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劫[传闻中的陈芊芊]》袋之

10、梦与梦

　　当陈小千猛然清醒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似刚从一场尤为压抑和绝望的噩梦中惊醒，但那场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记不真切了。此时此刻，她只觉着全身上下都疲惫不堪，大脑也浑浑噩噩，胸口处仿佛是被掏空了般而感到痛苦不已。

　　“芊芊，你醒了！”

　　耳边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惊喜中夹杂着浓重的担忧和焦虑，陈小千凝神望去才缓缓意识到是她的母亲在守着她。

　　于此刻，陈小千的瞳孔微缩，骤然忆起了什么——

　　「我不该留在花垣城，我不该留在你的身边，是我，我不该回来的。」

　　「这都是我的错。」

　　「白芨，我们走，回玄虎城。」

　　“韩烁！”憔悴不堪的少女如同挣扎一般想要从床榻上下去，却因为昏迷已久和情毒的折磨而毫无气力，沉重的身体反而还需要被她的母亲扶住才，能堪堪撑住。

　　“母亲，韩烁呢？”陈小千泪眼朦胧地看着身侧一身华服的尊贵女人，她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城主的手，却丝毫并未意识到她自己的手是有多么的凉，“他走了吗？他是不是走了？”

　　“你这个傻孩子，怎么你还想着他？你是不要命了吗？”花垣城城主也终于从韩烁的口中得知了原来陈小千所中的毒为情毒，她虽是知道芊芊对韩烁情根深种，但却未曾料想到这份情竟会要了芊芊的命。想到自己最疼惜的女儿这些时日里所独自承下的苦痛，城主只觉得自己的命都没了一半。此时看到女儿清醒后心心念念又是只有韩烁，只觉得又是气恼又是悔恨，于是厉声说道，“我若是早知如此，便绝不会应允你和韩烁成亲。”

　　“他果然，他果然还是走了。”听到自己的母亲这般说，陈小千只当韩烁必然是走了，而母亲更加容不下韩烁。陈小千此刻只觉得心灰意冷至极，眼泪止不住地从通红的眼眶落下，她只觉得韩烁离开她的痛楚比她所承受的情毒更甚百倍。

　　“既然他走了，我去找他，我去玄虎城。”陈小千咬牙要下地，含着泪的眼眸中满是坚定。她既然深爱韩烁又应了韩烁的深情，便绝对不会就此了之。

　　“陈芊芊！”花垣城城主更是愤怒与心疼之至。

　　“芊芊，你别急。”陈沅沅连忙让苏沐将她推至床榻边，伸手握住了陈小千的手，女子的眼中是令人感到一种安心的坚定与抚慰，“韩烁并没有走。”

　　“……没有走？”陈小千愣住了，而后她望向了其他人，想要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是否这只是为了安抚她而故意说的谎言，缓了缓后蹙眉颤声说道，“你们别骗我，他肯定是走了。”

　　——“小千。”

　　就在此刻，陈小千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声音。

　　先是轻轻地叩了叩门。

　　而后是熟悉的，温软的，清雅的，带着怜惜的男声。

　　“韩烁！”陈小千冲过去就要打开门，梓锐也赶来扶住了少女，但是等到了门口陈小千却施力打不开门。

　　似乎门是在外面被人给用力抵住。

　　“小千，我不走。”陈小千只听到屋外的男子深叹了口气，仍然是用温柔的嗓音轻声说道，“我们就如同之前那般，我依旧会住在你的府里。你别怕，我会陪着你，但是在你解毒之前，我们暂时不要再见了。”

　　陈小千沉默了。

　　少女的双手颤抖着，眼眶也红得不行。

　　明明她心爱的人就在门外，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可是他们之间所隔着的这一堵门却好像彻底分割开了他们的世界。

　　“小千，我不会离开你的。”听到陈小千默不作声，韩烁又开口安抚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韩烁的声音温柔不已，就仿佛是害怕自己稍微大声一点，都会无心地弄碎了在门另一侧已然被他伤害得脆弱至极的少女般。

　　他原是心中下定决心要回玄虎城的。

　　但看到痛哭至晕厥的陈小千，他终究还是不忍心。

　　小千对他的情深，他心中已明了至极，只憎恨自己不仅仅未曾意识到这一点，更让小千为了他而饱受情毒的折磨。韩烁心中也明白过来，若是他真的一走了之，小千必定会为他心神大伤，只怕日夜思念他更是难熬苦痛。

　　倒不如就如前几日那般，小千躲着他，虽然见不着他，但她知道她就在府中离她很近的地方，她心中总是安心的。

　　“好，你别走。”陈小千哽咽道，“你不走就好。”

　　她心中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情形了。

　　陈小千便又在陈沅沅的叮嘱下，回了床榻好生歇息。接连几日，韩烁也并未出现，源源不断的补品按照城主和陈沅沅的吩咐被送入月璃府中，而梓锐也为陈小千安排了各种各样的助兴活动，就怕陈小千一闲下来又想着韩烁。

　　“别奏乐了。”陈小千在这般大补下，精气神的确好了不少，但是这一日一日地天天听曲看戏，她是真的觉得脑子嗡嗡得开始响个没完，“我听得头都大了。”

　　“那不如，看些杂耍如何？”梓锐立刻提议道。

　　“我想看你胸口碎大石行吗？”陈小千面无表情地看着梓锐说道，“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哪能啊，少城主。”梓锐连忙说道，“你要是一闲下来，又想起……那位来怎么办？”

　　那位？

　　陈小千的眉头高高挑起。

　　怎么着，现在连韩烁的名字都不能提起了吗？

　　“韩烁没回玄虎城吧？”陈小千又一次确定道，她就怕他们是权宜之计就是让韩烁唬她一下，而后韩烁就回玄虎城，准备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了。

　　“没！真的没！”面对陈小千怀疑的眼神，梓锐做出了起誓的手势，极其严肃地说道，“韩少君好好地在月璃府待着呢，少城主您若是不信……”

　　“我若是不信又怎样？”陈小千的双眸发亮，“那我去看一眼？”

　　“那可不行，这可是城主明令禁止的事情。”梓锐猛地摇头道，“少城主您若是不信，我替您去看看韩少君，您放心，我的眼睛就是您的眼睛。”

　　陈小千没好气地踹了梓锐一屁股，哭丧着脸说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呸呸呸，哪能说到头这种话。”梓锐笑着凑到陈小千身侧安抚道，“少城主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您尽管放宽了心，大郡主和韩少君一定能为您找来解毒之法。”

　　陈小千只得点了点头，她心中总也抱有期望的。

　　“梓锐，我想吃香蕉。”陈小千说道。
　　“得嘞，这就给您拿去。”梓锐立刻应道。

　　等吃完了香蕉和梓锐带来的一些甜点之后，陈小千倒有些倦意了。这些日她都被当成了个瓷娃娃，整日里不是听曲看戏，便是吃吃喝喝，因无所事事，每日的睡眠时间长得就跟像是在冬眠似的。

　　这样养猪式的生活……倒也不是不好。

　　若不是见不着韩烁，怕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了吧。

　　只是陈小千这几日入眠时，却好像做了许许多多的梦，似乎是有些许很在意的片段，也有关于韩烁的种种画面，但是梦醒之后却又什么都记不清了，反而让她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让陈小千希望自己能梦得再真切一些，至少不要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

　　终于陈小千今日终于梦清楚了。

　　在这场极为真实的梦境中，她并没有中情毒，穿着一身黑袍的韩烁将她软禁，联合了陈楚楚要夺母后的城主之位。在夺位失败之后，韩烁被处以死刑，是她假死救了韩烁的命，而后和韩烁回到了玄虎城中。
　　当她以为她与韩烁可以在玄虎城中安心过日子后，陈楚楚却并未善罢甘休，楚楚的心中仍然对她对母后存有恨意。楚楚激起了和玄虎城的争端，扰乱了花垣城的和平，更是软禁了母后，为的就是抓住她。

　　然后，在战斗之中韩烁为她挡剑而死。

　　这场梦境的最后——

　　性命濒危的韩烁领她走完了最后一段路。

　　天降祥瑞，日月同辉，天门大开，异彩漫天。

　　她的眼前光芒万丈，却渐渐失去了韩烁的身影。

　　“韩烁！”

　　满身冷汗的陈小千高呼着韩烁的名字惊醒过来，她的脸上竟然都是泪水。这个噩梦实在过于逼真，就好像这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般，让她只觉得窒息得要心痛死过去。

　　“我在，小千，我在这里。”

　　陈小千却听到了耳边担忧至极的安抚声，她的手不知是何时被人紧紧握住。陈小千抬起眼，只看到韩烁就在她的身边，俊美的面容之上无比的忧心与心疼，紧紧地握住她发颤的手，似乎是想要为她驱赶走所有的梦魇与苦痛。

　　“你……”陈小千此时有些发懵了，她终于意识到这只是一场噩梦，缓过神来又在想难不成，她每夜入梦酣眠之后，韩烁都会如这般守在她的床榻边吗？

　　“做噩梦了？”韩烁轻轻拭去了少女脸颊的泪水，看着那双美丽的明眸里含满了晶莹的泪珠，只觉得心中绞痛，他只希望这双眼睛里永远充满盎然的明媚。

　　“那个梦……好真啊。”陈小千缓缓点了点头，虽是心情渐渐平复，但泪水还是从眼角缓缓滑落。

　　就好像是，以她陈小千为主角的剧本，应该是如何的走向，如此真切地以梦境的形式展现在她的眼前。但幸好在那巨大的绝望和失落感之后，她的手是在被真实的韩烁紧紧地握住的。

　　“别哭了小千，梦里都是反的。”紧蹙着眉头的韩烁看着少女眼角仍在无声无息滑落的泪水，心情沉闷阴郁至极，不断地为少女拭去眼泪。他看见少女在梦魇中那般悲伤的模样就知道定然是个极其不好的梦境，而且即便是在梦境之中，也是他仍然在折磨着小千承受悲痛。

　　“那若是我做了个好梦呢？”陈小千于是笑着反问道。
　　“那必定会美梦成真的。”韩烁又用笃定的神情说道。

　　看到床榻上的少女直直地盯着他，韩烁怕陈小千如此看他又止不住情念，于是伸手轻柔地覆上少女的眼眸，轻声道，“继续睡吧，我陪在你身边。”

　　陈小千勾起唇角，感受着眼上令人安心的温度轻轻颔首。

　　“那我要做一个美梦。”

　　“梦到我与你——”

　　“从此朝朝暮暮，相伴不离，白首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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