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追逐逃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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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君妍走了。
傅吉安没有追出去。
他想，这么多年，他依旧是个胆小鬼。
傅吉安愣愣地看着那枚遗落在酒杯上的口红印，他们已经多少年没见了？从前，从没见过她化妆，也不曾看她穿过裙子。正想得出神，手背传来一股凉意，他愣愣地望去，是一双柔嫩的小手，指掌间的关节处是可爱的小圆窝。
略带醉意的眼顺着那双手看向手的主人，那是他的小学妹，从他大三起便开始追逐他的小学妹。他看见她满脸担忧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仅懦弱，还十分的该死。他颓丧的捂住了脸，闷闷的声音从手掌中透出。
他说：“对不起。”
学妹没有说话，原本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攥紧了，像是要把它揉碎了带走。
傅吉安回家的时候，正遇上从他家里出来的林如许。
林如许简单的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开。傅吉安转身看着已经略显老态的背影，突然开口：“表叔，喜欢一个人应该怎么做才好？”
远去的背影僵了下，才慢慢的转过身，原路返回。
林如许站定在傅吉安面前，看着这个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孩，想起从前那个冷硬又脆弱的身影，叹了口气：“吉安，这道题老师也不会做呢。”
他看见傅吉安眼中的星芒渐渐淡了，良久，才听见他用低落的声音回应他：“也许爸爸会。”听见这话，林如许的胸口一窒，紧接着似有大掌在挖掏他的五脏六腑。
傅吉安没去看他的表情，只深深吐了一口浊气，卸了脊背的力量，倚靠在身后的墙上，扭头望向远处的星空。
他身上有很重的酒气，林如许浑噩地想着。然后就听见傅吉安再次开口：“我说过，父亲的死和你没有关系。”，说完这句话，他便抬手捂住了眼睛，接着道：“你知道他死前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吗？”
林如许知道，这时候，他并不需要自己做任何答复。可他还是摇了摇头，哑着嗓子低声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很爱我母亲，要我照顾好她。”这句话带着哽咽。
因为他抬着头的关系，林如许看见一丝晶莹的泪光顺着他鲜明的下颌线滑下，渍入白色的衬衣领子。被挡住的眼睛泄露不了太多悲伤，可他眼角瞥见左侧门后的一丝亮光，却觉得，这样的悲伤，重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听见，这个大男孩继续诉说着压在心底多年的话。
“他一直都知道，母亲这么多年始终忘不了你。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有太多的回忆，可他愿意用他一辈子的时间陪着她，总有一天，那些回忆将无足轻重。爸爸听说你要瞒着大家出国，直骂你糊涂，说你遇事从来只知道逃避，当年母亲就是这么被他乘虚而入的。我说，那不正好，妈妈就不会再想着他了。可那时爸爸很难过，他说，那样你妈妈该伤心了…”
傅吉安仍在絮叨着，助听器早已被他摘下。林如许看见原本微阖着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打开，门前立着的人早已无法忍受地瘫软了身子，坐在地上，抱住膝盖，近半百的人跟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林如许想起当年决定出国后，前来见她的最后一面。那是他最后一次拥她入怀。他想着，不过是一个极为绅士的告别拥抱。尽管她并不知道，他即将远行。
可他没想到，放学回家的小孩也许正站在某个角落，冷静地看着他们，或许还听见了正在等车的他与远在他国的好友之间那场跨国通话。
他私心里极为自私又自负的以为，他的离开会让她永远记得自己，纵使，他们不能在一起。
可是，当他看见蹲在地上哭得几欲晕厥的安宁，他只觉得自己错得一塌糊涂。
表兄也错了。
其实安宁，早已忘记林如许。
他突然想起傅吉安问他的话，他看着地上的女人，回他：“你当像你爸爸一样。”
“表叔，喜欢一个人应该怎么做才好？”
“你当像你爸爸一样。”
其实早已不必言说，这个答案，他们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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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傅吉安和学妹分手了。
或者说，他其实从未说过开始。
他只是默许了她的陪伴，可从未给过她一个承诺。他是个残忍的人。
知了声声。烈日缠绵的夏日午后，傅吉安疾走在校园绿茵小道，后背沁出的汗珠沿着结实的后背滑下，没入腰间，蓝白相间的衬衫染上斑斑点点的湿迹。
终于赶到校图书馆旁的咖啡馆，入门时扑面而来的空调冷气令他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抬眼时看见学妹已经到了。
“抱歉，导师那儿有事耽搁了。“他一边卸下侧肩处挎着的背包，一边捞过饮品单，刚拿起便被一只手压下。他再次看向面前的人。
“学长，我已经点了，两杯冰美式。”
一瞬间，傅吉安想起了和学妹初见时的场景。那时候，也是两杯冰美式，他点的。
“那时候真的谢谢学长了，没有你，我可能还得顶着大太阳，拖着行李箱走它半个校园呢。“学妹朝他笑着说道。露出的两颗虎牙，让他仿佛又见到了当初那个刚入大学校园的她。
他突然间释怀了，对于即将要说的话。
“丁莜，我很抱歉。”
学妹丁莜摇了摇头：“不，你别这么说。”
傅吉安静静的看着她，以从未有过的认真，说着：“我曾经贪婪于你的追逐和陪伴，可始终吝啬于能给你的承诺。那天聚会上你见到的那个人是我从十四岁起，想要承诺一生的人。我曾经，胆小懦弱、自卑自怜，也曾打算孤注一掷，却最终半途而废，我很羡慕你，你阳光乐观、积极勇敢，那天带你去聚会，是我做过最卑劣的行为，如果因此让你受伤，我很抱歉。”
一长段话说完，对面的女孩一双大眼里早已蓄满了泪。两杯美式正巧做好，丁莜起身去取，回来时，面上已不见哭过的痕迹。
傅吉安看着她静静的啜了口咖啡，紧接着抬起头笑意盈盈的告诉他：“没有，我没有受伤。”傅吉安看着她，欲言又止。于是，她又说道：“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自己的事啊。起码我努力过了，如果还是不行，那就算了呗。”她说得轻快，顿了顿，抬起眼直视他：“是吧，学长？”
真是个机灵的姑娘，他想。
可是，那么耀眼的人，还要多少的努力，才能换来她的一眼垂眸呢？
傅吉安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丁莜，我会的。”
不是回答，却是回答。
转眼间，已过了夏天。
这个夏天，傅吉安过得很是忙碌，他作为前任ACM校队队长，一直在协助导师辅导下一任参赛队伍。
傅吉安很焦虑。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他再次路过了那间咖啡厅。回想起丁莜的话，他长叹了口气，最近她的社交平台几乎没有任何消息。
他想，他和她可真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全靠一个人的想念维系着不切实际的妄念。她在老家的城市，可他却在远在南边的城市。他决心放手一搏，可到头来却发现，他连一张有关于她的门票都没有。
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他想像好友一般和她问候。他还想问问她，是不是还记得傅吉安？你的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学啊，那个戴着助听器的、死了爹的小聋子。
他好羡慕，在她身边的所有人。
如果有人窥探此时他的内心想法，一定会惊讶于他对她的想念与渴望，也许还会鄙夷的斥责：“你这不过是执念！是把对现实的不甘寄托在一个触碰不到的、你想象中的人身上。其实，你一点也不爱这个人，你只是活在了爱她的自我感动里。”
也许吧。他无法反驳。如果可以，他想亲自试试，他是否真的爱她。
自上次暑期聚会，已经两个月过去了。
他已经有两个月没见过她了，比起大学期间的那四年，这次尤为难熬。
他已经，太想她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追逐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