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飞》养柴的柴

27、旧事

　　禄缘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化作一柄长剑，剑锋寒芒慑人，在空中打了几个很漂亮很唬人的剑花，然后飞快飞回，径直插在顾筠析身前的地面上，剑身周围三步内的地面霎时碎裂。

　　“在下姓顾，乃金陵修道世家顾家子弟，我和我的朋友们皆是各领域修道宗门的嫡传子弟，此番误闯贵村，打扰到诸位，非常抱歉，只是身为修道者，吾等身负斩妖除魔之责，列为若遇到麻烦、或有难处，还望告知，吾等会尽一切所能，帮各位百姓排忧解难。”

　　顾筠析这番话借助了法术，振聋发聩，传得很远，半晌，街道一边传来一个开门声，一个老者拄着拐杖，在几人的簇拥下慢慢走来。
　　老者停在顾筠析面前，已显浑浊的眼珠牢牢盯着顾筠析。

　　“你，真的可以帮我们吗？”

　　老者自称陈伯，是这个陈家村的长老，他将顾筠析凌枭等人请到自己家里，自己坐到一张太师椅上，手掌反复摩挲着拐杖头，良久没说话，似乎在斟酌话语。
　　“在你们之前，已经来过一个道人了。”陈伯一开口，却是开了这么个头，“那道人也说要帮我们，可他却消失了，也不知道是出事了，还是走了······”
　　“老先生，您放心，我与我的同伴都是自小便开始修行的，一直很明白自己身负的济世之责，绝不会临阵脱逃的，再者，我们有七个人呢，再厉害的妖魔，碰上我们也得掂量掂量。”顾筠析看着陈伯眼睛真诚道。
　　他看出了老人家的担忧，无论那个道人是临阵脱逃还是牺牲了，对受难中的陈家村来说，都是很大的伤害，陈伯在害怕眼前几位突然出现的少年们再次带来希望破碎后的绝望。

　　“唉，也不知从何说起·······”老者想了一下，“大概是三年前吧，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我们都不能走出村子十里开外了，一旦走出十里外的一步，转眼又回到村子了。”

　　凌枭不着痕迹地和顾筠析交换了一个眼神：村子已经消失三十多年了，老者却说村子是三年前出事的，若不是村民的时间感知被模糊了，就是这个小境界可以控制时间，若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打那以后，村里的土地跟中了邪一样，不管种什么东西，都长得飞快，苗子种下去，就眨了下眼，稻谷就没了，我们只能集中精神，一颗颗种一颗颗收，虽然习惯了后，收割的稻谷变多了，虽然还是吃不饱，总不至于饿死，可这要花的精力是平常种田的千倍百倍，大伙儿都觉得从身体到精神都觉得累，有人离开村子，却发现不出去，也没有外地人来，这片土地被诅咒了！除了你们，那个道人是这三年来唯一的外来者了。”

　　顾筠析问：“您知道土地变被诅咒的原因吗？或者那个道人有告诉您什么线索？”

　　“道人差不多是两年前出现的，他当时也主动说要帮我们。他问我出事那几天村子有发生什么事，我想了想，就把孙氏夫妻的的事告诉他了。”

　　陈家村世代务农，近些年都是给祈平镇的刘府当佃农，刘府平时极少管陈家村，只在收成时会派人来查看，一般村民们交足了农物，刘府很少为难佃农。
　　孙家是陈家村少有的外姓人家，孙氏夫妻育有一女，很是俏丽，被刘府来的管事人看上，带回了刘府，很快那女儿便成了刘老爷的小妾。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孙氏那女儿很会讨刘老爷欢喜，孙氏夫妻借着女儿的光很快得势，更是得到了刘府对陈家村佃农的管理权。
　　平时忠厚老实的孙氏夫妻在得了权后，很快就被权势迷了心智，开始在村里作威作福，奴役村民，克扣粮食、敲诈钱财，可谓丑恶面貌尽显。
　　村民们有苦难言，说去城里告状吧，可是近有孙氏夫妻盯着，远有孙氏女儿罩着，只得将这口黄连憋屈地咽下。

　　话说村里有一青年唤作阿汉，天生痴傻。阿汉父亲早亡，全靠他娘养活一家老小，所以阿汉和他娘感情亲厚。村子出事前几天，阿汉他娘死在了西村口的田里。
　　当时孙氏夫妇突然提出要增加赋收，村民们都说阿汉他娘是因为这个活活累死在田里的，阿汉他娘当时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啊。
　　阿汉虽傻，却也懵懂地明白一些事理，他从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中知道，阿娘的死跟那对住在大宅里天天小呼小叫的夫妻有关。
　　阿汉他娘死的第二天晚上，阿汉扛着一把锄头闯进了孙氏夫妻的家。
　　孙氏夫妻借着女儿之利，搜刮了好一笔钱财，在村子里建了一座大宅，对一个村子来说，这个大宅很豪华，也很坚固，大门一关，任凭门内人如何呼喊，外边人一时半会也闯不进去。

　　阿汉杀死了孙氏夫妻，然后呢？该怎么办？
　　阿汉已经开了血性，哪怕天亮后村民从大宅里拖出来的他看起来还是那个憨憨又乖顺的傻子，却没人敢动他，况且，每个人心里都有小小的隐忧：孙氏夫妻死了，他们的女儿还活着呢，若是被孙氏女儿知道父母在村里被杀死了，会拿陈家村怎么办？

　　于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村民把阿汉关起来，瞒下了孙氏夫妻的死，对刘府的人谎称孙氏夫妻二人出游去了。
　　即使这样，孙氏夫妻临死前的咒骂仍在午夜梦回时，总会在耳边回响。
　　果然，事情发生三天后，陈家村第一个早起去田里干活的人发现，土地变得奇怪起来······

　　“这是孙氏夫妻的诅咒！”陈伯眼睛充血地道。

　　这边的宗门少年们个个脸色难看，这种惨剧是他们这种出身优渥的公子小姐闻所未闻的，一时只觉得对付妖魔鬼怪要比对付人轻松得多。

　　出身草根的丰鶴表现得倒从容些，他挑起一边眉毛，问：“了解事情起因后，那个道人又做了什么？”
　　“我们都觉得是孙氏的冤魂在作怪，就把孙氏大宅封了起来，不是说冤死的鬼混都是在死的地方徘徊的吗，那道人就说他自个去孙氏大宅看看，然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那个道人了······”
　　说完这些，陈伯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缩进椅子里，好像又苍老了几十岁。

　　顾筠析问：“孙氏大宅在哪？”
　　“在村南边，最显眼最大的就是，很好认的，列为公子小姐也要去大宅吗？”
　　“既然村子的诅咒跟孙氏夫妻有关，自然要去看的。”
　　“那你们最好赶在天黑前去，天黑后就找间屋子呆着，别乱走了。”
　　“天黑后会怎样？”
　　“不知道，早些时候有起夜的、有因事耽搁回家时间的，反正天黑后出屋外的人通通都消失了，全村出动各处找都找不到，所以我们天黑后都关紧门窗，绝不出门，也不敢看外边，那道人也是过了一晚上就失踪了。”
　　“好，谢谢老先生的忠告。”顾筠析对陈伯道了谢，带着众人离开陈伯的家。

　　甫一出门，众人纷纷长出一口气。
　　贾寻安赶紧掏出两颗枣子塞嘴里：“总算出来了，在里面呆着可太难受了！”
　　宁冰点头赞同：“那故事听着可真让人不舒服。”
　　姜毓道：“我觉得那老头没说实话。”
　　“呦，姜小公子这次都挺敏感的哦。”丰鹤笑着逗他，惹来对方的一通白眼攻击，“那位陈伯没必要骗我们，但他可以挑着他想让我们知道的讲，可能我们在孙氏的宅子里能找到答案。”
　　凌枭问顾筠析：“我们直接去孙氏夫妻的宅子吗？”
　　顾筠析转着禄缘，颇悠闲的样子：“去，当然去，不过，也不用那么着急，我们可以——慢慢地走。”
　　凌枭露出了然的笑容：“最好在天黑时走到，是吗？”

　　天黑后，也许就能见到这座村子真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