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伪历史][姑苏蓝氏]那些年的云深呀》清疯明月

11、第 11 章

　　11.
　　蓝翼心情激动之下，奔得飞快。谢鲲跟在后面急追，直追到了中都城大街上。百姓熙来攘往，人潮众多。蓝翼这才不能再飞奔了。谢鲲追上去拉住她手，急道：“翼姐姐，谢鲲说话造次了。”
　　蓝翼咬牙不理他。
　　谢鲲轻轻道：“翼姐姐，你去年在岐山射艺大会上夺冠，又是当今仙门最为貌美的仙姝，有多少世家公子不倾慕于你？就说那少年宗主温峤，对你未尝不是……唉，都怪我，不能时常陪伴在你身边，使得你必须江南塞北，为我奔波，还要辛苦瞒着蓝宗主。翼姐姐，我不愿你再为我这么辛苦了。我……我知道，你心底也苦。可是翼姐姐，你如今待我，也不如小时候那样亲密、那样好了。我心底焦急难过，你可知道？”
　　蓝翼任他拉着，眼眶一红，心下五味杂陈，又是酸楚、又是甜蜜。也不说话，只缓缓往前走去。
　　谢鲲便默默拉着她的手跟她在街上走，走向天边无尽夕阳。他心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明星煌煌，昏以为期。他是认真的，蓝翼为什么不答应他呢。
　　良久，蓝翼轻轻地唱起歌来：“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
　　那是一首古朴而哀伤的歌谣。由蓝翼婉转清澈的歌喉唱来，更多一翻凄清缠绵之意。她便是那蝼蛄，在广阔的天地间显得渺小无比，对许多事情皆无能为力，只能在夕阳中悲伤地唱歌。代国地处北疆，秋天就已经很冷。可是有人尚且不穿温暖的蚕丝锦缎，只为了把珍贵的绸缎送给她，自己只穿棉衣过冬……还不让任何人知晓。
　　谢鲲也通音律，听她唱起这首诗，也跟着唱了起来：“锦衾遗洛浦，同袍与我违。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
　　同袍，是战友之意。自然是指他们时常结伴出巡白登山，一起击退匈奴小股巡逻骑兵之事了。蓝翼听到他唱“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时不禁脸红耳热起来。这个小风流鬼，莫不是晚上睡不着觉也想着她。
　　谢鲲还拉着她的手。
　　蓝翼轻轻道：“你再胡乱唱。你自己听听，你唱的都是些什么……”
　　谢鲲也轻声道：“翼姐姐，你唱歌好听。我想听你继续唱。你不敢唱给我听吗？”
　　蓝翼心想，事已至此，她有什么不敢唱的。且放纵这一回吧。
　　于是她牵着他，继续向前走去，哀声唱道：“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
　　良人，是丈夫的意思。绥，是驾车者挽人上车的绳索。「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之意，是作此诗的女子，说当年丈夫迎娶自己时，不辞路途遥远，驾车而来，把绥授给她，引她上去。
　　谢鲲方才向她求婚了。只要她答应了，谢鲲也会这样驾着车来迎接她，带着她回王宫，与她巧笑倩兮，举案齐眉。
　　她何尝不愿意呢。
　　只听谢鲲又唱道：“既来不须臾，又不处重闱。亮无晨风翼，焉能凌风飞。”
　　谢鲲歌喉亦是清亮悠远，唱歌的时候，那一双漆黑澄澈，满含情愫的眸子凝望着她，仿佛在埋怨她说，若谷，你每次来陪我，总是没有几天就要走。你我的欢乐相聚，不过须臾之间。也不曾与我进入重闱卧房之间……我不会御剑，更没有翅膀，不能同你一起凌风飞翔在天上。
　　蓝翼恼道：“你越唱越不象样子……”
　　谢鲲低声道：“翼姐姐，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在御花园里、太液池边玩耍。皇爷爷说我们的名字很像，是鲲鹏展翅。我是鲲，而你是鹏。在《道德经》里，鲲与鹏原是一体。可是，我到代郡之后，听匈奴人有一句话：「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蓝翼鼻中一酸，最后低声唱道：“眄睐以适意，引领遥相睎。徒倚怀感伤，垂涕沾双扉。”
　　二人无视于人潮往来，在大街上深深对望，执手凝咽。直到蓝翼一滴清泪垂落雪白腮边，低低道：“恒卿，你不要再为我费心了。”
　　谢鲲不解道：“为什么？若谷，你明明喜欢我！”
　　蓝翼咬着嘴唇，红着眼眶儿望着他。恒卿，你以为你是个不受宠的王子，只会在这偏远代郡终此一生。如果是这样，那倒也罢了。但你不知道，不只仙门没有与皇亲国戚联姻的先例。你也不记得，你皇爷爷更始帝曾经请我的祖父蓝安给你看相。安师当时虽然什么也没说，后来却告诉我，你面相之贵，天下无人能比。你是帝王之命啊。朝廷风云瞬息万变，搞不好什么时候，你就会被接回去长安当皇帝呢。现在长安城中，高帝继位二年而崩逝，惠帝懦弱，路太后与其外戚把持朝政，杀高帝诸子，大臣们无不胆寒忌惮，称其为则天武皇、高后吕雉。你若为帝，有姑苏蓝氏这样强大的仙门外戚，安能不遭到朝中文武大臣的激烈反对？我蓝家安能不成为第二个武家与吕家？
　　可是这些话，她说不出来。她也不能说。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说了，就是妖言惑众。虽说官府不会抓她，可以她仙姝的身份，说这样的话干预朝政，也大不合适。会让官家百姓与仙门都看不起的。
　　蓝翼心中既乱且悲，拉着谢鲲在城中乱走，不觉走到一处广场上，只见广场中央有一座祭坛。祭坛中央竖立着一个泥柱子，顶端有帽盖，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百姓们无论老小男女，都对着那泥柱子拜呀拜，虔诚祈求着什么。
　　谢鲲怔然看着那广场祭坛中央的泥柱子“生命之神”，不由回想起他十二岁初到代国的情景。那时候百姓们也在拜祭这生命之神。他问老丞相，百姓们为什么要拜一根泥柱子呀？
　　老丞相抚须笑道：百姓们在求子呢。等过几年，生命之神将降临在代王身上，代王就懂了。
　　当时小小的谢鲲听得半懂不懂。蓝翼在他身边，自然更是不懂。
　　如今，谢鲲已然懂了那生命之神便是自己身上每日清晨时分都要不安分的某件事物，因此一看见那泥柱子，便有些不自在，甚至脸红起来。蓝翼走了一段路，一路吹了好些冷风，此时也稍微平静了一些，见他这样，便笑：“你脸怎么这么红呀。别要是冻坏了。要不我们回去？”
　　谢鲲咬牙：“没有。我不冷。”
　　蓝翼担忧道：“可是我看你脸色不对。”
　　谢鲲瞧了一眼泥柱子，低声：“我，我看见那东西，有点儿不自在。”
　　蓝翼笑道：“那是生命之神，谁不喜欢啊。你怎么看它不顺眼呢？”
　　谢鲲一愣，随即怒望着她，恼道：“你竟然说你喜欢……喜欢那个东西！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你……你一定见过它，对不对！是谁！你见过了谁的！”
　　蓝翼被他的恐怖神色吓了一跳，不由退后一步，急道：“你怎么这么凶！什么谁的，什么见过祂？！生命之神的真身，谁也没有见过吧！我因为看见百姓们拜祂，就说百姓们都喜欢祂呀。有什么不对吗？”
　　谢鲲听她这一说，神色立刻缓和下来，松了一口气道：“翼姐姐，你吓死我了。”
　　蓝翼皱眉：“我哪有吓你？”说着又叹道：“距离我们初次见到这个景象，才过去五年呢，代国的百姓们如今还在求子。想想也是，就算五年前求到了，现在孩子也才五岁。想要人丁旺盛，国家富强，是需要时间的啊。但虽说如此，现在与从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谢鲲问：“有什么不一样？”
　　蓝翼笑道：“以前百姓们求子，是因为缺男丁。现在百姓们求子，是因为他们若有孩子，恒卿会奖励他们，他们就能得富裕啊……我忘了你是怎么奖励他们来着？”
　　谢鲲笑道：“百姓们若生儿子，奖励一石粮，两只狗。若生女儿，奖励一石粮，一头小猪。还有啊，女子若满十六岁不嫁，父母是要连坐受罚的！”
　　蓝翼一怔。只听谢鲲又正色道：“若谷，你都二十岁了！”
　　蓝翼脸红，咬牙道：“你……你想罚我？！”
　　谢鲲笑道：“不只罚你。蓝宗主也要连坐的。”
　　蓝翼几乎跳起来，双颊如火地怒指着他：“你……你！姑苏蓝氏不是你皇家惹得起的！我爹更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谢鲲神色一黯，轻轻道：“原来翼姐姐是为了这个。也是啊。如果我上云深不知处提亲，蓝宗主会不会一剑劈了我呢。我不怕。翼姐姐你怕吗？”
　　蓝翼咬牙：“你，你别再说了。”她凝望着那“生命之神”片刻，又道：“记得几年前，你问丞相，百姓们为什么要拜一根泥柱子。丞相说，再过几年，生命之神会降临在你身上，到时候你就懂了。那你现在懂了吗？”
　　谢鲲脸一红：“……嗯。”
　　蓝翼笑道：“那你快给我说说，那个泥柱子是什么？我翻遍我蓝家藏书阁，都没有查到那是哪一尊神。”
　　谢鲲低低道：“你当然查不到。但是……那尊神已经降临在我身上了。”
　　蓝翼讶然：“神明降临在你身上了？什么时候？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你都不告诉我！”
　　谢鲲脸红：“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蓝翼喜道：“祂就在你身上？在哪里在哪里？我没看见啊？你快给我瞧瞧。”
　　谢鲲脸红咬牙：“翼姐姐，你不能看！至少现在不能！你也……也不能看别的男人的！”
　　蓝翼满面困惑：“生命之神不是只降临在王者人君身上吗？难道也会降临在别的男子身上？这尊神也太慷慨了吧？难怪百姓们喜欢祂……还有，你说祂就在你身上，那为什么现在不能看？是祂不方便吗？那你到晚上再给我看行不行？”
　　谢鲲起初震惊地望着她，听到最后不禁满面羞红，转头就走。蓝翼从不曾见他如此，不由疑惑地跟在他后面：“晚上也不行吗？那你说说，要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看？”
　　谢鲲咬牙：“要成亲了才行。”
　　蓝翼跺脚：“我……我说了不行。你怎么总是无理取闹！”
　　谢鲲恼道：“你才无理取闹呢。没有成亲，就要看……看那生命之神！毫无雅正！”
　　蓝翼也是生气，一脸地莫名其妙：“观神有什么不雅正？千年以前你们的同宗远祖仙乐国“太子悦神”之事还传为美谈呢？”
　　谢鲲惊道：“你……你竟还要悦神！”
　　蓝翼恼道：“悦神怎么了？哼。再说了，我雅不雅正，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啦！竟然骂我不雅正，跟我爹似的！”
　　谢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