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成名》睡键盘的猫

3、校长

　　古雅刚走出两步，又被拽了回来。
　　“理亏就想走，没这么简单。你必须当着同学的面，跟我道歉。”阿姨义正辞言地提要求。
　　古雅冷着脸，不想浪费自己的口水，“走吧，那就去找校长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若我错了，我会道歉。”
　　提起要去找校长，宿管阿姨有点心虚，但这么多同学在看，她不能让步。
　　“校长这个点早就下班了，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
　　这时人群中出现一阵骚乱，本来围成一圈的学生，纷纷往两侧让出一条通道。
　　“发生了什么事，刘大姐？”一个戴着眼镜，身形削瘦的老人问。
　　宿管阿姨被眼前的人给吓一跳，反应过来后，赶紧走上前去，“彭校长，您还没下班？要多注意身体啊。这事还正要麻烦您主持公正，现在的女学生啊，太没教养。我跟您说说怎么回事吧。”
　　彭校长没说话，示意她暂停。转个身，他朝门口围观的同学挥挥手，训斥：“是不是一个暑假把你们玩疯了？还有时间看热闹，要不要我给你们任课老师反馈一下学生太闲了？”
　　一听这话，学生们知道今天没瓜吃，灰溜溜地走了。
　　确认学生都走了，彭校长才对两个人说：“去我办公室说，把宿舍门口都堵了，让学生怎么进出？”
　　结果到了办公室，彭校长也没问发生了什么事，直接对宿管阿姨严厉地说道：“刘大妈，这事你做得不对。不管学生做的对还是错，你都不该在宿舍门口吵。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影响学生的学习。此事到此为止，你回去吧。”
　　宿管阿姨又羞又愧，脸憋得通红，落荒而逃。
　　彭校长转过身，怜惜地说了一句：“小雅，你这是打算装不认识我了？”
　　“啊”，古雅有些惊讶，随即否认，“没有，我没想到您能认出我。”
　　彭校长看到古雅手中的饭盒，“没吃饭吧？走，今天彭爷爷请你吃顿教工餐。”
　　“不，不用了，谢谢您。我去食堂吃，您早点下班休息。”说完，跑得比兔子还快。
　　彭校长望着远去的身影，百感交集。若不是看过她学籍卡上的照片，他确实认不出来。
　　他记得六月份的时候，学校来了一个不寻常的人，是个警察，准确说是个狱警，就是张管教。跟他询问报告一中除了需要参加统考外，还有没有额外要求。
　　彭校长当时以为是张管教的小孩要来参考，直接说道：“如果不进实验班，参加统考就可以了。”
　　张管教连连点头，“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们要面试呢，不需要就好。”
　　“只有特招的，我们才会面试。正规统考进来，不需要。张警官，你为什么担心面试呢？”彭校长疑惑，哪怕是要面试，能正常考上的一般都能过关。
　　“唉，考试的人，是我管教的一个少年犯。说是犯人也不准确，不是她犯的错，却被家里人推出来背锅。她自己还主动把罪揽上身，就被判了两年。这孩子，为这样的家人，太不值得了。真没见过这么招人疼的孩子，不能去上课，就在监子里自学，成绩特别好。”张管教说着，眼眶都红了。
　　她擦了下眼睛，接着说道：“她出来的时间是今年8月31日，如果你们要面试的话，会很麻烦。”
　　彭校长一听，兴趣来了，他任校长这么多年，从未碰到这种事情。
　　“那她怎么参加统考？”
　　“当时她提出要参加初升高统考的要求时，我们也惊呆了，我从事狱警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想到她本来就耽误了两年，不能再耽误一年等明年的考试，我们向局里打了报告，局里与教育局沟通过，特事特办，在少管所考试，我们负责监考，全程录相。”
　　“呵呵，张警官，你们有胆识、有魄力，比我们强啊。我们收个残疾人都畏畏缩缩的。来，说说这个学生的情况。”彭校长叹了口气。
　　“彭校长，这件事情，你必须对所有人保密，包括学校的老师。依法，未成年人的犯罪档案是直接封存的，我现在跟您说，其实已经违法了。但考虑到现实情况，我必须跟您解释清楚，以免将来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当然，如果你不想她来一中，可以拒绝，我再去其他学校问问。”
　　“不不不，张警官，你想错了，我很希望她来一中，只要能考上，我一定收，我绝对没有偏见。至于保密问题，你放心，她的档案就放在我这里，谁也不会知道她缀学两年的事情。”彭校长有点急，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古语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现在想找个好苗子，不容易。经过这种历练的孩子，哪怕成绩差一点，也大有可为。
　　“有校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孩子叫古雅，她父亲以前在县政府，您可能认识，叫古岳。”
　　“古雅？她怎么可能是少年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记得她小学毕业后就转学去了S市上初中。”彭校长一听名字，大吃一惊。他不仅认识古岳，还是师生关系。四年前，古岳还带着妻子女儿来看过他。
　　“您认识她？那您应该知道我没说假话，古雅是个好孩子。她的父母真不是个东西。古岳找了小三，还怀孕了。林凤仪带着女儿打上门去，结果小三被推下楼梯，骨折又流产，还丧失生育能力了。
　　小三说她是被林凤仪推下去的，林凤仪说是小雅推的。结果小雅把这事给认了下来。本来吧，这样的事，只要双方协调好，完全可以定性成意外。
　　结果古岳和小三不依不饶，一定要林凤仪坐牢。眼看小雅把事情认下来，古岳也没心软，死咬着不论是谁，总要有人为他儿子的死承担责任。”张管教一边说，一边摇头。
　　彭校长的脸色极其难看，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得意弟子竟如此冷血。为了小三和所谓的儿子，连老婆女儿都要送进牢里。
　　“这还没完呢，这两口子，没一个好的。小雅在我那里两年，他们没一个人去看过一次。林凤仪来过一次，给我一张卡，让我转交给小雅，我让她去见见小雅，她竟然拒绝了。真想知道他们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张管教当初也是被林凤仪气得肝疼。
　　彭校长颤巍巍地站起来，抓住张管教的手，“你放心，当初我没把她父亲教好，现在一定会保护好她。”
　　张管教走后，彭校长直接打了古岳的电话，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古岳所说，与张管教说的，并无不同。
　　彭校长怒了，对着电话吼起来：“我不管你跟林凤仪、以及其他女人的事，你明知道不是小雅干的，为什么要让她去坐牢？她这么小，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吗？”
　　古岳：“老师啊，这不能怪我。你知道我盼子多年，为了生儿子，我连铁饭碗都扔了。你没法理解我当时的痛啊，已经确定是个男孩，再有三个月就生了，想到这事，我永远不能原谅她们娘俩。”
　　彭校长：“你怎么能这么做，这是要毁她一生啊！”
　　古岳：“毁她的，是她娘，不是我。她要帮她娘顶罪，就该知道有这个下场。”
　　彭校长：“虎毒尚不食子，你白读这么多年书，自私、残忍、不配为父。”
　　挂掉电话，彭校长像缺氧的鱼儿一样，大口喘气，心底一片悲凉。他缓缓走进学校陈列室，将荣誉墙上古岳的照片取下来，撕成碎片。古岳曾是他的骄傲，县文科状元。现在，他只感到耻辱。
　　中考分数一出，他就迫不急待地拿出成绩单，一个个名字划过去，没找多久，就看到古雅的名字，683分，确实很优秀，进实验班也够。
　　他考虑过要不要将古雅放进实验班，想到古岳，他放弃了。实验班的人优越感太强，古雅需要一个更轻松的环境。至于学习成绩，他不担心。老师教的是学习方法，而不是知识。
　　古雅需要学习的，是如何与人相处。论哪个班级最锻炼人，无疑是十班。生源成分复杂，官商工农背景的同学都有，认真读书的与混社会的学生并存。
　　但历届的十班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毕业后，同学感情是所有班级中最好的。这一点，是彭校长最看重的。
　　刚才她与刘宿管的纠纷，彭校长问都没问，就直接训了宿管，让她回去反省，还真不是偏心。换成任何一个学生，他都会这么做。学生是来学习的，刘宿管这种拉着学生在宿舍楼吵架的行为，引来大量学生围观，本身就是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