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尊还是你师尊》歌者无声

41、酒的好坏是一门学问

　　小圆带着齐红樱，往浑均城赶来的速度并不快，主要是受限于齐红樱当前的修为。她既然无法接受过快的速度，小圆就只好慢慢赶路。

　　好在他们也算不上很急。

　　“说起来，小师妹你为什么不喜欢呆在望月呢？这里应该是当时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

　　小圆唤出一朵云，驮着齐红樱慢吞吞地飞过一座望月城池上空时，这么问道。

　　就算小师妹是望月王朝中数量稀少的人类，就算小师妹现在修为很低，就算小师妹之前是追日王朝的重要人物，就凭她是自己师妹，也不该有什么人会去找她麻烦才对。

　　齐红樱不想解释这个问题了。

　　她简单地反驳说：“最安全的地方，必然是孟晓身边才对。”

　　小圆在齐红樱肩膀上苦恼地抓着下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小师妹啊。”

　　齐红樱盘腿坐在云头上优哉游哉地俯视着脚下大好河山，心情很好地嗯了一声：“怎么？”

　　“不要直呼师尊的名字比较好。”

　　齐红樱从善如流：“好啊。”

　　别的不说，她现在还在小圆的云上坐着呢，可是万万不能惹恼它的。

　　“但你也知道她根本不在意这个的，对吧？”

　　“那当然。”小圆挺起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师尊可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种细枝末节就要恼怒的小人。”

　　“不过我是。”它说：“小师妹，我真的是。”

　　齐红樱：“……”

　　懂了。

　　齐红樱说得完全没错，孟晓确实不是那种在意尊卑上下的人。她曲着腿坐在花圃的秋千架上看域光催生着各种花和树长成合心意的样子，心里非常迷茫但是却没有直接开口质问。

　　域光将神光草呈方格状种在底部，然后整整齐齐洒在海棠花的种子。

　　她觉得背后的目光如芒在背，不由叹了口气，转过头来问：“师尊，觉得无聊吗？要不要我让人过来带你出去逛逛街？”

　　孟晓缓缓摇头。

　　逛街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神念铺开之后，就连城主锦瑟也不敢说比她更了解这座城市。

　　“我在想……”

　　域光的神经不自觉地绷紧了。

　　自从孟晓来到这里之后，她就一直等待着来自她的质问。

　　她知道当初孟晓为何收她为徒，也很清楚这位当初凭借着剑斩无缺而陡然成名的尊者，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只希望，能把锦瑟从这件事上摘出去。

　　她想。

　　然后她听见孟晓说：“晚上一起喝酒？”

　　域光克制住情绪，轻轻吸了一口气，在木系灵力的催发下迅速生长开来的花圃，此时正散发着复杂而浓郁的馨香。

　　“好。”她说。“都听师尊的。”

　　孟晓烦躁地轻轻敲着食指，让域光松弛下来的神经一点点地又绷紧了。

　　师尊到底来了多久？

　　难道她现在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孟晓清楚地感知到域光的情绪，不由更加烦躁了。

　　她其实没有生气。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徒弟捡起了曾经敌人的理论就生气。

　　魔尊无缺的那一套理论，她是看过的，确实很有煽动性，而且也不能说没有一丁点儿道理。任何人信了那一套她都不至于生气。

　　更何况，那是域光。

　　她此时的烦躁，更多的是因为整个浑均城的信息在向她的脑海里持续不断地涌来。

　　十万张人脸，一百万句话，一千万个气味。

　　持续不断，如同潮水。

　　孟晓受得了这种高密度的信息流，但不代表她就喜欢。

　　她得做点儿什么。

　　“我去买酒。”

　　域光松了口气：“需要我安排几个人来服侍师尊吗？”

　　“不用。”孟晓猛然站起身，就在她和域光短暂交谈的功夫，浑均城又发生了两起械斗事件，死了四个人，三个凡人，一个筑基修士。

　　“我带着既白去就行。”

　　域光转过身，匆匆拿出几张纸票递给孟晓：“浑均城不用金银，城里通用的货币都是纸票。”

　　“我知道。”孟晓接过域光递给她的三张纸票，上面的面额分别是一百万，十万，和万。

　　域光短促地点点头，又回身去反反复复地折腾花圃。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晓。

　　当初她被孟晓收为弟子的时候就有在她身边停留多久，更何况现在她还心里有鬼，只好借着修剪花圃的名义减少对话和互动。

　　孟晓看得出来，也不多说，拿了纸票，传音给既白，两人一起出门往酒肆去了。

　　既白眼观鼻鼻观心，对域光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反而拿了些修行上的事情问她。

　　“师尊，听闻元婴入化神，最要紧的莫过于心魔。”

　　“是。”孟晓点头：“或者说，从元婴后，修为上几乎所有的劫难都和心魔有关。”

　　“到了后期，修炼就是修心，修仙，就是修真。”

　　孟晓认真地解释说：“掌控世间命运走向的是天道，天道无形无知，也没有任何偏向。修真者要做的，就是说服天道，将力量分配给你。”

　　既白有些诧异。

　　这种说法他是第一次听闻。

　　他的父母曾经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而且一个是望月的大妖，一个是追日的高修，对人妖两族通行的说法都很了解，教导他时也没有藏私的理由。他完全可以说，这既不是人族的理念，也不是妖族的理念。

　　追日以为这世上本没有天道，人定胜天。

　　望月则认为，天道是存在的，但祂自然而混沌，并不干涉诸事之运转。

　　但人妖两族都认可，修炼是修者自身的问题，除了修者自身勤勉之外，没有任何捷径可走。而孟晓所说的，却不是这样。

　　既白求知若渴地问：“既然天道无形而无知，那要如何说服天道来获得力量呢？”

　　这说法尽管是从未听闻过的说法，任何人贸然抛出这论点都会被指责大逆不道，但如今说出这话的，却是孟晓。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接近天道。

　　孟晓说着这种话，却丝毫没有泄露天机的自觉。

　　她只是有感而发，恰逢既白问起，就随口将自己的感悟说出来：“天道无形也无知，所以是绝对讲不通道理的。”

　　“但是？”

　　既白走在孟晓身侧，两人的教程不慢，已经走过住宅区接近了城中唯一的酒肆。

　　孟晓说：“但是，天道看得出来你的道心究竟坚固与否。”

　　“无论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理由，只要你足够坚信，足够稳固，那么你就可以通过祂的判定。”

　　既白有些困惑。

　　在孟晓的描述中，天道更像是个傀儡。

　　“只要足够坚定？”

　　孟晓耸耸肩：“对，只要足够坚定。”

　　哪怕只是坚定地想要毁灭世界。

　　既白很快就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疯子通常都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

　　孟晓已经到了酒肆门前，她掀开帘子走进去，留下一句反问：“历史上的合道者，难道不都是疯子吗？”

　　既白沉默着想要思索这件事，很快却被孟晓打断了。

　　“别想这些东西了，你快过来帮我看看，哪种酒好一些？”

　　她拍出三张纸票，酒肆老板是个中年老男人，看见纸票面额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这……用不了这么多。”酒肆老板战战兢兢地将那张百万面额的纸票推回来，取走了十万的那张，将腰弯的低低的，问：“这位大人，是要建酒窖吗？”

　　孟晓：“当然不是。”

　　她说：“三个人喝酒，买多少酒合适？”

　　老板脸上不由淌了一把汗。

　　百万面额的纸票他还是第一次见，要不是知道这里地处浑均城内，城主时刻都在监察，没有造假的余地，他当即就要叫人了。

　　可既然不是假票，也不是要开店，只为了三个人喝酒就拿出这票子来，眼前这人的身份就有些可怕了。

　　他转念想想，问：“莫不是域光大人要喝酒？”

　　这纸票只在浑均城有，城内有这身家的人其实不少，但也实在是不多，而且通用的还是十万面额。百万面额的纸票，甚至没有正式发行过。

　　他思前想后，也就只有寥寥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才有资格拿到这东西，而这些人里，有喝酒爱好的，也就只有域光大人了。

　　眼前的女人身上看不出来修为，可能和域光大人喝酒，本身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孟晓闻言看了老板一眼，说：“你也知道她？”

　　老板讪讪说：“瞧您说的，这城里谁不认识域光大人？”

　　孟晓抬起眼眉，笑着说：“怎么说？”

　　“咱们整座浑均城，都是托域光大人的福才到如今这地步的。”老板说完，收下那张十万的纸票，拍着胸脯说：“既然是有机会请域光大人喝酒，在下一定把最好的酒拿出来。请您放心，保证是好酒。”

　　光听孟晓刚开始那句话，老板就知道她根本不善饮酒。

　　既白听到了老板的话，不由松了一口气。

　　孟晓指望他来分辨酒的好坏，他本人其实却也一窍不通。

　　不用他来办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咦？”孟晓却发现了不对：“你这里不是城里唯一一家酒肆吗？”

　　“是的是的。”老板说：“城主只批了咱一家来卖酒。”

　　“域光天天喝的烂醉如泥，不是从你这里拿的酒，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问题刚问出来，孟晓想起城主府地下的酒窖，就明白了。

　　果然，就听老板说：“域光大人确实常喝酒，但大人身份高贵，喝的自然都是城主从别处弄来的好酒。”

　　孟晓：“……”

　　既白问：“你的意思是，你这里的酒，太劣，她不喝？”

　　老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