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飞》养柴的柴

28、时光走廊

　　村子很小，孙氏的大宅太显眼，七人哪怕先绕村三圈，还是在天黑前就站在了孙氏大宅门口。
　　丰鹤：“哇哦，果然好大一座宅子。”
　　姜毓：“切，没见识，我家下人住得都比这好。”
　　贾寻安：“瞧着不像凶宅啊。”
　　宁心：“笨蛋，凶宅两个字又不会写在门上。”
　　宁冰：“虽然感觉不到怨气，大家还是小心为上。”
　　凌枭选择不说话，安静地当空气。

　　“我让夜宵先进去看看。”
　　顾筠析打了个呼哨，一直飞在众人头顶的夜宵展翅飞到孙氏宅子上空，盘旋了几圈后降低高度，飞进了宅子里，不多一会，便飞回来，乖巧地落在顾筠析手臂上。
　　“暂时来看，没什么危险，寻安，你可以试试搜魂吗？”
　　贾寻安所在的岳山宗以魂魄相关术法见长，其中摄魂搜魂一道堪称当世无双。他拿出扇子，敲打着手掌：“终于到我表现的时候了。”
　　宁冰道：“那我和心心去把宅子用阵封起来，免得有无辜村民牵扯进来。”

　　贾寻安啪一声打开他的扇子，又把扇子背面转过来。
　　他的扇子在人前通常只展露正面，白色的扇面右下角画了一颗松，雅致但很寻常的扇面，此时反过来，凌枭才注意到扇子背面另有玄机。
　　扇子背面一片空白，材质却与正面的材质明显不一样，似纸非纸、似绢非绢，感觉特别轻软，让人忍不住触碰，仔细盯久了，魂魄好像要被那一片白色吸进去。

　　贾寻安咬破食指，以血为墨，在背面上画符，随着每一笔的勾勒，凌枭感觉四周的温度在降低，有隐约的低喃声从扇面传出,像在期望面前的大宅里能有所回应。
　　落在扇面的血红线条都活了过来，自个在扇面进行勾画，禁闭的门扉、破败的窗户，居然是把整个孙氏大宅画在扇面!

　　这就是岳山宗的搜魂术吗？
　　凌枭站在贾寻安后方五步远的地方，惊讶又赞叹地看着画满了鲜红线条，既诡异又妖冶的扇子。
　　然而贾寻安的搜魂似乎不顺利，扇面上的图画仍在变幻，好像在一间间房地搜寻，贾寻安的眉头渐渐皱起，有冷汗从额头滑落，连脸颊肌肉都开始颤动。

　　顾筠析突然喝道：“快打断他！”
　　一听到顾筠析的喝令，凌枭不作思考，弹出钢爪不厌飞掠过去。不厌略过贾寻安的肩膀，爪背撞在他的手腕关节上，扇子脱手而出，贾寻安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好险好险，差点被反噬，小枭儿，谢谢啊。”
　　“你没事就好。”凌枭扶起他，“你怎么了，搜魂失败了吗。”
　　贾寻安那手臂擦头上的汗：“有股力量在阻碍我，那力量邪得很，一直缠着我，不让我接近宅子。”

　　“我们直接进去看看吧，不过要谨慎点。”顾筠析环视一圈，“我们分成两组，一组跟我进宅子，一组在外面，两组遇到任何事一定要想办法通知对方，还有，天黑后，不管有没有事情发生，一定要发信号。”
　　众人应好，顾筠析继续道：“我和凌枭进去，宁冰宁心留在外面，留在外边的人都听宁冰的。”
　　他看了贾寻安一看：“你刚刚使用过搜魂术，消耗较大，留在外面好了。”
　　“没问题！”贾寻安收起扇子，掏出两颗枣子塞进嘴。
　　“丰鹤也与我们一道进去吧。”
　　丰鹤耸肩：“没意见没意见，我懂。”
　　“然后——”视线略过姜毓时，有一瞬间的挣扎，“姜毓你还是和我们一道吧！”
　　“好的！顾大哥！”姜毓开心地应下。

　　最后只剩凌越，顾筠析嘴巴张了张，不知道怎么安排她。
　　凌越自己站到了宁家姐妹旁边，挥挥手；“我在外面陪心心和冰姐，哥哥和筠析哥哥要小心。”
　　凌枭叹气：“罢了罢了，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进去吧，你确实该多磨练磨练。”
　　小丫头立刻蹦到兄长身边，双手垂放在两腿侧作乖巧状：“我会好好表现的！”

　　如是，准备一探陈氏大宅的5人站在大门前，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大门。
　　凌枭粗略一扫，心下疑惑：宅子看着破旧，门前却几乎没有尘土，村民那么怕孙氏夫妻，居然没有把宅子大门封上，是因为太害怕不敢再靠近吗？。
　　他侧头，与顾筠析用眼神无声交流了一下，一同出手推开大门。

　　刺眼的光芒突然从门里袭来，凌枭下意识闭上眼睛，睁开眼时，眼前是浓浓的白雾，茫茫然一片，陈氏宅子、其他伙伴都不见了。
　　“顾筠析？小越？丰鶴？姜小公子？”
　　凌枭试着叫了伙伴的名字，不意外地没有回应，他回过头，身后也是一片白雾。
　　前后看了看，思考了一会，凌枭弹出不厌，谨慎地往前走。

　　全白空寂的世界对人的精神是很大的折磨，凌枭不知走了多久了，心底还在念着消失的顾筠析四人现在可能的处境。
　　姜毓不知实力如何，但身为姜家备受宠爱的小公子，应该有不少保命的手段；那个丰鶴神秘兮兮的，凌枭总觉得他还有所保留；至于顾筠析······顾公子向来都从容不迫。拿捏得轻重，照理说不用太担心，可是一想到顾筠析，凌枭就没由来的心慌；还有就是小丫头凌越了······

　　“哥哥，哥哥。”
　　凌枭脚步一顿，这么巧，刚想到小丫头就听到她的声音了？
　　然而循声望去，依然只有白茫茫一片，纯白的雾气堆砌如一道夯实的墙，哪来的凌越？

　　幻听？或是这白雾世界只能听见声音，但彼此无法相见？

　　“小越，你在吗？”凌枭用不高不低的音量喊了几句，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回应。

　　忽然，前面的雾气涌动，白色的雾慢慢翻滚着，竟如镜面一般，显出了人影。
　　那是一个身穿绿衣的小姑娘，小姑娘表情凶狠，拼命把手上的食盒往一个黑色人影跟前递。

　　这场景凌枭很熟，来三省会之前，跟兄长赌气的凌越给兄长做饭的热情空前高涨，做了还非要逼着凌枭吃下去。

　　凌枭不由得往前走，后面的白雾也显现出了画面。
　　是额前压着蓝宝石的沈诀，他衣袂翩翩，长剑俊逸凌厉，正在和一个黑色人影过招；跟着是彭长老，坐在他的专属长老座上，絮絮叨叨地和一个黑色人影在吩咐事情。
　　不断往前走，白雾如一个时光的走廊，映出他记忆中的每一个日常片段，和凌越的、和青云派众人的，还有，和顾筠析的。

　　屋顶上，他与顾筠析美酒佳肴，畅所欲言；夜宵带来一封封信件，他一封封拆开，再一封封回信；马车里，两人相对而坐，顾筠析的眼睛里有不带掩饰的审视和玩味；月色下，禄缘碧色流光，顶端的尖刺插入他的心脏；面对绿衣少女的眼泪不解和不知所措时，推门而入的那翩翩蓝衣······
　　不知不觉，他已经和一开始忌惮得要死的顾筠析有了那么多回忆。

　　可是，为什么每幅画面的他只是一个黑影？

　　很快，回忆走到了尽头，凌枭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只到那睁眼一刹，面前不再显示画面的白雾忽然沸腾，滚动着显出了那个出现在每个场景的黑色人影，黑色缓慢褪去，黑影露出他的真实样子。

　　清秀的面容，略有婴儿肥，小鹿般纯粹干净的眼睛，眼前人有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有着不一样的神采。
　　面前的“凌枭”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