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上“老”青梅》青酒铎

7、第七章 秋刀鱼的滋味 猫跟你都想了解

　　如果你觉得尴尬时,你会有什么反应？王笛通常以傻笑应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尴尬的氛围变得幽默一点。
　　孙野原本斜靠在车门旁的身子，不自觉地站直了。他定定地看着王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反倒是孙妈看见河边突然冒出的王笛，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王笛回来啦？什么时候放的寒假啊？这两年也不见你来我家玩了，改天来婶子家玩呀。”
　　王笛脸上的笑能有多僵硬就有多僵硬，“嗯，对，行，好嘞……”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都答应了什么，就脚底抹油迅速走远了。
　　走到路口拐弯的地方，王笛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相亲活动继续在愉快的气氛中友好进行，只是孙野的目光一直灼烧着王笛的后背，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感觉，王笛不再回头了。

　　躺在床上，王笛有些失眠。真没有想到，孙野竟然会和别人相亲，相亲这两个字竟然会和孙野扯上关系。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王笛偶然间读到安意如的《人生若只如初见》，惊为天人，对纳兰性德的诗词爱不释手。虽然现在想来，纳兰词情感虽细腻但境界欠疏阔，可当时王笛深深陶醉于其中。“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红尘俗世的男男女女，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那个被变心的故人，却未曾料在故人心中自己也是那变心的一人。
　　王笛和孙野，两个人是谁变得心？
　　唏嘘的是，或许他们根本谈不上变心，因为连故人都还算不上呢。

　　王家庄的大年初一很热闹，小辈要挨家挨户地去拜年，从早到晚不大的村庄一直人声鼎沸。这几年王笛拜年的时候，只去奶奶家、几个叔伯家问个好，就待在家里躲清净，反正很少有人会来她家。那种“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感觉，会让王笛有一种奇异的清醒。说白了，就是“社恐”青年的顾影自怜罢了。
　　中午草草吃了几口饭，王笛瘫在小床上。窗外的阳光很温暖，给凄冷的冬日抹上一层金灿灿的光晕。她想要出去走走，到一个安静的没有人的地方。不知不觉间便又走到了“秘密基地”，大年初一，水泥厂的机器也要过节，只有她游魂一个。
　　好在阳光正好，她随意坐在枯草上，河边的小坡背风，北风从头顶吹过，远方是连绵的旷野，王笛低头抱膝，闭上眼睛，内心有片刻的宁静。

　　身边似乎有人坐下，许久也没有说话。
　　王笛憋不住，“你怎么会来这里？”她抬起头，不用看都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我经常来这里。”孙野语气平淡地说。
　　“大过年的你跑这里干嘛？”
　　“你不也在这里么。”
　　真是毫无营养的对话。
　　或许是阳光太好，或许是灵魂太空，王笛不想再挣扎什么，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静地坐在一起了。
　　“听歌吗？”没等王笛回答，孙野把一只耳机塞到王笛耳朵里。
　　耳机中响起听了无数遍的旋律：
　　“窗外的麻雀 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手中的铅笔 在纸上来来回回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那一刻，他们什么都没有想，脑袋放空地听完一首歌，安静地享受一首歌的时间。
　　“那个，那天你是在相亲吗？”王笛把脸撇向一边，下巴颏微微上翘，手里拿着一根草棍折来折去。
　　“啊？”对于尴尬的重逢，孙野非常不愿回想，“额，那是被我妈硬拽来的，说是她好姐妹给介绍的……我要是不去，下个学期就不给我生活费……”
　　“这样啊。”王笛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孙野看着王笛，女孩的眼神始终不肯对着自己，两年半，九百多天，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她瘦了一些，也比以前白了，眼睛似乎更大了，可眼神中的光彩却比以前黯淡了。大半张脸深深埋进羽绒服的领口，另一半被额前的刘海遮住，整个人散发着颓丧之感。孙野的心头好像有一只小小的蚂蚁，一下又一下地噬咬他的血肉。
　　“王笛，你，过得还好吗？”孙野的嗓音略微喑哑。
　　你离开我，过得还好吗？
　　沉默了片刻，王笛转过脸，她认真打量着孙野，然后，笑得灿烂倔强：“很好啊。你不好吗？”
　　话音未落，王笛已经站起来，大踏步地走远。
　　冬天可真冷啊。

　　大年初六，王笛就坐车火车回了学校。她又新接了一份家教，给一个高三女生补习英语，从初八开始，一天三个小时，课时费颇为不菲。
　　人如果上年纪了，睡眠质量就会开始下降，每天晚上都会做许多奇奇怪怪的梦。王笛认为自己已经初老了，多梦就是其中症状之一。《琵琶行》里商人妇梦中醒来的那一句“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王笛每次从梦中抽离后，都会不由自主地念一遍。
　　宿舍里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她一个人享受北三环价值三百万的二十平豪华单身公寓，“希望今天一夜无梦到天亮。”王笛睡前给自己鼓劲。
　　只是事与愿违，睡着之后的大脑有它独立的运行系统，她又回到小时候，那个清凉的六年级毕业的夏天。

　　自从王笛一把碎情书撒到孙野脸上，两个人就互不搭理了。
　　其实王笛这火的确发得名不正言不顺。她理不清自己的想法，索性不去在意，整天和小二姐、娇娇厮混在一起，装作世界上没有孙野这个人。
　　孙野很委屈，他就是一个递情书的，为什么最后受伤害的竟然是他啊？孙野看着王笛疯丫头一样跟着几个小姑娘在操场上疯窜，恨得牙根痒痒。
　　“野哥，笛子那天干啥冲你发火啊？你做什么事惹到她了？”王小帅一只手勾着孙野的肩膀，好奇地问。
　　“她被狗咬了！”孙野很烦，“我不就帮别人给她递了一封情书吗，她冲我发什么火？”
　　别人家的男主，从小领地意识就非常强烈，对女主方圆三百米内的异性都充满敌意，誓死捍卫自己的主权完整。我们的男主，非但不把情敌扼杀在萌芽之中，反而大公无私帮助情敌绿自己，不知道若干年之后，孙野再想起这一段，作何感想。
　　孙野：呵呵。
　　王小帅向来是八卦体质，“卧槽，情书啊，是哪个勇士竟然敢追我笛姐？”
　　“……黄志远。”
　　“谁？”
　　“黄志远！”
　　“黄志远那货以前不是欺负过笛子吗？”王小帅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看着孙野，“你竟然帮他递情书，士可杀不可辱，笛子绝对恨死你了。”
　　孙野琢磨了琢磨王小帅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在狗头军师的指挥下，孙野的方向完全跑偏了。

　　拍过毕业照，发完毕业证书，王笛摘下红领巾，告别了小学。
　　孙野踌躇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王笛和谈。
　　王家村的小孩，夏天主要的户外活动就是到村东的小河里游泳。河水刚刚没过胸口，河底是密密的鹅卵石，透过清澈的河水清晰可见。每天下午两三点，王笛就和小姐妹们一起去小河石桥旁玩水，虽然她不会游泳，但不妨碍她泡在水里扑棱来扑棱去。男生们一般会去河下游水更深处玩，对于这些从小泡在水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倒没什么危险。不过友情提示，游泳一定要去正规场所哟，野游危险，请勿模仿。
　　不过这一次，在孙野的极力要求下，几个男生决定到石桥旁，跟女生们一块。男生们光着膀子，穿着裤衩，像一条条泥鳅在水里钻来钻去。女生就要平和地多，穿着小背心、短裤，靠着桥洞泡在水里，你泼我一下，我泼你一下。
　　孙野使了个调虎离山的小计策，把和王笛一块的小二支走，见缝插针地游到王笛身边。“王笛，”孙野努力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对不起啊，我不应该替黄志远递情书，你就别生气了呗。”
　　王笛翻了下白眼，“我没有生气。”女人，不论年纪大还是年纪小，共同点都是口是心非，她嘴上说“没有生气”，其实心里已经要气炸了。
　　好在孙野敏锐地察觉到王笛话里的枪药味，“这事我做的确实不对。其实黄志远让我给他递情书的时候，我就不想答应他。”
　　“你为什么不想？”王笛脆生生地问。
　　“就觉得心里不爽，黄志远那小子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以前不还欺负过你吗？我是让他缠得烦了，才不得不答应的。”
　　“是吗？”小姑娘斜眼瞥他。
　　“绝对是啊，幸亏你没答应他，要不我得膈应死。”
　　傻直男歪打正着。王笛听完咧着嘴哈哈笑了。孙野别扭了好几天的心，终于又舒坦了，仿佛一切只有像现在这样才是对的。
　　“对了，你是不是要去市里读初中？我爸说让我也去，以后咱俩还一块上学啊。”
　　王笛用力点点头，突然间，她开始期待初中生活了。
　　少女，你真是太好哄了！

作者有话说

　　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