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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3.
      被两个侄儿呆愣愣的目光注视着,向来严肃清冷的蓝启仁亦不免露出一丝羞赧,雪白清秀面容更添一分生动的红晕。蓝忘机不敢再看,别过了头去。蓝曦臣讶然道:“叔父如何成了这样?”
      蓝樱笑望着蓝忘机:“忘机来寒室给他父亲请安,便没有看住魏婴,致使走脱了人。魏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启仁胡子剃掉了。”
      蓝照忙问:“竟有此事?如今的世家子弟竟这般无法无天?启仁修为又岂有这般差,让那魏公子轻易制住?”
      蓝忘机内心也是一般的疑问。魏无羡身法剑术如何,他们彼此打过,自然知晓。蓝启仁是他与蓝曦臣的剑术启蒙老师,有多少本事,他亦清楚。魏无羡虽天资极高,但若要赶上早他十多年修行的蓝启仁,只怕仍要个三五年的功夫。
      只见蓝启仁忽然脸上一红,道:“不是魏婴。”
      蓝照肃然道:“到底怎么回事?”
      蓝樱微微一笑,道:“……魏小公子只是刚好在场。早先结界有异,引得门生一阵骚动。我恰在附近,巡逻至启仁居处,只听魏小公子惊呼,从墙上掉了下来。我便见一白色人影从墙头窜出去了。夜里看不真切,那衣袍上究竟是蓝色卷云纹,还是红色炎阳烈焰纹。”
      蓝照闻此,不由微微倒吸一口气。蓝启仁急道:“姑姑!”
      蓝樱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蓝照,淡淡道:“启仁不肯承认。这火纹玉,是那人遗落下的,被我拾获。你瞧瞧,是不是岐山温氏的东西?”
      蓝照接过火纹玉一望,看形制作工,果真是出自岐山温氏,且品级极高,持有此火纹玉之人,必然地位尊崇。他不由笑道:“原是那人。怪不得。我云深不知处结界原拦不住他。如今他来,也不与我这个宗主打招呼,便欺负到启仁头上,将我姑苏蓝氏看作什么?”
      蓝曦臣与蓝忘机四只耳朵竖了起来。蓝启仁急道:“兄长!”
      蓝照又问:“那魏公子怎会恰好在场?他发出惊呼,定是受了那人惊吓。”
      蓝樱笑道:“魏婴得知幻化仙子就是启仁,当然不偷窥女修了,转而偷窥启仁。谁知他翻墙入启仁院子内,正好撞见那一幕。他被我蓝家子弟拿住,一开始也有些慌张,又看见启仁没了胡子的模样,两眼发直,人都惊呆了。于是便被我逼着承认是他干的……”
      蓝忘机讶然道:“姑婆为何将魏婴屈打成招?”
      蓝樱笑道:“如若不然,让他说出剃掉启仁胡子这种事是那人干的吗!让魏婴承认是他干的,启仁顶多一时掉些为人师长的尊严。若教人知道是那人干的,启仁的清白名声,就从此毁了!还要不要继续讲学、做他的仙门师表?”
      蓝忘机一脸迷茫:“「那人」是谁?”
      蓝照恐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泄漏蓝启仁与温若寒隐事,忙道:“好了好了,曦臣忘机都在呢。姑姑你少说两句。”
      岂料蓝曦臣讶然道:“这温家仙子如何这般了得,结界与禁制皆拦她不住,竟将我云深不知处当了她家后院?”
      蓝照失笑:“曦臣!”
      蓝启仁亦厉声道:“曦臣!”
      蓝樱哼笑道:“涣小子长大啦,是未来的宗主呢。你们兄弟俩管不住他了。”
      蓝忘机听了兄长言语,一面心惊一面敬佩,暗想:这温家的仙子修为如何这般高强,性子也着实大胆蛮横。不知叔父是如何招惹上这位仙子,又怎能忍她至此?
      蓝樱见蓝忘机发怔,走来他面前,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蓝二公子,别这样就给吓怔啦。关心一下你的魏婴吧。想知道我是如何将魏小公子屈打成招吗?”
      蓝曦臣“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蓝照笑而摇头。
      蓝忘机一听「你的魏婴」四字,早已心下狂跳,更听得兄长笑声,不由耳根泛红。蓝樱怎么就当着父兄的面说了出来……
      蓝樱见忘机局促的模样,心想逗得够了,便拿出一幅画凑到他面前,笑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蓝忘机定睛一望,但见那画上夜色深沉,一轮明月当空,照耀得那墙上黑衣少年神采飞扬,一手抱酒,一手持剑,与墙下那白衣抹额,如霜似雪的少年打得旗鼓相当……
      ——那是一月前魏婴偷偷下山沽了两坛天子笑,入夜回来时,被他逮到,两人打起来那次。竟然被蓝樱看见画下来了!
      蓝忘机瞧着那画,耳根都红了。但听蓝樱笑:“你问我如何将魏小公子屈打成招?我也没有打他,否则岂非教我们的二哥哥心疼?我只是拿这个给他看,让他招了启仁的胡子是他剃的。如若不然,我就拿这张画去刊印,做为下一期《伽蓝幻化仙》的连载内容。魏小公子听了,忙不迭地答应,说出的那一句句话当真是感人肺腑。你道他说什么?他说:‘求长老千万别将这画刊印上去!我一己名声不要紧,但若因此毁了蓝湛清白,我百死莫赎!我招,我招就是!’”
      她说一句,蓝忘机的耳朵就红一分。说到最后,蓝忘机整个耳朵都红成了桃花一样的粉色。
      蓝曦臣也凑过来看那幅画,一看之下,不由眼前一亮:但见蓝樱画技越发精进,画中人物动作传神,栩栩如欲从画中跃出。乃至衣饰褶纹,皆极尽精细生动之能事。
      蓝樱见爱徒看画看得双眼放光,笑道:“可不就是要教你么。这个不刊印便罢,还足够给你当范本。不过今日难得见你叔父露出真容,还是先画他吧!咱们进去画。”说罢挽过一边的蓝启仁,当先踏入寒室。蓝照父子随之而入,一家人在厅内坐定了。蓝照坐在上首主位,蓝樱就着主客的位置坐了,蓝启仁坐在她旁边。蓝曦臣与蓝忘机两名小辈往下首坐了。蓝曦臣一面研墨一面笑问:“师尊既是不放忘机与魏公子月下试剑那张,下一期《伽蓝幻化仙》却要放什么?”
      蓝樱神秘一笑,又从怀中掏出一幅画稿。蓝曦臣一望之下,大惊失色,雪白的脸微微晕红,急道:“师尊不要!”
      蓝忘机难得见兄长如此大惊失色,心中奇怪,上去一望,登时也红了耳根,咬牙不语。蓝照见此,也要起身去看,却被忘机扯住袖子。
      原来那幅画上,绘的是两名仙袂飘飘的少年,一个端坐抚琴,一个低眉吹箫。二人身后山溪潺潺,竹影扶疏,残阳如血。画作右上角写有四字:「夕阳箫鼓」。只见抚琴的那个俊雅冷肃,若霜雪天降。吹箫的那个眉目温雅,若月华乍现。当真是琴箫和鸣,好一对璧人。
      蓝曦臣与蓝忘机皆没有想到,他们二人在初次一同夜猎归来后,在夕阳中,竹林里合奏一曲「夕阳箫鼓」,竟被蓝樱给瞧见了,还被画下来!
      但见蓝樱淡淡道:“曦臣,给我好好地画。若画得不好,下一期的《伽蓝幻化仙》,不放忘羡,就放忘曦!”
      蓝照忍不住扶额。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蓝曦臣的绘画功夫这几年越发突飞猛进了。蓝樱这种逼学生上进的手段,可比任何的打骂都厉害得多。曦臣忘机兄弟二人去年才被品评为世家公子品貌榜首,若再上了新一期的《伽蓝幻化仙》,必成仙门茶余饭后的谈资。
      蓝曦臣满脸红晕,望着蓝樱的眼神几乎露出了哀求的神色。蓝忘机亦轻声求道:“姑婆……”
      蓝樱柳眉倒竖,喝道:“什么姑婆!别把我叫老了!说过多少次,叫「寒山大长公主」。”
      蓝忘机:“……”
      蓝照微笑道:“忘机只管叫。姑姑在我云深不知处向来蛮横,直是堪比汉之馆陶大长公主、唐之太平公主。”
      蓝樱笑望蓝照:“我还没向你兴师问罪,你竟是要先处置了你姑妈?!我是馆陶大长公主,你便是汉武帝。我是太平公主,你是李隆基不成!”
      蓝曦臣惊讶地望着蓝樱。馆陶公主是汉武帝的姑母,行事放纵,权力甚大,贵极一时。太平公主是武则天的女儿,骄纵而充满野心。在武则天死后,她与侄儿唐玄宗李隆基争权,为李隆基所杀。蓝樱蓝照以此为比喻,自是极为大胆。
      但听蓝照叹道:“姑姑自来让我头疼不已。眼下连曦臣忘机都拿来入画,莫非要教我……”
      蓝樱笑骂:“白眼狼!上回你在宗族会议上奏出《乱魄抄》,引得三十六位长老结阵逼宫,我是怎么帮你!如今一言不合,便要将我家法处置。好一个兔死狗烹!无情最是帝王家,我算是见识了。”
      蓝照不料她当着蓝忘机的面,将自己与长老会的激烈冲突公然道出,不由头疼道:“姑姑!”
      蓝曦臣忽道:“师尊是馆陶大长公主,父亲是汉武帝,那么叔父又是什么?”
      蓝樱望着蓝启仁,忍不住笑:“他啊,红颜薄命。就是那刘细君吧。「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蓝照急道:“姑姑!莫再说了!”
      听得蓝樱将他比为汉朝的和亲公主刘细君,蓝启仁不由咬牙。想那细君公主为家国重任远嫁乌孙国,乌孙王年老,不通汉话。她又不惯胡俗风土食物,因而郁郁作此《悲秋歌》。这与他和温若寒年龄悬殊,他又不惯温氏野蛮剽悍风俗,何其相似。
      蓝樱笑望蓝启仁:“你兄长是个没有良心的,成日只想着卖弟弟。你也是出息,让你不要嫁,你偏跟那老货藕断丝连!若要远嫁乌孙王,以后有你受的……”
      蓝樱越说,蓝启仁脸上红晕越甚。蓝曦臣蓝忘机震惊不能言语。蓝照急道:“姑姑住口!曦臣、忘机,你二人快些回去就寝吧。”
      蓝曦臣端坐不动,道:“忘机自行回去吧。”
      蓝樱大袖一挥,道:“非礼勿听。你们俩都回去睡觉吧。曦臣,你虽是下一任宗主继承人,毕竟还年轻。有些事情,不是你小孩子家家该听的。”
      蓝照蓝启仁蓝曦臣蓝忘机:“………………”
      片刻后,蓝忘机率先起身。蓝曦臣仍有些依依不舍,望着蓝照道:“曾祖母的故事……”
      蓝照微笑:“我下次说给你听。”
      蓝樱也笑:“下次上课时,我也能说给你听。”
      蓝曦臣点点头,道:“趁着忘机在此,父亲与师尊一块儿说了吧。忘机也想听。”他生怕蓝樱当真向父亲发难问罪,便想转移长辈们的话题。
      蓝樱笑望着蓝曦臣:“还想和稀泥?放心,好孩子,我不是要与你爹吵架。”说罢她看向蓝照,冷冷道:“可你爹卖弟弟这件事情,我今晚便要与他理论清楚。如今人都找到云深不知处了,将来保不定直接把启仁掳走呢?重光,你弹乱魄抄,是为了保蓝家,我同意。毕竟那也是阿乐一番心血。可唯独启仁这件事,长老们全都被蒙在鼓里,只我一人知晓!启仁是我从小疼到大的,我不容他有半分好歹。你今晚就与我分说明白。”
      蓝曦臣与蓝忘机听得心里七上八下,不由都暗自替父亲担忧。蓝照默然片刻,道:“姑姑明鉴,我既为蓝氏宗主,一切便应以保护族人为优先。启仁也是与我一样的心意……曦臣,忘机,你二人先回去吧。”
      曦臣忘机二人答应下来,便一齐起身告退。临走到寒室门口,只听蓝照又道:“罢了,曦臣,日出之前,给你叔父弄一副假胡子来。”
      蓝曦臣道:“是。”
      蓝忘机心下好奇,问蓝曦臣:“兄长要去哪里替叔父弄一副……”
      蓝启仁咬牙道:“不必。”
      蓝樱、蓝照、蓝曦臣与蓝忘机一同望向蓝启仁。寒室内一片静默。片刻后,蓝照叹道:“启仁,食色性也。你这样子去兰室讲学,恐无世家子能专心听课。”
      蓝曦臣听到父亲说“食色性也”四字,没忍住笑了出来。蓝樱也跟着笑。蓝启仁恼道:“请兄长雅正!”
      蓝照道:“如若不然,你当如何?”
      蓝启仁脸上又现出可疑的红晕,犹豫了片刻,方低声道:“那人精通易容之术。”
      蓝照:“……”
      蓝启仁言下之意,是温若寒精通易容之术,曾经教过他。所以,制作一副假胡子,对蓝启仁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蓝曦臣与蓝忘机今夜的三观被刷新了一遍又一遍,此时就连蓝忘机的脸也要绷不住了。兄弟二人均觉若再在寒室待上一时片刻,只怕就能脱胎换骨、原地飞升。但听蓝樱气得拍了一下桌案,怒道:“他还真是什么都教你啊!如此这般私相授受,你还是诗礼传家的世家子弟吗?!叫你兄长雅正,你自己的雅正都丢到爪漥国去了!你干什么不跟他私奔算了?!”
      蓝启仁满面晕红,垂头挨骂。蓝照眼见蓝樱骂人了,恐弟弟为人师长的颜面扫地,急道:“曦臣,忘机,快走,快走。”
      蓝曦臣连忙拉着蓝忘机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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