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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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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之期迫在眉睫,郑宅上上下下忙碌起来。
今日,远在长安的大公子郑善瑜归家。
郑善云匆匆赶去,从侧门走上前院的回廊,前院乌泱泱站满了人。
不时,宅门想起爆竹锣鼓声,众人喝彩。
族人们闻讯而来。
郑宅热闹非凡,奴仆忙碌。
一晃眼中,郑善云的时间凝固在某人身上。
长久以来思念厚重,郑善云盯着故人,青色身影比以往瘦削,瞬间巨大的惊喜砸得她回不过神。
此时所有人关注点都在大哥身上,郑善云暗自窃喜时,有人快她一步。
“三妹妹,今日族长在此,连县主家的人也在场。”
郑善建没资格入正堂,正好守在偏厅,没想到让他看见三妹妹。
他及时出手,出言提示让三妹妹别做出傻事。
猛然出现的拦路虎,郑善云心有不甘。
可郑善建的话中肯,尽管自己以往再懂事,今日若是惹出祸事,只怕要被众人斥责。
然一时所有的心酸,委屈、难过、无奈、挣扎所有情绪皆涌了起来。
郑善云抬头,眼眸噙满泪,语气哀恳,“三哥,我只想和他说说话。”
郑善建低斥一句“胡闹”,随后看了看左右,低声道:“这是容你说话的场合吗?”
“三哥哥,您有办法对不对?你帮帮我好不好。”郑善云动手去拽郑善建的衣袖,“今日今日,只有今日这一次。”
少女天真急切,在别人看来无所谓,可与郑善云而言,赵砚之于她意义非凡。
见一面,再说一句话,她只想要一句话。
见郑善建迟疑,郑善云又道:“好哥哥,当年许姨娘病重,是我帮您找来的大夫,三哥哥我求您这一回,好不好。”
郑善建生母曾犯重错,后得急病,当时夫人有令不许请人医治,是郑善云瞒着夫人,为郑善建生母找来大夫。
少年时的肮脏回忆被人怵然提及。郑善建下意识皱眉。
最终他还是心软,“好吧,你先回去,此事交给我。”
直到身后传来窸窣声音,郑善云侧转,流苏飘动,然看中来人,欣喜不过一瞬。
眼前人与之前相似场景重合。
震惊、错愕、失落……直至一双明亮的眸子转为黯淡。
方才有人引路来,萧瞿生便觉是圈套,他倒也不慌,坦然接受。见来人是郑氏三小姐,他方才笑,原来作局是这般。
郑善云愣住,“怎么是你!”
郑善云不甘心再往他身后看。
真真切切只有他一人后,郑善云急得跺脚,急得红眼落泪,声音委屈至极,“他呢?”
这语气,仿佛自己把她的那人怎么样了。
萧瞿生倚靠石门,姿态悠闲,“三小姐希望出现的人是谁?”
今日这位置选得隐蔽,入口被他挡住。
“希望是个阿猫阿猫,也不能希望陌生人出现在我郑氏内宅。”郑善云气得眼发晕,一时不明为何是萧世子来这里。
萧瞿生没想到,眼前的三小姐不同于外人口中温婉,倒是伶牙俐齿。
郑府内宅阔大,独占一方园林,亭台楼阁无数,萧瞿生起初也纳闷,这郑三小姐对自己何故敌意。同时为何有人一次两次引自己来此。
再一回想方才在前远,她低头抹泪的样子,自然猜到。
萧瞿生道也是,“三小姐成婚将即,身担两家名声,小姐私会外男后果可见严重。”
此话正合郑善云意。
她道:“既如此,你还不走。”
萧瞿生身形已然不动,“我忘了回去路。”
郑善云自然不信他坦然语气,可还是耐着性子道:“我可以给你指路,但今日之事,还请公子莫往外宣张。”
萧瞿生看她故作糊涂,走过去,“小姐当真不认识我?”
郑善云顿时警惕起来,利落拔下发间银钗,毫不犹豫直逼脖颈。
他往前一步,她便刺一寸。
萧瞿生抬眸,倒是对她更有了兴趣。最终他收回脚步,笑了笑,“不必害怕,我并无伤你之意。今日,你我今日便认识了吧?郑三小姐?”
他转身离去,望着那道身影消失一会儿,郑善云才走出溶洞。回想方才萧世子探究的目光,她便觉浑身不自在。
这方,萧瞿生不紧不慢地循着记忆,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穿过曲折的溶洞,绕过几处假山,某个不起眼的岔路口,引路小厮鬼魅般地出现。
“世子爷。”小厮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得挑不出错处。
萧瞿生睨他一眼,“难为你家主人,两次引我至此。”
。
赵砚之离开府门,管家相送。
“砚之,等等。”
身后一道声音追了出来,郑善建跨出门槛,手中拿着一个东西,“小妹有话让我带给你。”
“二哥。”赵砚之话出口才觉出错,着急忙慌要改口。
郑善建笑着罢手,“你我多年相识,这些需言这些?若不嫌弃,赵太史可还唤我一声二哥。”
赵砚之苦笑,郑氏从不缺吹捧者,哪怕眼前人仅是庶子,却才能非凡。
“能称您一声二哥,是砚之有幸。”
郑善建盯着赵砚之,压低声音道:“三妹想见你一面,你心中作何想?”
赵砚之猛抬头,瞳仁略微睁大,额头隐有青筋。
“可如今你已成婚,她又将出阁。”一盆冷水篼头,郑善建说着将手中东西递给他,“儿时那些记忆,留在心里便好。人重要往前看,莫因为须有之事害了云儿,你如今身朝廷官,也要盼着往后的日子更好不是?”
郑宅前从不缺人来送往。
郑善建话说七分留三分余地。
赵砚之心境落寞,归家途中闷闷将丝帕打开,一把紫色檀木梳。
当年自己亲手在梳背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岁岁春台,愿卿长乐。
赵砚之攥紧梳,东西在掌中断裂。
郑善建默默看着,唇角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后宅女眷皆欢喜,伯母大嫂皆垂泪,连月来心中担惊受怕,在郑善瑜回家终于落地。
郑善云立在众人边缘,感受不到期间半分人间欢喜。
倒是郑善瑜先瞥见郑善云。
一瞬,屋内安静。前者有些尴尬,笑凝在脸上,慢慢不自然退去。毕竟是妹妹以婚嫁挡自己一灾。
“妹妹。”
郑善云神色如常,屈身回礼,“日夜归盼,大哥终平安归来。”
“多谢妹妹惦念,你得长安良婿更是府中大喜。叔父叔母夙愿得偿。”
郑善云笑不及眼底,暗道这蠢货还是没吃够牢狱之苦。
“大哥如此认为,那便是好。”
这一语,期间意欲多少,郑善建心底多少心虚,不敢看她,好在众人转了话题。
。
两日后,大堂兄的东晖阁闹出一件事来。
大嫂胡氏身怀六甲,丈夫却领着女子进堂。
“你究竟要无理取闹何时,”郑善瑜头疼恼怒,随手挥落茶盏,惊得屋内众人。
郑善瑜为长房长子,头冠望姓,走哪被人高捧。
却没想被安南王下令痛责一顿,闹得天下皆知。
他心中本不甘心,如今归家因为小事还要被妻子责问。
“不过一个女子,身无漂泊天可怜见的,能碍你何事?”
“夫君是要打我的脸吗?”
胡氏扶着肚子起身,原本看向丈夫的欣喜此时多了几分厌恶,“当年你我祖辈有约,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如今你我成婚不足十载!”
“那我便休妻!”
“郑成瑜!”
“成瑜!”苏氏赶来时,夫妻两正吵得不可开交。
“你在长安身陷牢狱,少夫人在家忧心万般,你怎可令她伤心。”
胡氏深知,自己拿着祖辈之约威胁,也改变不了结果。她因着休妻二字白了脸色,恍若丢了魂魄,呆望着郑成瑜。
此番听着婆母为自己撑腰,胡氏忍不住委屈,一时哭了起来。
“无论堂兄闯出多大祸,伯母都会替他挡住。”
郑善云听完,冷笑一声,倒也不奇怪。
苑旁的一处院落,正屋厢房单空出来,箱笼挂红紧挨着放。
嫁妆自她出生便开始准备,备了十八年。
望着四处贴封的箱笼,黄木金锁里头珍藏古籍七十二本。原父亲当年云游天下花重金积攒,因少时赵砚之喜欢至极,因此父亲便放在自己的嫁妆里面。
今时此时,也只能再蒙黑搁置。
婚期临近,还剩三日,县主着人送来的嫁衣与两位教养嬷嬷。
民间女子有自绣嫁衣团扇的习俗,以显女工巧手。然豪族权贵之家会早早请人来绣,郑善云的嫁衣自然极好,铜鸟翠羽华丽,金线珍珠绕边。
“姑娘容美貌柔,身段高挑,不枉县主寻了百名巧手绣娘连夜缝制。”
嬷嬷隔着主仆距离,看着婢女为郑善云穿戴嫁衣,一旁的苏氏无不满意,甚至望着郑善云红了眼眶。
到底养她十多年,心中还是有感情。郑善云心软,将袖中锦帕递过去,“伯母莫哭,这些年岁劳您费心,往后云儿不在身边,您千万保重身体。”
世间大多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可若其中猜忌再多,便也散得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郑善云思绪混乱,浅睡常醒。铜云虽然想着法给小姐做吃的,可短短数日还是见着小姐越发瘦了。
掌灯时分,弄书撞见铜云行事慌张,她跟上去。仆从居住的长屋有条小道。
半途出现忽然黑影,铜云顿了一下。弄书眼尖,看清铜云怀中东西,惊骇捂住嘴。
可她没说什么,上前拽住铜书回到苑里,确认四下无人才说道:“你不要命了吗?私下和赵家的人联系,你难道忘了青平什么下场了吗?!”
“若是怕死,当年我家被抄,老少流放的时候我就该死。”
“呆子!”弄书气得锤她,“若此事传到夫人耳中,你死了府上左不过少个奴婢,小姐不会受丝毫伤,而你却要被折手断骨,不值的。”
铜云却不觉得有什么,她总不能看着小姐没了心气死去。
书房,郑善云亲自收拾信笺,惯例给自己算了一卦,入局枯水难活。
这下下卦卜得多了,她竟轻笑一声,随手挥落铜钱,在屋内叮咚作响。
弄书慌慌张张进来,她抬眼看去,“何事?”
“赵、赵夫人来了。”
明日便要辞别河西郑氏,此时大夫人让赵夫人来见小姐,定然没有好事。
郑善云甫一走出房门,边见赵夫人含泪苍老十岁的模样,噗通向郑善云下跪。
“姨……赵夫人。”郑善云下意识要去抚她,反被赵氏紧紧握住手腕,“郑小姐,劳您高抬贵手饶过砚之可好?他被人打得快要死了,犬子卑贱,怎敢攀搂国公少夫人。”
反观一旁的婢女铜兰,脸上神情恼怒不甘,郑善云一时将话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