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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三月踏青节前夕,司礼监更是忙,节休前后就是这样。
      下朝的时候,大理寺左寺丞刘培边往宫门走边心里揣思,结果差点撞上个寺人。
      “哎呦,谁这么不长眼?”对方吓了一跳,满怀高及脸的奏疏遮挡视线确实不好看清路。
      “小小宦寺,宫廷内竖,竟敢对本官无礼?”
      “原来是刘大人,是咱家冒犯了,实在抱歉。”
      刘培本就对宦寺甚恶,口出讥讽也是未做思虑。可看清奏疏后面露出个歪脑袋笑脸,他就有点后悔了。
      这是风头正盛的陆庭叶,司礼监首席秉笔。刘培常远远地见过她,彼时她总是步履匆匆、繁忙异常。传闻这位陆秉笔和东厂那位大档头苍黄私交甚密。
      司礼监素有“亭亭玉立——亭庭御利”四位有名的大太监。御是司礼监掌印程御影,这人阴沉寡言不知怎么就得了庆和帝青眼,任是谁上表参奏都巍然不动;亭是东厂李顺亭,此人硬气功了得,凡是带队网罗抓捕无往不利;利是东厂大档头苍黄,程御影手里最利的刀,没人见过真容,见过的都跟阎王报道去了;最□□就是这个陆庭叶,司礼监第一笔杆子,初入东厂便平步青云,后调入司礼监做秉笔。这十八岁少监有姿容好神情,处理庶务却是大晴满朝廷头把交椅,不论何种拉拉杂杂的琐碎杂事她都可处理稳妥,手下批红又快又准,让内阁、翰林院、六部各位浸淫官场十数年的老笔杆子酸儒都挑不出什么错处。
      “那谢刘大人谬赞了,咱家这还有事儿,回见。”
      特么死书呆子。
      陆庭叶腹诽一下抱着奏疏头也不回走了。打老远突然扯出一嗓子,悠悠远远、飘飘荡荡:“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呐~啊~~啊~~”
      把刘培弄了个大红脸却找不出个立马能怼回去的话来。
      刘培回家跟自己爹说了这事儿,被劈头盖脸的教训了半宿。
      本来东厂跟太子一党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呢,谨慎的都做观望状。他们刘家便是那谨慎的,哪边他们都避之若浼。这死小子居然还有顶风往跟前儿凑的?!
      刘培这个愣头青低头跟哑巴了似的。但是他心里可硬气,大不了被东厂找个由头打板子、下狱,他就去跟太子一党,但那也不能失了文人的风骨!
      他爹内阁文渊阁大学士刘随可是个有心的。
      东厂那帮太监能跟皇后、太子一党斗这么些年不分胜负不就是意味着上意未明。既然圣上未下定论,现在站队还为时过早。不如埋头藏好,韬光养晦。
      要不是嫡子残疾,他还不至于把这个性格比他这个老头子还顽固的庶子往上推。
      刘培是刘家庶子,上有一嫡出哥哥,但是早几年不知道结的什么仇,一次出门应酬让人套麻袋里把腿打折了。后来是伤是好了,缓缓走还看不出毛病,但是不能快行,快行就有些跛。大晴士人对外貌多有重视,因着这点残疾前途算是折损了一半了。庶子刘培相貌堂堂,由他顶上。
      本来家里是谋划长子走仕途,庶子做学问。现在只能反过来。奈何刘培的老学究秉性刚强不阿,目下无尘。看着仕途就顺遂不了。
      主母庶母耳提面命让刘培找时间跟陆庭叶赔礼,这就是陆庭叶还没置外宅,要是有外宅当天晚上刘家就能把刘培五花大绑按上门去赔礼。
      所以,即便心里都快呕死了,刘培还是准备找个时间跟陆庭叶作揖赔礼。
      这个时间找到了也都是月中了,正好陆庭叶公事能稍稍放松点下来,当差的时候就会溜号走神闲聊。这会儿皇上在御书房商议朝事,陆庭叶和几个太监宫女门外候着,连同几位等待召见的官员。
      光站着干靠可挺熬人的,陆庭叶随口就开始小声跟那帮小太监和宫女讲一些宫外的趣事,挤眉弄眼活灵活现。
      “……瓦市老李头的汤饼尤其是那个汤头啊,鲜美浓郁……”
      小宫女听得一脸向往。
      “陆秉笔,下官这厢……”
      “也不知道那个面饼怎么做的,那叫一个劲道……”
      小太监听得直吸溜口水。
      “陆秉笔,下官……”
      “我估摸着和面的时候加了鸡子进去……”
      大家都听得眼睛闪闪亮。
      “陆!秉!笔!”被忽视了半天的刘培终于怒了,称呼一字一顿。
      跟小太监侃大山的陆庭叶终于回头看他:“啊?叫我啊?刘大人,请问有何指教啊?”
      一旁与刘随交好的官员立刻扯刘培的衣角。
      “下官这厢是为了月初对陆秉笔语出无状道歉的。”深礼作揖,朝下的面孔咬牙切齿。
      “哎,刘大人,咱家可受不起你这一拜。咱家不记得刘大人曾语出无状,刘大人别是记错了吧?”刘培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皇上传召打断。往后半个月刘培就再没什么机会可以和陆庭叶说上话。
      五月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官宦之后与一赶考的秀才起口角失手将其打死。案情清晰明了,过审画押、定刑杖三十、罚千钱赔于死者家。死者家属不服,敲登闻鼓鸣冤。圣上口谕,发至大理寺重审,定要处理妥当。如若不然,便要追责。
      大理寺左寺丞刘培将杖三十改为杖五十,赔钱二千。
      死者家属仍不服,乃使钱走门路托于李顺亭。
      李顺亭递了条子到刘培手里,令其重判。
      “大晴律是由得这帮阉竖肆意更改的吗?!”刘培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刘父觉得这等小事应该让刘培自己拿主意,同僚们得了消息便没有再伸手指点他。
      刘培就这样僵持了几日。
      生气归生气,刘培思虑了半宿觉着亲见详谈是为上策,该去见见李顺亭,好好说道说道。
      李顺亭总是外头走跳,不太好能抓住行踪。刘培打听到陆庭叶是李顺亭的干侄子,李顺亭经常等陆庭叶出宫回东厂。连续五天候着终碰到二人。
      刘培看陆庭叶这太监大概是混了胡人血脉,长得雪肤薄唇、五官深邃,端的好相貌。李顺亭这人亦是生的剑眉星目、英挺神俊。好端端一对璧人,竟是阉宦,不由让人唏嘘。
      “刘大人,好巧,可是在等令尊啊?我见着令尊已出宫归家了,您俩没碰着?”未语人先笑,陆庭叶为人大方,做事又滴水不漏,故而总是很讨人喜欢。不论是她归属的程御影一派或者是对立的太子一派的人上上下下都对她赞誉有加。李顺亭不一样,其人冷酷刻薄、贪权逐利,附朝之蛆大名当仁不让。
      也不知这两人怎么会互有首尾。
      “陆秉笔、李档头有礼了。我并不是在等家父。”
      “那是?”陆庭叶问。
      刘培刚想张口,看见李顺亭的脸色好似会说话,话语也很简单:“快滚,快滚,快滚,快滚,滚滚滚滚滚……”
      “呃……没……没什么,我就是在等家父,那我回去了。”幸亏刘培忽然福至心灵,他全身刚下了马车又紧赶慢赶地让人扶上马车。
      目送刘培的马车没影儿了,李顺亭和陆庭叶也上了马车。
      “这人找咱俩有事儿。蹲这都好几天了。”李顺亭似是随口道。眼睛却定在陆庭叶耳边落下的一缕发上。陆庭叶只顾着看自己的小本子,眼里装不下别的。
      那缕发发色很淡,像是陆庭叶用来看这俗世冷淡的眸色。
      他忽然很恨这缕发,不肯乖乖束在帽子里,平添乱绪。
      陆庭叶接道:“嗯哪,肯定是因为那个‘秀才案’。这么个死脑筋掌管量刑,老刘家是没人了吗,整来这么一货?”
      李顺亭从桌屉里取出个茶壶对嘴儿来了一口:“听说刘家长子是个俊秀人物,可是三年前让人打折了腿,这人好像还跟你家定过亲。”
      “啊?”陆庭叶半张着嘴,有点惊。听了八卦嘴巴有点闲,于是半晌后闭上嘴她也向桌屉里伸手,她在里面搁过一包奶酪球。
      但是手被李顺亭拿扇子给打了:“待会儿又要不好好吃饭!”
      讪讪收回手,陆庭叶只能抢过扇子来扇风顺带翻了个白眼儿。
      李顺亭面色也有些不自然,低头补充道:“今……今儿我们去吃韭菹,春韭很快就过季了,再有就是夏韭味道肯定不一样。你再没吃够可是扫兴。”
      “哦,缘来是这样。”
      李顺亭觉着蛮不自在,掀了帘子一角让风灌进来,吹散些闷热,顺便再吹散些尴尬。
      他又说回八卦。
      “你家大姐差点成了刘家嫡子的平妻。不过刘家嫡子瘸了之后,你家这桩亲事就不了了之了。”
      说起这个,陆庭叶想起来了,刘家嫡子的腿好像还是她让打断的。那时候就是嫌齐氏聒噪不想给李老爷多添麻烦,就想给齐氏添堵,没想到竟影响了别人一辈子,也没想到她家大娘子肯自降身份把亲生女送人当平妻。
      可见这刘家也是有些资本的。
      “净是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杂事,这帮人就没有能把自己差事办明白的。烦,还是去吃酒。”
      诸事繁琐,不如吃酒。

      有关于太子三师人选,朝里在议。
      说朝里在议不是很妥当,那可比菜市场热闹多了,金銮殿的顶差点没被掀翻。庆和帝乐呵呵地看着大家吵成一团乱糟糟。
      司礼监想安插自己的人,太子自然不能撒手。
      吵了三个时辰即便大臣们的五脏庙不吭声,膀胱括约肌啥的也不能不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所以庆和帝宣布休息半个时辰。
      刘培在偏僻殿宇恭房排队解完了泾溲眼尖地看见一个纤细俊秀的身影带着一队小太监左瞧右看鬼鬼祟祟地入了殿宇后的倒座房。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跟其他大臣一般去偏殿喝茶而是跟了上去。可惜他一介文人无半点功夫傍身,正当他舔了手指头准备捅窗户纸的时候被厂卫揪住捆了扔到陆庭叶面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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