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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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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吹干头发，把自己投进了柔软的床褥里。
从外面传来海浪规律起伏的声音，称不上安静，却很舒缓。
她不太困，也不敢睡着，但心情很好。
枕边的手机咘咘咘咘地震个不停。
秀丽有点无奈，洗澡前收到了特蕾斯的问候讯息，她回了一句，然后这小姑娘就开启了没完没了的话痨模式。
一股脑地发来许多照片，跟她推荐路边美食，偷拍的三角裤帅哥也发给她一起品评……
特蕾斯：歪歪歪？理我理我快理我？睡着了？呐喊.jpg
我：还没。
特蕾斯：我刚刚在导游的群里看到他们分享的新闻，你晚上是在漂流餐厅吃的饭嘛？五角花那个嘛？
我：嗯。
特蕾斯：那你知道死人了吗？
秀丽指尖一顿：什么？
特蕾斯似乎失去了打字的耐心，开始发语音消息：
“哇，姐姐你消息不行哦，你人就在那——呃，对不起，我就问一句……你没发生什么嗯嗯嗯的事吧？”
秀丽怔忪了会儿。
这对她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特蕾斯是半个“知情者”，彼此都清楚有些非人异事的存在，说话间仿佛就多了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没有，没什么。”秀丽凑近手机，也回了一句语音。
“那就好，那就好，你听我说，太劲爆了，晚上这边警方破了一个制毒窝点，就是死者的女儿提供的情报，她说自己被生父强/暴长达十四年，母亲已经失踪很久，估计不是逃了就是死了。她爸不仅涉毒，还参与监/禁拐卖妇女儿童，她要求卡尔丹政府提供人道避难，确保自身安全之后才能继续透露消息。”
秀丽张了张嘴，想起了那名叫苏珊的女人，想起了她昏暗无光的眼睛。
她必定是恨他的，可又无力反抗，甚至为虎作伥。
“但最奇怪的还是她爸在海里失踪了，今天风平浪静的怎么也不能一眨眼人就没了啊，被鲨鱼叼走都没这速度快，哎呀真诡异，不过活该。”
特蕾斯也不等秀丽回复便继续叭叭：
“跟我爸妈一起旅游真是太烦人了，我是个健康！青春！的女高中生啊！你知道我妈给我准备了什么泳衣吗？我发誓我十岁以后就没见过那种款式了。”
秀丽瞬间被她拉回了现实，她扶了下额，忽然想起自己的泳衣也还没着落，明天趁着尤里先生出去办事要先把这个东西好好考虑考虑。
“对了，你们明天预计什么行程呀？”
秀丽想了想，实话实说：“我领导有工作，我应该会自己先逛逛吧。”
“那！我们俩结伴吧姐姐！你救救我！”
“……”
秀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躺下睡了会儿，半宿好眠、无梦。
——好几天没做被星星淹死的梦了，居然有点不习惯。
起床后和尤里先生一起骑着沙滩摩托，在可可尼亚的早集品尝了当地的椰奶和海胆虾排。
“那么，很遗憾我要暂时脱队了，秀丽小姐。”
他一身白色银纹的衬衫和黑西裤，风度斐然，一副框边眼镜加重了书卷气，又被天生自由的发梢破坏了斯文，交织出性感而禁欲的微妙氛围。
“有事的话务必给我来电，无论何时都会接的。”
秀丽的视线漂移了几度，面朝他身后的椰子树认真点头。
尤里先生注视着她很少落在自己脸上的眼睛笑了笑：
“回头见吧，秀丽小姐。”
……
海岛上的温度升得很快，秀丽戴好墨镜和遮阳帽，慢悠悠地骑着摩托去会和点。
穿着碎花吊带裙的特蕾丝已经站在椰子树的阴影里冲她直挥手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通过她爸妈那一关的。
两人在原住民开的小商店里转来转去，秀丽觉得大多款式暴露的面积太大，女高中生则正相反。
“姐姐啊！”特蕾斯看着她选中的长袖长裤潜水服万分不解，“热带、阳光、大海、沙滩，不穿个三点式说得过去吗？你还算是成年人吗？”
秀丽轻咳一声，“别管我了，快点吧，九点半要上船的。”
有趣的是特蕾斯自己也没胆子选择三点式，拎着一套白底波点颇为青春的连体泳衣跟那蜜色皮肤的老板娘疯狂砍价。
秀丽震惊地看她俩操着一样稀巴烂的通用语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杀，对人与人之间沟通方式之多样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最后特蕾斯雄赳赳气昂昂地带走了她成功杀掉15弗朗的泳衣，折合金时3块多。
“要不是时间不够，我还能再刀起码10弗朗，奸商。”她咬牙切齿道。
秀丽不禁笑了一声，启动摩托载着嘀嘀咕咕的少女从椰子树的缝隙里穿过。一道道明亮的光斑落在身上摇曳变幻，连着那鲜少得见的笑容都仿佛沾上了属于阳光和晴天的淡淡香气。
但一触到路人的目光，她便又垂下嘴角，面色平淡地加速往港口去了。
她们俩报了个单独的项目团，先跟船前往珠珊瑚岛浮潜，在岛上享用自助餐，下午去蓝湾海峡探寻海豚。
可到了以后才发现船并非网页上宣传的双层游艇，就是普通的快艇，此时已差不多坐满了。
特蕾斯不满地嗅着船舱里的柴油味，跟秀丽咬耳朵：“这是诈欺……说好的六人高级团呢？这都两倍了！”
秀丽一眼扫过，除了驾驶员和项目导游，剩下的人里男女老少都有，一时闹哄哄的。
她压低帽檐，拉着特蕾斯在最后面的空位坐下。
这排的靠窗位置被一名白衣白裤的金发少年占了，他似乎是独自一人来的，顶着一副比特蕾斯还稚嫩的可爱脸蛋，可惜皱着眉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项目导游举着喇叭，用他那还算标准的通用语一遍遍地解说注意事项。
到珠珊瑚岛可不近，把快艇开成云霄飞车也得半个多小时。
众人不得不穿着潮湿又咸腥的救生衣，被忽高忽低、忽疾忽顿的波涛颠得屁股碎掉。
特蕾斯：“哕！”
几近晕船的秀丽同样一脸菜色地抵着手背闭眼休息，之前到可可尼亚明明也坐了很久的船，当时并没感觉有多难受啊。
是钱力有差？
……唉，尤里先生明天能归队吗。
……
晴空万里的白海上，既有着西鲸那样美丽富饶的地方，也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荒寂孤岛。
正如眼下这座宛如火山口的土色小岛。
岛四周石山林立，地面高高隆起，中心却又深深下陷，灰黄的雾气经久缭绕不散。
深坑边缘隐约建着几间简单的陋屋，有身着粗布黑袍的人在附近活动，似乎并不受浓雾影响。
一名神情温和平静的高瘦男子面朝深坑而跪，虚虚搭着眼皮，无声地诵念经典。
“戴恩，你真的很像桑德耶斯，都是石头性子。”身后一位略微上了年纪的女性笑着走近，一同跪坐下来，“教宗大人不是说过，苦修并不全然是苦肉身——神典里记录的白月女神还是位热爱美食和游历的神明呢。”
“莫琳司祭大人，日安。”男子在胸前轻划了个倒三角。
莫琳·克拉克笑着回礼，“圣主护佑，让我们带着最后一件‘星星的馈赠’平安抵达。”
戴恩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容，“您辛苦了。”
“这一路真是意外频发，”莫琳司祭微微叹口气，“幸亏利欧主教大人几番解围，不然结果还未可知。”
“那些隐藏在沟壑里的阴影之物早该放弃了。”戴恩·福克斯深深地吸了口气，在胸前划着一个又一个倒三角。“等星星将这最后一道大门释放，我们的使命便能告一段落。”
“又或者是刚刚开始。”莫琳挽了挽灰白的发丝，跟戴恩一同凝望雾气深处，“利欧主教大人身边有点小麻烦，不过他说会尽量赶来主持，无论如何，仪式必须在正午准时举行。”
“嗯，想法很好，但是不行。”
戴恩与莫琳猛一对视，豁然色变。
“谁！？”
“十点，暧昧的时间。”那嗓音昳丽又温柔，不知从何处响起，不知是对谁呢喃，“虽然想见一见你们的半度先知，不过有人在等我，这次就算了……劳烦那边的女士把‘星星’交给我吧。”
莫琳·克拉克笑了笑，她缓缓站直身体镇定地梭巡四周，却未发现任何异常。
“不知阁下是‘黄昏’中的哪位人物？理当知道就算得到了‘星星’，没有引路人也是无法进入神国的，我以为三个月前你们放弃了强袭是已经认清现实了呢。”
浓雾中的闯入者轻笑一声，旖旎而虚幻。
“诸君占据了十二道门，既进不得，又为何不给别人尝试。”
莫琳冲戴恩递去一个眼神，他不着痕迹地颔首，悄然后退。
兀地，他的背抵住了某样东西。
触感冰冷圆滑，好似医院里的输液架。
戴恩·福克斯瞪大眼，用力在胸前刻着神的记号。
“不、不……这是幻觉……”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张小小的床，床上躺着他亲爱的、毫无声息的宝贝。
“茜茜……”
莫琳疾步走过去，用力按住他僵硬的肩膀，“别受影响——这惯是阴影之物的伎俩，茜茜远在撒克拉沁的白初医院，没有谁能从那里将她偷出来。”
这么劝阻戴恩的她信誓旦旦，一颗心却在不停下沉。
“来交换吧，女士。”一只玉雕般完美无瑕的手穿过浓雾轻轻搭在小床边上，淡色的青筋如花蔓般不知延伸向了何处，“给我星星，我给她生命。”
戴恩死死咬着牙，狠狠撇过脸去。
莫琳表情微冷，端庄的面庞依稀能见年轻时的美丽。
“阁下说这种大话，未免下作，你们黄昏之国的遗民比起‘生’，总是更擅长‘死’。”
“确实如此。”
那人很是赞同地笑了一声，轻快地舒展着修长秀颀的指节，虚点了点小女孩灰白泛青的额心。
她呼吸器下干瘪如柴的脸飞速充盈起来，血色丰润，眼珠活泼地转动着，简直下一秒就要睁开那已然闭上太久的眼皮。
戴恩·福克斯遽烈地颤抖起来，他在心中疯狂呐喊着幻觉和圣主的名讳，却克制不了自己痛苦的想望。
他的宝贝、他的女儿，才八岁，却已在床上躺过了一半的人生——她本应就像现在这样，可爱、生动、充满甜美的朝气，而不是被无情宣判即将到来的死亡。
那根魔性的手指又轻轻一挥。
所有美丽如幻梦般褪去。
床上躺着的仍然是个被早早宣布了脑死的小女孩。
“那么，女士，你决定了吗？”
戴恩踉跄着后退一步，莫琳紧握着他的胳膊，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不。”
“真遗憾。”那声音柔软地叹息，“只能变更交换内容了。”
莫琳眼眸一缩，毫不犹豫地拉着戴恩向浓雾深处移动，黑袍下的皮肤在雾气中散发出濛濛白光。
“振作，戴恩！”她小声喝道，“你若陷在这里，茜茜该怎么办？你坚持至今是为了什么？”
为了进入净世，给茜茜寻找一线生机。
戴恩捂了下眼睛，再抬头，面上已恢复了平静和坚毅。
“抱歉，司祭大人，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先跟其他人会和。”莫琳捂了下胸腹的位置，“能够单枪匹马穿透我们的封禁线，他一定不是阴影之物。”
“什么？那他？”
“或许又是那帮魔物制造出来的特殊人类吧，就像之前的‘自缚者’。”
“自缚者”是祂们不知以何种方式完全洗脑出来的，自愿承受最极致的痛苦、抛弃自我、欲求和悲喜，只为向黄昏殉道的人类。
是跟侍奉圣主的他们完全悖反的存在，连利欧·路马都无法预示到与这些怪物有关的一切。
“有一件事你说得对，我是人类。”
那声音再次响起，仿佛近在身后。
莫琳不可置信地猛然顿住脚。
“他识破了司祭大人的幻身之术？”戴恩惊愕四顾，却见笼罩山谷的浓雾在以极快的速度，如潮水般散去。
灿烂火烫的热带阳光从头顶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
莫琳和戴恩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俩跑了半天却依然停在原地，脚下是方才跪坐过的岩石。
那仿佛直接从医院照搬来的小床未曾随着浓雾一起消失，过于明烈的阳光照射在瘦骨嶙峋的病人身上，令她日渐失温的身体也缓缓染上夏天的热度。
“不、不……”戴恩意识到了什么，削瘦的颧骨因此涨出了可怖的鲜红，“茜茜……你、你！”
一名白衣黑裤的男人姿态闲逸地倚着床栏，指尖轻轻敲击着铁杆。
他看起来明明年轻又俊美，但不知何故总让人想起某些古老晦涩而充满恶意的东西。
偌大的山谷里悄寂无声，似乎除了在场的几人，再无其他活物。
可这座岛上，本应有将近三十名极富经验的苦修士，他们常年投身于阴影和污秽，几乎将一生都献给了圣洁的征伐。
“你对我的同伴做了什么？”莫琳·克拉克面容沉郁地轻抬手腕，一道涌射着夺目金芒的光剑自她掌心里喷薄而出。
“我什么也没做，”男人轻笑着，手指梳进额前奔放勾缠的发丝里，“他们只是屈从了自己的欲望，就如同这位先生。”
莫琳一愣，身旁的戴恩不知何时竟坐到了床边，他摘掉茜茜的呼吸器，魔怔了一般对脸色开始析出青紫斑痕的女儿小声念叨：
“当然了，我亲爱的小姑娘，你要什么都可以……不不，除了那个，会加重你的蛀牙……”
“戴恩！戴恩！”莫琳抢下呼吸器重新罩回去，转身劈了他一巴掌，“清醒一点！圣主啊！”
男人充耳不闻，瞳孔微微放大，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幻想之中。
此时，他的头顶上突然噗呲撕开了一道裂口，一双黑色的手掌扭动着钻了出来，然后是瘦长的身躯。
当它拔出两只脚，戴恩·福克斯便如失去了支撑的人皮袋子般摊在了床沿。
这犹如沥青组成的、仿佛暗黑/童话里才会出现的怪物，自由舒展着可怖奇长的四肢，随后拎起血淋淋的皮，重新套回了自己身上。
一位新的戴恩·福克斯满脸笑容地站了起来，他做了个滑稽的脱帽礼，一步一步退入山石的阴影之中不见了。
“不！”
莫琳悲怒交加，一剑刺向床头看好戏的人形魔鬼，“是你放大了欲望！”
金色的剑不偏不倚地没入对方胸口，她低声诵念起属于神的语言，美丽皎洁的白光从她的皮肤下透射而出，海浪般裹挟向了万恶的敌人。
“阿克拉戴尔……哦？密修尼奥的诅咒对我是不起作用的女士，从威力而言，还不如你的剑。”
他轻轻一挥手，一切皆如烟雾般消散。那衬衫依旧干净又服帖，连丝褶皱都不见。
莫琳·克拉克怔愣，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向他。
“……你是谁？”
“一位普通的企业管理。”他微笑着，甜蜜又温柔，“那么，女士，只剩下你了，我可以让你选择是成为新的自己，还是——”
“哪个都不。”莫琳冷冷地抬起眼，用力按住了自己胸腹。
朦胧的浅金色光晕从她的衣襟内释放了出来，像一颗星星，倏忽之间冲向天空，隐没在了阳光里。
“没有星星指引，既无法找到坐标、固定大门，也无法让它降临现世，”莫琳神色安宁地抚了抚床上的小姑娘，“你们自己去想办法吧。”
闻言，他却忽然笑了起来：
“感谢你的配合，女士。”
莫琳一震，背脊上陡然窜起了一丝凉意。
“你——……”
这时，他忽而冲她竖起食指轻按在唇上，一边掏出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听筒里飘出了零星的、支支吾吾的话音：
“……呃，尤里先生……对不起打扰你了……但是我呃，我需要帮助……
我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然后船，好像飞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尤里先生：我屠菜鸡^^感谢在2020-12-08 20:05:29~2020-12-10 17:1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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