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境》州渔

2、第二章 毛贼，就是你了

　　几分钟后，唐宇茫然地站在了码头上。哦，这么说容易让人误会成突然出现在了码头上，怀疑有传送啊，瞬移啊什么的，所以要郑重澄清一下，他，是走回到码头上的。走回来的理由很直白，因为入口它就只是个入口，一点也没有要变成出口的意思。唐宇在那歪斜的石碑前走走走，结果是原地踏步，什么来时的白玉栈道啊，被彻底排斥出局啊，进入美好新场景啊，一切都是浮云。唐宇不死心地试着摸石碑，再一次感受被无视的悲哀——连一块冰冰凉凉，触感真实的石碑都对他不理不睬，真是够了！
　　真无路可出，唐宇也一下子没辙了，从码头沿路往镇中心慢慢晃荡。气馁了？颓丧了？不不不，这种情绪不存在的。才耗了一天都不到，想想前面走的十几天，这根本不算个事儿好吗。而且，十天八天的尽管耗吧，唐宇耗得起，开着不累不渴也不饿金手指的人就是这么牛的。
　　唐宇很冷静，想好了要从头再好好地观察观察环境，坚决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嗯，干等不是咱的风格，努力破除困境才是咱一贯的准则嘛。
　　一观察，还真的有门道了。唐宇敏锐地发觉小镇的光线暗了一些。这是，打算入夜了？进了新手村就没见到太阳，还当这里是永昼呢。唐宇懵逼了一小下，总觉得这个世界对日升月落的设定挺不友好的。想想伴随一路永远挂在四十五度上方的斜阳，然后上了栈道后太阳更是露脸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是颇有预见性的，等光线越发暗淡到无，彻底入夜后，头顶夜空是一片漆黑，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没有一颗。
　　所有的人都在天黑透前收工收摊，呼亲唤友地回家了。酒楼的大红灯笼和点点民间灯火照不亮漆黑的街道，也照不出街道上真没人理的唐宇。其实唐宇还是可以走进灯火亮堂的酒楼甚至是民居里的，反正没人理也没人赶他或找他收钱（就是不知道打烊或是就寝后会不会被赶）。但唐宇还想在外面呆会儿。夜晚好啊，漆黑的夜晚更好，容易出事。出事就好，出了事才能搞事。现在怕的就是一夜无事。
　　唐宇溜达到灯火渐消，正打算抹黑去闯个空门试试的时候，事了来了，而且还是大事！嗖嗖嗖——凭空就跳出一队官差，十个人齐齐整整地一手提灯笼一手按刀，围了个标准的圆，把唐宇圈了个正着。
　　正对面服饰上多了一条鲜亮的蓝腰带的一位确定是个头头了。一开口官威十足，忿声而斥：“大胆毛贼，速速拿下！”
　　唐宇圆眼闪烁，我这还没开始闯民居客栈呢，怎么就是毛贼了？噢，不是，啥都甭管了，毛贼就毛贼吧，你们来抓来抓，可算是有人理了！
　　唐宇一下子从小透明成了焦点，成就感爆棚。首先是两个官差上来，反截了他的双手，一条铁链往身上绕绕，捆了个坚实。然后呼啦啦周围的灯都亮了，门也开了，涌出来一堆吃瓜NPC，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声声入耳。
　　“这贼人忒可恶！”
　　“可祸害够了！”
　　“哎呀，可算是抓住了。”
　　“真是费了劲了，这贼人太能跑太能藏了！”
　　“……”
　　这么说就尴尬了啊，明明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晃了一整天了。
　　且不管尴尬的NPC众，这边管差拽着铁链一拉，场景变换，黑夜的新手村小镇倏忽不见，唐宇眼前一片光明。
　　这是天亮了？很好，快进了。快进得好啊，省了铁链叮当的押解之旅。然而，这是到了哪儿？眼前好开阔，云栈镇应该是没有这种地方的。那么是终于出了新手村了吗？真是可喜可贺！
　　等等，这眼前四四方方的，似乎置身于高台上？然后手腕好勒，手臂关节好痛，这——这——这是被吊在刑台上啊！不是啊，这是示众还是处刑？都不要关不要审的吗？剧情发展这么突然好吗？好歹关照一下当事人的心情吧。
　　唐宇的心情有一些些凌乱，不多，就一些些。主要是被关节痛搞的，这意味着免痛的金手指失灵，这就非常不好了。
　　真实情况是不是这样，唐宇随后就会知道，先不多说。就说他捋了捋心绪，就又恢复了冷静看世界的模式，开始仔细观察周围。
　　这一看，就百分百确定已经迈出新手村，“吊”在新地方了。虽然没有身后视角，头被夹在拉直的手臂间转动困难，但就前面一百八十度不到的视线范围里，就非常有看头了。

　　青石板铺遍的开阔广场了解下？目力所及处层层叠叠犬牙交错的飞宇楼檐了解下？妥妥的一繁华都城没跑的。还有疑虑？那车水马龙切身体会下？不要说远处络绎不绝的人影，就跟前这广场上，就聚集了不下百人。看看这人口密集度，上海外滩有没有？东京街头对不对？
　　话说回来，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还伸长了脖子，就为了看一个被吊着的人有意思吗？做为狼狈地被看的人，唐宇深深觉得你们这些人真是太空虚太无聊了。
　　但是围观众的想法明显是不同的，他们觉得有意思得很。一个个两眼放光，边看边兴致勃勃地指指点点，议论声沸沸扬扬地传到唐宇耳边。
　　“快看快看，他看过来了，眼神好亮！”
　　“是啊是啊，脸色也红润。”
　　“天啊，都十天了！”
　　“这还是人吗！”
　　“……”
　　什么情况？唐宇确信自己听到了一件非同小可的事，一时还难以置信。是说他已经在这里被吊了十天，结果依然鲜活如怪物？不是，问题是这也太——太凶残了，居然要被判活活挂成干尸！这贼是有多穷凶极恶啊？
　　唐宇对金手指的信任度瞬间从负到正，持续上升中。被吊了十天，只有关节略有疼痛，嗯，太靠谱了！靠谱得妖异。
　　此时的心情特别难以言说，唐宇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就过去了十天，但想像一下被连挂十天被人指点议论的感受，又深深觉得庆幸——这段掐得太对路了，真要是十打十经历了，难保不落下心理阴影。
　　“听说城主大人都被惊动啦。”
　　“是的，是的，据说要亲自来看看。”
　　“那必须的，毕竟这贼人这么可怕。”
　　“……”
　　城主啊，此城主是不是彼城主呢？如果是，那就省事了。唐宇稍微感受了一下关节疼痛，越发不在意了，预感这事儿有得赚。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这吊得高，效果也是一样的。一队人刚从街角拐进广场前方，唐宇第一时间就看了个清楚明白，心里头刷一下敞亮敞亮——值了！不枉这惊世骇俗的一挂，这就见到人了，就是他！
　　这一队正是群众口中的城主大人，目标明确，直冲刑台而来。两列衣甲鲜亮，整齐地手按特配统一长弯刀的十人小队。走起来气势昂扬，神采飞扬，却还是不敌中间独自一人，盼顾睥睨、妖艳生辉。后知后觉的围观众人迅速让向两旁，留出中间宽宽的通道直达台前，同时也把一直投射在唐宇身上的炙热目光齐刷刷转移到越走越近的城主大人身上。
　　唐宇毫不客气地从头到脚打量来人，最后得出结论：这人真是比影像中看到的还要撩人。

　　穿着还是一身最简洁的素淡长衫，但镶边的暗线图文、腰间装饰的细线和玉坠莫不是一等一精巧细致的绝品。连同厚薄适度的柔顺又垂坠的布料，这些在影像中还真看不出来，实物入眼一看，确实是非常讲究地烘托着如雪肌肤的润泽、如瀑墨发的飘逸。偏偏修眉下上挑的一双凤眼，微微一眯间噙着一抹嫣红的瞳仁，配合着姣好的上下唇无意识一抿，无端端就带着十分勾人的神态。
　　城主大人气派足，在刑台前稍稍一停，声都不用出，跟随的两列小队就齐刷刷立定，他独自两手一背，慢悠悠踱步到了刑架跟前。
　　唐宇感受到围观的视线又回来了，在头脸上热切地切来切去的。城主大人要如何处置这个挂不死的贼人呢？围观众人好期待好期待，激动得不要说不久前还无比嘈杂的议论声没了，就是连呼吸声都压抑了不少，百多人的现场安静，特别安静。
　　城主小小声的嘀咕在这么个环境下响起，大家也是约摸可以听清的。
　　“哎呀，感觉怎么会错了呢？”城主大人一手托着腮，仰着头与唐宇对视着，嘴里就不由地嘟囔了一句。然后他目光一收，脸板起，手背起，冷冷声音问话：“老实说，你是不是毛贼？”
　　“……不是。”不是自己说的错了吗，怎么还问？城主大人你口是心非哟。
　　“胡说！怎么会不是？难不成还是我抓错了？”
　　城主大人语毕转身，以傲娇的姿态四十五度昂头，施施然下台。照样一停步，两列小队齐刷刷先后转，就——就要走了？
　　唐宇内心草泥马奔腾不休，简直呕出一口老血。
　　您的民众都听见了啊！您看看这掉一地的下巴！
　　有本事您把视线降一降，从天边的浮云回归下现实？
　　您错就错了不要紧，我这不是没死吗？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的民众都在看着那。
　　千万不要来死不悔改这一出啊！请您注意一下人设——哦，急糊涂了，大BOSS的人设是操蛋的玩意儿，还是不要提了。
　　总之，不要走啊！要出人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