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劫[传闻中的陈芊芊]》袋之

9、终知晓

　　“少城主，您看上去气色好很多了啊。”

　　梓锐的脸上充满了喜色，看着好好歇息了几天的陈小千的姣好容颜上终于不再是看着虚弱至极的苍白了，多了几分红润的血色来。

　　虽然陈小千也觉得自己的状态好了不少，只是心下也有不少疑惑。因为自从那日之后，韩烁虽是便宿在了月璃府，但却一直都未曾主动来找过她。

　　陈小千不禁想，可能是因为，她那一日差点又一次将韩烁推开的举动，让闷骚的韩烁又自顾自地生闷气了。

　　估计是在等她上门去哄吧？

　　但是这样也好。

　　陈小千想，为了能让自己多活几个小日子，也应该和韩烁保持距离。毕竟见面之后，让陈小千保持不对韩烁动情真的太难了。现在虽然不见面，但是知道韩烁在离她很近的地方，陈小千也觉得安心不少。
　　这几日里陈小千也不无聊，每日来见她的人不少，毕竟她现在是重点关注对象。而花垣城的事情，母亲也不让她插手，只说让她安心歇息，一切都有她。

　　除了每天白芨端来的药，都要她一顿不落地喝下去。若是她不肯喝的话，陈沅沅便会亲自来，这个温柔的女人一旦用坚定的目光盯着她，就让陈小千完全起不了反抗的心思。

　　“韩烁在做什么呢？”陈小千吃着新鲜的桃子问道。

　　“少城主你既然这么关心韩少君，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他呢？”一直陪伴在陈小千身边的梓锐疑惑地问道，“少君又不是不住在月璃府？”

　　明明是心心相印的两人，同住在一个府内，竟然就突然间像是没有了交集，谁也不主动找谁，这一点让梓锐非常不解。

　　“懂什么叫做距离产生美吗？”陈小千一本正经地讲出了歪理来，“我和韩烁现在的距离就刚刚好。”

　　“少城主您是不是还在怪韩少君之前软禁你的事啊？您之前可也是一声不吭地就将人给流放了啊，以韩少君的心狠，您在他的手中那么久都没伤一根头发，就知道韩少君对您真的是全心全意了。”梓锐这回可没有那么好忽悠了，反而还有些心疼起白芨的主子来，“就算是生韩少君的气，您这么几天也总该气消了吧？”

　　“到底我是你的主子，还是韩烁是你的主子？”陈小千挑起了秀眉瞪向梓锐，怎么这么几天，这家伙还偷摸着叛变阵营了呢？

　　“韩烁是不是许你什么好处了？”陈小千探究地问道。

　　“当然没有，我对少城主您绝对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梓锐连忙摇头，而后郑重其事地表决心道，“只是，韩少君他也是……挺难的。”

　　“他有什么难的？”陈小千不解地看着梓锐。

　　“少城主，有一件事，是我无意间发现的。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您。”梓锐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凑到了陈小千的耳边轻声说道。

　　“什么？”听到梓锐这么说，陈小千自然是想知道的。

　　“其实那药，每日煎药的人都是韩少君。”梓锐开口说道。

　　陈小千对于韩烁会为她亲自煎药的举动并不意外，毕竟这药每日都是白芨端过来的，这已经很明显了吧。

　　然而梓锐的下一句话，却让陈小千整个人都傻了——

　　“其中有一味药，是韩少君的血。”

　　陈小千瞳孔缩紧地看向梓锐，心底瞬间冰凉彻底。

　　“好像是因为，说是韩少君服了龙骨，所以他的血可解少城主您的毒性。所以韩少君为了少城主您每日放血，我看少君的面色也不是很好，怕也是因此才不过来见您。”梓锐继续说道，“不过看起来，少城主您的状况也的确趋于好转。”

　　听到梓锐的话，陈小千脸上的神情从不可置信，到仓惶难安，再到心神俱伤。

　　陈小千猛地站了起来。

　　在这一刻，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一片昏暗的晕眩。

　　陈小千踉跄地冲出了房门，却正好撞见了来送药的白芨。

　　在看到这碗药后，陈小千只觉得双眼发黑，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少城主？”白芨一脸不解地看着满脸惊惶的陈小千。

　　陈小千的嘴唇发颤着，一个字都没有说，以最快的速度直奔韩烁所正居的厢房。

　　“小千？”当韩烁见到陈小千的时候，只看到眼眶通红的少女紧咬着嘴唇看着他，少女的眼中是复杂至极的情感，也正在等待着爆发。

　　当看到陈小千这副模样的时候，韩烁心里知道了少女因何来找他。但韩烁没想到的是，竟然真的要等到得知了他以血做药引之后，陈小千才会主动来找他。

　　“韩烁！”陈小千一进门，便是不管不顾地愤怒的大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用血来当药引你可真是好得很！你以为，你以为你有多少血可以流？要是我不知情的话，你每天就这样放血，你就不怕自己失血过多死吗？”

　　因为连日放血，韩烁的面色看上去也是并无几分血气色的。

　　陈小千冲过来伸手撩起了他的袖子，果不其然看到了男人小臂上印着血色的白色绑带。在看到这样刺目的血色之后，陈小千已然满脸泪水，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看到陈小千如此伤心的样子，韩烁立刻慌了。

　　“小千，我没事，我是服用了龙骨的人，这点血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问题。”韩烁立刻缓声说道，极力想要安抚陈小千的情绪，“更何况，这样能缓解你身体里的毒，说不定还能成功为你解毒。”

　　“没用的，没用的啊！”陈小千泪眼模糊地抬起了头，极力摇头而后伸出手来，情绪激动地高声说道，“你看我的手，这个毒如果有缓解的话，颜色难道不应该变淡吗？”

　　“但是，你的身子的确轻松了不少不是吗？”韩烁也明白这一点，他伸手牵住了陈小千的手，还是笑着说道，“这些天，你都没有再感觉到毒发的剧痛感不是吗？”

　　陈小千只觉得呼吸一窒。

　　原来，他以为……她这几日身体好转，都是因为以他的血做药引的功劳吗？

　　“我一直希望能替你承担所有的痛苦，但是每次看你毒发的时候，我却都无计可施。”韩烁柔声说道，抬手温柔地拭去少女脸上的泪水，“别哭了，小千。如果只是一点血，就能让你减少痛苦，我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陈小千的身体猛地颤栗起来。

　　她的满眼都是韩烁对他的倾注所有的温柔。

　　男人如此表露的不留余地的深情，让她怎能不动情。

　　剧烈的，窒息的，崩溃的疼痛也与此同时从胸腔发起。

　　“小千！”韩烁看着支撑不住身体的陈小千立刻惊慌地将少女紧紧抱在怀里。

　　此时，梓锐和端着药的白芨都慢了一步过来。

　　“白芨，快把药给我！”韩烁焦急地唤道。

　　当韩烁将药端至陈小千嘴边的时候，陈小千却一把将韩烁手中的药推开。

　　随即，碗和药汤都同时碎裂一地。

　　“小千！这个时候你就不要任性了！”韩烁心急如焚。

　　“我没有任性，韩烁，你这个药是真的对我没有用。”陈小千气息虚弱地说道，少女的眉眼中是倔强的固执和难言的苦楚，“我毒发，是，我最近几日的确没怎么毒发，但这并非是因为喝了你的药啊！”

　　韩烁紧蹙着眉头，显然不相信陈小千的话。

　　他只当做是陈小千不愿看他为她放血，所以才如此说。

　　“小千，你知道，只要是能救你，无论任何法子我都会一试的。”韩烁目光坚定地说道，“若是我没有服用龙骨，那么龙骨必然可以救你。如今，我的血对你的毒一定是有助的。陈沅沅也是如此说的，所有人也都看到，你的身子的确在好转。”

　　“但是，就是没用啊！”陈小千下意识紧紧地拽住韩烁的手臂说道。

　　陈小千觉得鼻尖嗅到了血腥的气味，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才发现自己刚才用力再次拽伤了韩烁手臂上的刀口，更多的触目惊心的血色浸了出来。她甚至不敢想象，这几天里，韩烁为了她到底伤害了他自己多少次。

　　韩烁此时也什么都没有多说，甚至完全都没有流露出疼痛的神情来，面色如常地伸手将袖口放下，而后轻拍着少女的肩膀道，“小千，我其他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个不行。”

　　“韩烁，我告诉你，我告诉你真相！”陈小千知道韩烁如若不死心，日后便仍然会日复一日地为她放血煎药。陈小千终是承受不了这般的煎熬，再也忍耐不了地开口道，“我中的「百花劫」不是普通的毒，这是情毒！”

　　“情毒？”韩烁怔住了。

　　“对，我每次毒发的时候，都是因为，我动情了。我只要心里想着你，我都会觉得疼痛。我越是想你，我就越要承受更甚的疼痛。”陈小千终于自暴自弃般地将真相说了出来。

　　她原以为保守这个秘密，她与韩烁之间都会好受很多。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的掩盖而已。

　　当然揭开真相，同样对于她和韩烁都是残忍无比的决定。

　　韩烁完全愣住了。

　　白芨和梓锐也都是满脸震惊。

　　韩烁此时才终于回忆起了之前所有被他忽视的细节——

　　自从他回到花垣城之后，每一次的对视，陈小千都会故意躲开他的目光；每一次当他吐露心声的时候，陈小千都会故作冷淡地回避他；每一次陈小千痛到晕厥的时刻，他却都能从少女的身上感受到她对他的爱……

　　一切不懂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他终于懂了。

　　为什么，她深爱着他，却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

　　原来，是他什么都不懂。

　　并非是她爱得不够，而是她爱得太深。

　　并非是她想要推开他，而是她不得不推开他。

　　明明她这么傻地固执着爱着他，一次又一次地为他动情，承受着这么大的痛楚。宁可自己痛到晕厥，却又一个字都不提，只是自己默默承受着。

　　所有的痛，竟然全部都是因为他。

　　“所以说……”韩烁的神情麻木，终是过了很长时间，似乎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当时流放我的原因，也是因此吗？你觉得只要看不到我了，你就不会毒发了是吗？”

　　“不是，不是这个原因。”陈小千不断地摇头。

　　然而这句话，对韩烁来说就像是无力的狡辩。

　　“我原以为，你还在怨我。我以为，只要我对你更好，你总会原谅我的。我原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什么障碍，只要，只要你不再推开我，我们就能在一起了。”韩烁松开了抱住陈小千的手，步伐沉重地向后退开了几步，神情都是痛色地说道，“原来，都是我想错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千，你没做错。”韩烁沉声说道，“我不该留在花垣城，我不该留在你的身边，是我，我不该回来的。”

　　陈小千在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她此刻能做的只有承受与落泪一样。

　　“你也不该让我留下。”韩烁颤声说道。

　　此时此刻，他回忆起那个时候——

　　韩烁不禁在想，陈小千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让他留下的。

　　“你的毒变深了，其实并非因为毒性在日益蔓延，而是因为，你对我动情，所以才让你一次一次毒发。”终于懂了的韩烁只觉得内心尽然是悲凉，“原来，都是我。”

　　“你明知道我会害死你，你为什么一直都什么都不说呢！”韩烁的眼眶发红，在此刻他的心中是对陈小千的愤怒，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愤怒，竟然直到今日才察觉到真相。

　　「韩烁，你可真的是我的劫啊。」

　　想起之前陈小千在他的怀中晕厥之前笑着说的话，

　　韩烁此刻才终于明白，这个劫——是死劫的意思。

　　明明知道一切，明明知道他会让她承受无法承受的痛苦，明明知道他会害死她，但是，这般娇弱的胆小的怕疼的陈小千仍然默不吭声地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这都是为了他。

　　然而这样的命运，是韩烁无法承受的。

　　韩烁只觉得自己正在承受着，最痛苦的心疾之痛，这痛仿佛即将要将他的心都给撕裂了，这痛已经到了极致。然而，当他看到眼前面露痛苦的少女才知道，这般的疼痛还能愈演愈烈，没有不可承受的，只有被逼承受的。

　　“这都是我的错。”韩烁深吸一口气。

　　他不该留在她的身边。

　　他早该离开了。

　　“白芨，我们走。”韩烁不再去看跪倒在地的陈小千，狠心地迈出脚步向门外走，“回玄虎城。”

　　“别走！”陈小千此时如同声嘶力竭地喊道。

　　她清楚地知道，若是韩烁这一次离开之后，那么韩烁便真的走了。

　　“韩烁，你别走！”陈小千想要撑起身子，走到韩烁的身边，但是崩溃的痛楚却让她用不上一丝的力气，维持住最后的意识和气力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如果留在这里等待着她的，是与韩烁并无交集的人生。

　　那么这比死了更难受。

　　韩烁的步伐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满眼不忍地看着疼痛不堪的陈小千，然而他的身体却紧绷着不敢向她踏出一步。

　　“韩烁，我该怎么办啊……”

　　陈小千痛哭地说道，语气是如此的无助而又委屈。

　　就像是天塌下来了。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为她撑起这一片崩塌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