岁月风刀霜剑改换了彼此年轻的面容，时不我待，只恨不能化身青鸟，随你一起归于仙山，自此厮守……
　　她忍不住抱着谢鲲，流下泪来。
　　谢鲲拉着她出了殿门，来到院中。只见玄墀扣砌，玉阶彤庭，雪樱碧树，周阿而生。乍看之下，竟颇似云深不知处玉兰花树盛开的情景。然而樱花较之玉兰，自更多一番娇俏温柔的风骨。
　　回看椒房殿前匾额，同样是谢鲲手书，字迹峻秀：「清凉宣温，神仙长年。」
　　很多年后，蓝翼还记得醉了的谢鲲在樱花树下舞剑，挥洒漫天落樱。这位帝王的道剑修为冠绝古今，英姿绝世。他拉着她弹琴唱歌，嘻笑玩闹，无所不至，二人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期，在椒房殿中庭围绕着珊瑚碧树、绮组缤纷追跑、大笑。满庭樱花暗香醉人心魄，他们双双倒在花丛里，不知今夕何夕。
　　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醉了的谢鲲搂着她吻个不住，手上没一刻规矩。蓝翼以孝期未满，推拒了几回，耐不住眼前人借着酒劲耍无赖，只得与他忍耐温存，云雨一番。
　　天明时分，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早朝的更鼓响起。谢鲲从梦中醒来，见一旁的蓝翼衣衫不整，睡在他身边，不由内心一片温柔。蓝翼听见鼓声，也自朦胧睁眼，低声道：“你要上早朝了么？”
　　“嗯。”谢鲲搂着她，在她额上一吻，怯怯地道：“翼姐姐，我昨天喝醉了，忘了你还在为安师守孝……”又垂目道：“昔年汉景帝时，楚王刘戊由于在薄太后孝服期间与歌妓有淫行，被发配边疆。这在你们蓝家，要怎么罚呀？”
　　蓝翼笑道：“算啦。安师哪能计较这些。咱们家规是规定守孝居丧期间不可□□，否则杖责五十。可却没说不能遵照安师留下的双修心法修炼。我们昨晚就是修炼了一下而已……你快去上早朝吧。我这就回去了。”说着起身穿衣。
　　四名宫女已经侍立下方，捧着朝服冕毓漱盂等物。谢鲲见了，便转头笑对蓝翼：“我可以当着皇后的面，让她们服侍我么？”
　　“……”蓝翼咬牙，飞速穿好衣服系上抹额，拿了剑就往外走。谢鲲忙道：“若谷，未央宫上空防守严密，不可御剑。”
　　蓝翼纠结地回头望着他。谢鲲便笑：“皇后留下吧。从此深宫内苑，只有你醋我的份。朕再不用担心你给人抢去了……”
　　蓝翼怒道：“你敢！”
　　她这一吼，唬得谢鲲一怔。四名宫女也吓得齐齐跪下了。谢鲲怔然良久，方摇头笑道：“皇后一怒之威，竟至于斯。”说罢上前将传送符塞在蓝翼手中，低低道：“翼姐姐，你真狠心。”
　　蓝翼也自伤感，侧头吻了吻他脸颊，咬牙道：“又不是再不见了……就这个样！”方要念动传送咒语，谢鲲忽牵住她衣袖，凝望着她：“若谷，我有时候会想，你我夫妻能维持到今日，莫非只是因蓝氏双修心法对道侣心神摄受力极强的缘故？如非这样，你早已与比我更能体贴你、照顾你的苏迢成婚，我也早另娶皇后了。我忙于国事，有愧于你。非但不能照顾你，还总是给你添麻烦，使你受人误会、受流言蜚语所苦……”说到最后，不由伤心地垂首。
　　四名宫女跪在地下怔怔地听着，内心又是感动，又是五味杂陈。谢鲲面对着老臣们施压、太后苦劝，就是不肯再娶皇后，她们皆看在眼里，未尝不对这样痴情的帝王心生倾慕，想象着让陛下这般魂牵梦萦的青羽皇后到底是何等倾城倾国的美人。而今一见，蓝翼美则美矣，面如莲花，清素端丽，且娇憨妩媚，聪慧风趣，兼而有之，性情更是爽朗大气。但河东狮吼起来，也是够吓人的……奈何陛下喜欢。
　　蓝翼听谢鲲这么一坦露心声，也自伤感，低声道：“我当年肯辅佐你登基，心底便早已有准备。你的心神精力，注定付与天下苍生。你我虽聚少离多，然有千千万万百姓夫妻，因为你的仁政而得以团圆……只要知晓这些、听见百姓们称扬赞颂你，我便知足了。仙门中人怎么说我，没有关系。我蓝氏除魔卫道，拯济的苍生终究有限。唯有你，嘉惠万民，功在千秋。”
　　谢鲲一听，怔怔掉下泪来：“朕实无功无德，不堪皇后如此赞誉。”
　　蓝翼知他引用的是梁武帝与达摩祖师的典故，不由一笑：“这会儿参什么禅呢？越发呆了。你若无功无德，我也不必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了。陛下快去上朝吧。我去啦。”说罢念动传送符咒，消失在一团蓝色火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