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飞》养柴的柴

39、闲暇时间

　　人的天性是爱凑热闹，即使是清心寡欲的修道人也不例外，三省会本就是三年一度的修道者盛会，更何况，今年的三省会是顾家的举办的。
　　作为修道界极少数的以家族为宗门的顾家，和背靠朝廷的姜家不同，顾家却是以商贾起家的。

　　传说顾家原本是一方巨贾，家族世代经商，但到了某一代，却出了个修道的奇才，其人无心身外物，只一心求道，终修得大道，于某天清晨在自家后院飞升而去，在他最后站着的地方，其家人发现了一个小本，记载了他入道以来的心得体会，有也心向大道的部分族人便开始根据这份心得修炼。
　　自此，顾家便分为内外两家，内家修道，外家依旧经商。更独特的是，随着时事变迁，经商的外家的触角开始伸及修道界。
　　修道者对珍稀药材、名器法宝的需求是非常大的，但名器难得、药材难寻，炼器的大师行家多是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手中法器流传出去的途径有限，且修道界的物价混乱，狮子大开口或珍品贱卖是常有的事，更有者，仗着修为稍强，行那强抢霸凌之事的也不是没有。
　　顾家瞅准了商机，开设了专供修道者交易的商铺，并与各门派订立合约，向各门派提供修道用的药材器物与宗门日常所需的资源。
　　仗着手头掌握的资源渠道，顾家迅速崛起，成为和家学源远的姜家并肩的修真世家。

　　是以，轮到顾家来举行三省会，商业眼光非凡的外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马上整活起来。
　　在本家所在的山脚开设了茶肆客栈，邀请了一些隐士前辈来讲经论道，商铺租给了药材商炼器师等，且每晚顾家都会放出珍贵的丹药法器拍卖，也可以用价值相近的东西交换。
　　总之，相比起姜家严正刻板，顾家做得风生水起的三省会要受欢迎得多——
　　至少，对很多年轻人来说。

　　“一江，快点啊！”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名黑色道袍的少年大声招呼着伙伴。
　　“来了来了。”他的伙伴是个略胖的少年，手里抱着几本书籍、两包果仁、一个糖人，气喘吁吁地跟在伙伴后面，“修垣师兄，等等我啊。”
　　“那糖人排了那么长的队，你偏要等，静思茶楼的静衡道人斩青蛟的故事都开始了。”修垣嘴上这么埋怨，脚下却还是慢了下来。

　　修垣、一江二人都是随师门来参加大会见世面的初级弟子，前两“省”过后，有一天的空白时间，让准备参加最后一“省”斗法的人好好休息调整，爱闹的少年们连着打坐听讲了两天，现在自然坐不住了，师兄弟二人你拉着我我拽着你下山上街玩儿了。

　　静衡道人斩青蛟则是修道者间广为流传的故事，讲的是静衡道人为民除害斩杀青蛟，并感化其手下鲤鱼妖。后者经静衡道人点化大彻大悟，从此跟着道人潜心修炼，在静衡道人飞升后，成为造福一方的地仙的美谈。
　　此地最大的茶楼——静思茶楼的坐堂说书人的看家段子便是斩青蛟，深受大小修道者的喜爱，喜爱听书的修垣的听说说书先生今天要讲斩青蛟，便急急地要去听，哪知带了个拖累，小师弟一江一到街上便东看西看，对什么都好奇，还好吃。
　　等修垣连拖带拽地把一江拉到静思茶楼，故事已经说完了，说书先生都已经离开茶楼了。

　　“都怪你！这下好了，什么也听不成了。”
　　一江心知自己误了事，忙堆了笑脸，拉着师兄到一张空桌坐下，招呼了小二，点了一桌子的点心：
　　“师兄别气别气，听说大会结束后一天还有一场呢，我一定一哭二闹三上吊求师父放我们半天假，到时人也走大半了，我们或许能占前排好位子呢，来来来，听说这都是茶楼的拿手点心，就当我跟你赔罪了。”
　　修垣鼻子里哼了声，随手拿了一个糕点塞嘴里，脸色却缓和下来了。
　　见状，一江知道师兄的气已经消了半打，忙又扯了个话题彻底转移修垣的注意力。
　　“修垣师兄，明天就是斗法了，你说今年谁能拔得头筹啊。”
　　提到比武斗法，修垣是彻底把什么静衡鲤鱼妖说书人抛到就九霄云外去了，双眼闪着星星道：
　　“那肯定是顾筠析顾公子啊！”
　　明显是个顾筠析的拥趸。

　　现在年轻点的修道者，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崇拜顾筠析的，一江很不巧地是剩下的那两个之一，闻言泼冷水道：“醒醒，顾公子今年已经确定不参加了。”
　　“哦。”修垣秒变回冷漠状，“那我就没兴趣猜了，你会问，肯定有看好的人了吧。”
　　“嘿嘿，还是修垣师兄了解我，我看呐，今年八成要被青云派那个小掌门拿下了。”
　　修垣眉毛一挑：“是顾公子的好友、据说杀了饕餮的那个？”
　　“正是！他连饕餮都能杀，年青一代里还有谁能打得过他？”停了停，一江发现了师兄脸色不对，立刻补了句，“除了顾公子。”
　　“那可不见得，饕餮诶！上古凶兽诶！千万年前便存在的、无数道者都拿它没法子的凶兽，说杀便杀，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那个小掌门过了年才不到18吧，我觉着，猎杀饕餮这事，有猫腻！”
　　“但这是连顾公子都承认的事啊，况且，虽然青云派越来越不济了，甚至成了别人的附庸，好歹是目前渊源最久远的几个宗门之一，也许他们还藏有底牌呢，青云派加入顾家以来没少被嘲笑，直到小掌门斩杀饕餮后非议才少了点，可不得借着三省会出出风头，重振声望······”

　　“哼！”
　　又是一声相当不客气的哼，但发声的源头却不是修垣，正嗑瓜子唠八卦的修垣和一江不由得齐齐转头，看到了这声“哼”的主人——
　　看着不过也是十来岁的少年正侧头俯视二人，他的肤色较深，看穿着打扮不似中土人士，衣服色彩艳丽图案繁复，满身的银饰丁零当啷的，初春微寒的天气里却穿着露臂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纹满了奇异的花纹。

　　见修垣一江看自己，少年又冷哼一声，傲慢道：“他也就只能趁大会前多多显摆了。”
　　少年说得很是傲气，但修垣和一江的内心却是：你哪位啊？

　　不过不用师兄弟俩回敬，已经有人喝止少年了。
　　“牙月，不得滋事！”茶楼的楼梯边站着几个跟少年同样穿着风格的人，当中的领头人对少年发出警示。
　　修垣一江的座位就在从门口到楼梯的必经处，这叫牙月的少年明显是路过听到师兄弟二人关于比武斗法的讨论，横插一嘴的。
　　那牙月倒也听话，闻言是半点也不多理二人，径自走到楼梯前和同伴会和，一起上楼了。

　　一江小声嘟囔：“莫名其妙。”
　　修垣深感赞同地点头：“看穿着是从边陲地区来参加大会的异族吧，我听说边蛮地区有许多会稀奇古怪的术法的门派，那少年看样子也是要参加明天的比试的，虽然他挺不礼貌的，说不定真有傲气的资本。”
　　一江笑他：“你这么看不上那个小掌门的吗？他现在的呼声是最高的，好歹是顾公子佛照的人呢。”
　　修垣深深咽下一口茶，摆出一副和他年龄不符的、相当老成的语重心长脸：“你不知道，我见过那个小掌门······”
　　“哇，师兄你居然见过那么有名的人！”
　　“好歹我们门派也是有名有姓的正经宗门吧，见过他落魄门派的人有什么好稀奇的。”修垣给了师弟一个白眼，“两年前了吧，那时候我才刚入师门，机缘巧合地，不远不近地见过一次。”
　　一江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他长什么样？”
　　“嗯······挺好看挺顺眼一孩子，瞧着比实际年龄小，瘦瘦弱弱的，很内向，不怎么说话，总是一语不发地站在大人身后，就像·······”
　　此时茶壶里的茶水已经喝完了，修垣扭头想呼唤小二，话却突然卡在了半晌。
　　“就像······”
　　“就像什么？师兄你别卖关子！”
　　有点呆滞的修垣默默抬起手指：“就像他。”
　　一江总算也发现不对劲，跟着扭头，这才发现他们桌前又站了个少年。
　　挺好看挺顺眼的、脸蛋显小的、瘦瘦弱弱的——少年。

　　凌枭有点尴尬地挠头：“你好，我是凌枭·······”

　　“啊啊啊啊——”
　　师兄弟俩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爆发出惨叫，一路狂奔出茶楼，冲上了大街，扬起绵绵不绝的烟尘。

　　“等等！”
　　狂奔中的修垣紧急停住脚步，一江不得不跟着停下，气喘吁吁地问：
　　“怎、怎么了？”
　　修垣捂着头蹲下：“刚刚那个是青云派的凌枭，那他旁边的蓝衣公子不就是——”
　　一江残忍地说出那个名字：“顾、筠、析。”
　　“啊啊啊啊——我的签名啊——”

　　顾家举办的三省会，果然格外热闹。

作者有话说

　　修垣一江师兄弟写得好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