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奚 流水》皮屁痞

30、三十、

　　萧家添了一个甜妞儿。在春日，萧筗即将满四岁那天。原本大家算着日子，都觉得或许能赶上和她二哥同天生日。谁知正是前一晚入了夜发作，不到半个时辰就顺顺当当的诞下了这个小宝贝。琅琊阁上下都欢喜异常，还未交到乳母手中便被蒙浅雪、蔺晨、蔺九和黎老堂主等人抢着抱了一圈。三个小哥哥也是襁褓到哪跟到哪里。眼睛不眨的盯着粉嘟嘟的娃娃。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只有爹爹妈妈两个格外淡定。任凭家人热闹，自己关上门休养。
　　穹窿捧着半月，清辉遍地。隔着窗棂看向后院，两株连翘已绽开嫩黄，为夜风摇出一缕淡雅的清香。案上灯花结了又结。旁边一篮红蛋映出满堂喜气。萧平旌喂给媳妇儿半碗鸡汤，爬到榻上让她靠着自己休息。
　　“外面大嫂和乳母都在呢。我叫他们抱够了也别送回来，让你好好睡个觉。”
　　“我不累。”这样说着，仍紧紧贴住夫君的胸膛，闭目养神。
　　“真好，到底是女儿乖巧，知道心疼娘亲，不折腾你。”
　　林奚弯出一抹微笑。跟着附和，“真好。”
　　夜静了下来，过了一阵，估摸林奚睡了。萧平旌轻轻抽身下床。刚走了一半，就听见身后媳妇柔柔的提醒，“看过闺女，别忘了给符儿剪剪指甲，他睡觉不老实，小心别抓伤了脸。还有筗儿明个生辰，要给他穿我新做的那件衣裳啊。”
　　“知道啦，真是操心的命，赶紧歇着。我会照顾好他们的。”萧平旌折回去吻了她的额头，“哄睡了儿子我就回来。”
　　大嫂院中，他家小姑娘已经吃饱了人生第一餐，正安稳睡在小床里。周围一圈小脑袋围着。不敢出声喧嚷，只看着傻乐。见到萧平旌来了，萧符先扑过去抱住，“爹爹你快来看，小妹在笑呢。”
　　的确，小姑娘天生一副秀气的脸蛋，浓浓的眉色，眼睛的轮廓弯弯的，精致的小翘鼻子，嘴巴无意识勾起一个弧度，好似正享受着初到人间的美好。甜甜的，嫩嫩的，实在让人招架不住的爱。萧平旌轻轻摸摸她的小手。柔软的一塌糊涂。
　　“妹妹这会儿好些了？”蒙浅雪端了一碗酥酪走过来递给萧平旌。“吃吧，折腾半天，你也得补补体力。”
　　“多谢大嫂。奚儿已经睡下了，真想不到这么痛快。她也没遭什么罪，谢天谢地。”
　　“你们夫妻俩的福气好。”
　　“我去东境这半年，多亏有大嫂当我们的主心骨。如今宝宝平安降生。您也可以放心歇息了。哦，对了，小侄女的名字，大嫂想好叫什么了吗？”
　　“我正想着，就唤做‘篟儿’可行？从竹从人，寓意也好。”
　　“篟儿，好名字，奚儿也一定喜欢。我这就告诉她去。”
　　“哎，她不是睡了么。”蒙浅雪忙拦道。“瞧瞧你的样子，跟你儿子也不相上下，傻乎乎的。”
　　“哦，那我先带小子们睡觉了，今晚还是辛苦大嫂并乳娘了。”萧平旌挠挠后脑勺，咧出一对虎牙，夹着儿子跑出门去。
　　琅琊阁自古少有女性，更别提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所以小姑娘一出生就带着众星捧月的气势，她老爹亦整天昂首翘尾。看门外一溜排队等亲近的人偷偷得意地笑。再俯身看看怀里小小的一团糖球，心下无限甜软欢欣。
　　此次生产顺利，林奚的身体损伤不大。没出满月已经在屋里闷不住，逢上和暖明丽的气候，说什么也要出去走一走。萧平旌怕她着了风，搬来竹椅放到廊下，只许她她在门前太阳底下坐一小会儿。林奚就趁这空儿，支使夫君侍弄她的药田。
　　回到琅琊山，萧平旌便改了在外游历的装束，板板正正穿起锦袍，束起玉扣腰封，刘海上捆了两粒银珠儿，护腕皮靴，一样都不少，端的一派丰雅贵气。此刻只得脱了鞋袜，光脚踩进泥地里。举着锄头修陇除草，热火朝天的干上一阵。忽见院外萧策提溜着萧符走进来向二叔告状，说他不老实读书，欺负小弟，老阁主跟着拉偏架，已经把萧筗惹毛了，正在蔺九屋里哭鼻子呢。
　　“策儿乖，回去好好安慰小弟，这小子交给我收拾。”说罢转头看向一旁见到父亲就装巧卖乖的皮猴儿，瞪上一眼。“唉，也不知你和老阁主是几世的冤家，恼的时候谁也不理，好的时候又粘在一处作天作地。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爹爹您才是我的上梁吧！哎呦，我耳朵要掉啦。”
　　“学会顶嘴了是吧。”萧平旌照着脑门狠狠弹了一下。气愤的拎起儿子的领子就要把他扔进小祠堂，祖传的训娃手段。别管有用没用，先跪上两个时辰再说。
　　这时，正巧乳母抱了刚睡醒的小姑娘过来了，萧平旌忙丢下儿子，扶着林奚回屋，同女儿一齐放到榻上安顿好。跪在地上挤眉弄眼的逗弄闺女，小姑娘也是一逗就笑，弯弯的眼睛漂亮极了。
　　“奚儿，她长得真像你啊。小脸儿桃瓣似的，睫毛都能扇风，看着就喜欢。”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林奚笑着推他一下。
　　“我萧平旌的姑娘，就是美嘛。”萧平旌依旧厚脸皮。摩挲着闺女的小手道。“丫头，快快长大吧，等你会走路了，爹爹给你穿小裙子，给你簪花，带你下山去玩。不带你哥哥，他都不听话。”说着哼了一声，扭身看去，果然没了萧符的身影。
　　“臭小子，又逃跑。这个月别想我搂你睡觉了啊。”扬头朝窗外喊了一句，没有回音。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小时候比符儿也好不到哪里去。”林奚调侃。
　　“又听大嫂讲我哪段故事了？”萧平旌凑过去亲媳妇儿的脸颊。“奚儿，如果当年三婶娘没带走你，我俩像大哥大嫂一样，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该多好啊。”
　　“有如今这样的幸福，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些日子虽然咱们篟篟不睡在身边，我仍能一晚上只梦到她就笑醒好几次。”
　　“那是你睡眠还未调理过来罢了。多养一段，别急着出门。”
　　“马上入夏了，大好春光就这么错过，实在可惜。”
　　听她这样说，萧平旌唇畔一勾，歪头笑了一下，跑到琉璃瓶前挑出一支夭夭桃花，别在她鬓边。“奚儿在哪儿，春天就在哪儿。”
　　林奚正被甜蜜话儿灌得红红脸儿，抬头一看，萧符端了一大盆水晃悠悠的走过来。过门槛时差点一个踉跄。
　　“小心。”操心的母亲连忙提醒。
　　“臭猴儿，你又回来干嘛。”萧平旌板起脸训斥。
　　“我给爹爹洗脚。”小家伙吃力地放下木盆，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水渍，呲出虎牙笑没了眼。
　　萧平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裤腿衣襟脚丫上还都糊着厚厚一层泥巴呢。只得起身坐到榻上，任凭儿子在自己身前跪下，捧起脚放到水盆里。
　　水温热，盆里还飘着几朵花瓣和陈皮。萧平旌盯着儿子脑后细细的发辫看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温柔笑起来。拉起他的小身子搂在怀里。“等下去给弟弟赔个不是，知道么。”
　　“嗯。”小家伙懂事的点点头，“爹爹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吧。”
　　“只会说好听的，玩疯了就什么都忘了。”
　　“九伯伯说过，我顽皮都是随了爹爹。爹爹是上梁嘛！”
　　好个蔺九，等我找他算账。咬牙暗愎。随即拍拍儿子的小屁股，“看在你妹妹那么可爱的份上，今儿个就饶了你。”
　　“那我要好好谢谢妹妹呀。”萧符挣出父亲的怀抱，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萧篟的小脸上。接着抬起头。“我也要亲亲娘亲。”
　　“好。”林奚凑过脸来，笑着迎接儿子的吻。
　　“哼！”老父亲在旁哼了一声。林奚冲儿子挑挑眉，小家伙眼珠一转，欢呼着投到萧平旌怀里紧紧搂住，满头满脸盖上十几个印子，“符儿最爱爹爹了。”
　　“哎呦，脚没洗完又给我洗起脸来了。快住嘴吧。”
　　一家人哄笑起来。榻上的小姑娘也跟着弯起了嘴角。
　　转眼到了盛夏，小姑娘渐渐长大，和谁都亲，从早到晚咯咯笑个不停，甜甜的模样把这高冷的琅琊仙阁都暖化了好些。两三个月的孩子最爱吃手，林奚给她做了许多口水巾和手帕。成摞的放在榻边。这日初一，萧平旌带男孩儿们到祠堂进香，小姑娘被老阁主抱去玩耍。趁这空儿，林奚从大嫂那里拿来了新鲜花样，一针一针绣在帕上。绣了一阵，便觉脖颈发酸，起身到庭院里散步，摘了一捧茉莉回来，打算用花针穿了，悬挂在闺女的床头。
　　正在挑满蕊的花朵，就见自家夫君一脸兴奋走进来，“奚儿快换件利落衣裳。”
　　“做什么去？”
　　“你不是吵着总闷在家里可惜了么，我跟大嫂说好了，请她帮忙看孩子。我带你下山跑马去。好好散澹一日。”
　　“筗儿昨晚有些咳嗦，还是过两日再说吧。”
　　“没关系，有大嫂在呢。天气这么好，莫要辜负了。廊州西北那片坡地草儿正肥，咱们下山住上一晚，明个策马兜风，放放纸鸢。吃吃野味儿。”
　　“不带上符儿么？”
　　“傻丫头。”萧平旌走过来像逗女儿一样捏捏她的脸。“你想想，六月初二什么日子，让那些臭小子们来掺一脚做什么。”
　　林奚两腮一红。轻轻推了他一下。“那你等等，我去换衣裳。”
　　“好嘞，夫人穿件红色的吧。我帮你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