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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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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站的人不是别人,是太医身边的学徒跟班儿。他抱着个药箱子杵在那儿听吩咐。
大晴太医院入门除了要考试之外,还要跟在正式太医身边学徒三年,相当于实习医生吧。三年期满再按日常表现评定留用还是不留用。这种学徒着八品绿服。八品官阶非诏是不得进宫的,进京都不行,所以打老远一看绿油油的人影便是太医学徒没跑了。
太医来司礼监能干啥,准没好事儿!
“草!”原来太子的意思是这个!
陆庭叶扔下奏疏,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司礼监大门。后边跟着小太监手忙脚乱地善后。
“怎么回事?”进门入木便是两个太医忙活给司礼监众人医治。也没多大伤病,就是都被打晕或者迷晕,一个个摇头晃脑看着不是很清醒的样子。
太医说都没什么大事,休息休息就好了,最多再吃点醒脑提神的药。
陆庭叶心里放下一点,继续往里走。
程御影在里屋,由沈蝮照顾着。他移到外室鼓捣着自己的瓶瓶罐罐,眉头紧锁。陆庭叶问道:“掌印没事吧?”
沈蝮抬头撩了一眼继续自己的活计:“但愿吧。”
“……”
“我这还缺几味常见药,太医院应该是常备的,我去拿一些来。”说完,沈蝮出门去了。
陆庭叶站在司礼监外室,坐立难安。讲真,程御影待她是很好的,几乎是有求必应。别人可没这待遇。
陆庭叶心里有数,她承这个情,所以对于程御影交给她的事不论她愿意不愿意,她都肯去。这也是作为让她进东厂亲手报陆佳血仇的报恩。
如果程御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接下来会怎么样?该怎么办?陆庭叶全无头绪。不过反正她是不要跟从太子阳钰瑓的,她不会跟从一个沾了陆佳血的人。
她想进去看看,但是又怕看见什么不可看的。内室有个暖阁,备有榻,是专为程御影准备的。他怕冷怕风,常年喜欢窝在暖阁的榻上小口地啜热茶,夏天也不例外。
“掌印,您醒着吗?”陆庭叶站在内外室的门口唤程御影。
“还好。”听到回应,她的心放下一点来。接着她又道:“那您要吃点什么吗?红豆糕好不好?”
“拎壶红枣茶来吧。”
陆庭叶的心又放下了点,她刚要出去叫人,只听暖阁里传来重重地“噗通”一声。陆庭叶对这声音很熟悉,她双腿不好使那阵子常能听到这声音。所以是瞬间她冲进了暖阁抱起了趴在地上的人。待她看清了,噗嗤乐了一下旋即又双眉紧皱。
程御影头发、眉毛、睫毛上都结了白花花的霜,乍一看好像白眉大侠,所以陆庭叶第一反应是乐了一下。但是现在是夏末,身上结霜那指定是不正常啊。而且陆庭叶发觉怀里的人冷的像冰。
程御影八成就是被类似“玄冥神掌”之类极阴寒的武功所伤。她想起自己练就的《百炼钢》,内力外放的时候热得像火。输些自己的内力是不是可以救他呢?陆庭叶有些犹豫,当初听雨练《百炼钢》走火入魔吐了血了的事她可还记着呢。
这特么咋整。
忽然程御影有了反应,他咳嗽了几下吐了些冰片出来,又大力喘了喘闭眼道:“小叶子,除了拿茶来,我还想吃皇后宫里小厨房做的桂花糖,你去讨些来,亲自去。”这话说的同往常无异,一点不同都听不出。说完,耗光最后气力的程御影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这把你给能的,还装没事儿人呢。”陆庭叶自是不能放着他不管亲自去皇后宫里要那个劳什子桂花糖。她握住程御影的手腕摸脉,她虽不通医理但是最起码人正常脉搏还是晓得些的。程御影的脉搏微弱而缓慢,一见便知不是什么长寿之相。
陆庭叶忍着暑热运转内功将体温升高然后抱住程御影渡体温给他,渐渐的程御影头脸上的白霜融化了。可还是不行,程御影像个加湿器似的往外呼白气啊,而且脉搏也越来越微弱。
死就死吧。
陆庭叶一咬牙一跺脚死马当活马医,给程御影输送自己的极阳内力。
输了些,程御影没什么动静也没吐血。那这就是好现象啊。
再输点,脉搏有力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陆庭叶再接再厉继续输送着自己的内力。后来都不用她主动输送内力而且程御影在吸收她的内力了。
程御影不仅脉搏逐渐变得蓬勃有力,呼吸亦变得平稳顺畅,面色也红润了起来。看着好像个皮卡丘。
看着大约是平安了吧。陆庭叶想收回手,但是收不回来,跟粘住了似的。
“哎卧槽!这什么情况?”
内力渐渐失去,陆庭叶挣扎着挣扎着,终于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再一睁眼啊,天都黑了。陆庭叶慢悠慢悠地坐了起来,脑子不甚清醒。但是这一觉睡得,可是足。平时心里装着事儿,身体困乏也睡不踏实,到点儿准醒。这晕过去一次,补了不少眠。
不过这是哪儿呢?看帐子眼生。
“你醒啦?”
李顺亭忽然奔过来,给陆庭叶端了碗燕窝过来。不过她挥了挥手:“给我水。”
“吨吨吨……”喝下去三大杯,真是清醒又舒爽。
陆庭叶伸了个懒腰问:“顺亭,什么时候了?”
“快到亥时了。”
“我的天爷,睡了这么久,好饿。一会儿我回我内小厨房整点吃的,对了你要来不?呃,还有,这哪儿啊?”
李顺亭停了几息回道:“这里是司礼监暖阁。”
“呃?”陆庭叶回忆了下,好像是啊。她不常进来,所以印象不深刻。忽然她想起来了什么问道:“掌印,掌印怎么样了?”
不提还好,提起这个李顺亭咣当一下把瓷碗重重撂在桌上。他一阵风似的转身坐床边提起陆庭叶脸蛋:“你还有心思担忧别人?!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
“疼疼疼疼疼疼疼!顺亭撒手!撒手!!你再不撒手我咬人啦!”陆庭叶身量纤纤,脸上没什么肉,一扽一层皮儿,扯起来那是相当疼。
好容易李顺亭放下手来,陆庭叶脸上都给掐红了。那她能善了吗?一脚将李顺亭蹬到床下:“那你也不能掐我脸啊。再说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缺胳膊少腿的,还能吃能喝。你急个什么劲儿你?”
被揣到地上的李顺亭倚着榻坐那徐徐道来:“小叶子,我帮你跟掌印请了辞。你走吧,回去做你的李妙嫦。别再掺和进来了。”
“不行!我不走。就差最后那一哆嗦了,我们马上就能扳倒御马监王永富,连同太子一党都会失势。到时……”
“到时?到时什么?太子可能不会永远是阳钰瑓,但是永远会有太子。扳倒一个王永富,再出个赵永富、钱永富?我实话告诉你吧,目前看太子只能是阳钰瑓。”
陆庭叶一下瘫倒在床上,单手遮眼道:“那就先扳倒王永富。杀人的刀先掰折,执刀的人我们再筹谋。”
“没有我们,只有我。”
“你说什么?”陆庭叶猛然翻身起来,探手揪住李顺亭的衣襟。“你再说一遍!”
即便被揪住衣襟,李顺亭也没有回头与陆庭叶对视:“没有我们,只有我。”
他继续道:“赢了,我们就是位极人臣,输了,太子定要我们人头落地。无论哪种结局你都回不去的。陆佳不会向看到你这样。”
“我、我也……我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说道后头,竟带了点哭腔。
李顺亭想着,自己要同陆庭叶分别了。不会再有人等他带甜食回来,也不会有人死皮赖脸要当他的亲人。这个人仍在,仍然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只是不在他的身边了。
人生大悲事,生离和死别。尝过蜜糖甜,怎咽黄连苦。
“就这么点事儿?怎么还哭了?”
陆庭叶用力扳过李顺亭的脸,袖子里抽出条帕子给他揩干净眼角。李顺亭一拧劲,夺过帕子把头扭另一边自己擦去了。
他头一次这么丢人。哪怕当初受刑的时候也是咬紧牙关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如今……唉……怪只能怪陆庭叶这人太容易把别人惯坏。什么人在她身边一准儿得沾染随心随性的做派,然后再也回去。
陆庭叶穿鞋下床斜歪坐桌边上小口吃那燕窝,吃了没两口皱着眉头推远了。她忽然转头道:“其实也不打紧的。金蝉脱壳之计我多得很。比如说我请辞之后在郊外庄子上养老,回头就让人毒死了。再比如,我去秋猎,摔下马扭断脖子死了。再再比如,我连夜批红,回头早上小寺人一看,我趴桌子上没气儿了。哎,这个办法总有困难多,不能我想死还死不成吧?”她低头抠了抠手指甲:“这假死药虽珍奇,但是不是没有。我万金求购不信没人为了黄白之物尽折腰,万金不成就十万金。反正我有的是钱。浮生一梦日进斗金还是少的,这些我就算吃到下辈子还带能在阎王爷那儿买个官做做。你说我还能怕什么?”
陆庭叶摆出那惯常有的微笑,就像她往常说的:“顺亭,你回来啦?”
“咱们一定会有好日子的。”继而她开始畅想:“顺亭,你看啊,我会在全国置产,爱上哪住就上哪住。三伏天咱们住山顶或者北地,三九天呢,咱们就去住南边儿住。再不行,要是有人追杀咱们,那也有去处,先不说千娇百媚宫藏身隐秘,光无人知晓的峡谷、小盆地啥的我已经搜集俩了。哪还不能落脚终老啊?”
畅想到酣处就下道:“到时候,你,我给你整一堆美姬,我,再搜罗一堆俊俏面首……”
“滚,你可真不要脸。”
“这不是咱俩早就达成的共识了吗?你还总重复它干嘛啊?累不累?”
又聊了会儿有的没的,俩人就散了。
陆庭叶准备去程御影那看看,也不知道他怎样了,是不是大好了。
谁成想,程御影搁那等着她呢。
“你醒了,感觉好点没有?”
“托掌印的福,感觉就像睡了一觉,还挺解乏。”
程御影挥退其余伺候的,连沈蝮都没留。他对陆庭叶招了招手:“你过来。”
“是。”
待陆庭叶走过去却被一把拉到了床上。
“掌印,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