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没戴眼镜听不清》纯情论

20、第 20 章

　　秀丽苦熬了一路，终于在十点左右抵达珠珊瑚岛，结果泳衣都没来得及换又被告知浮潜地来了一大群坦克鱼，这帮强盗不吃饱是不会离开的，浮潜可能会被它们咬腿皮。

　　“啊！幸运E！早知道不报这个破团了！还不如先去镜洞深潜！”特蕾斯抓着头发嚎叫。

　　秀丽也有些无奈，虽说坦克鱼不会久待，但对时间有限的游客来说，干等就相当于浪费金钱。

　　不过珠珊瑚号称浮潜圣地的确名副其实，岛不大，却格外精致。薄荷绿的水、莹白的沙，浅滩下每一簇珊瑚，每一片贝壳，每一条小丑鱼都美得不真实。

　　可惜他们不能下水，几名下船放风的游客骂骂咧咧地跟着项目导游往回走。

　　导游说要赶紧送他们去另一个浮潜地，争取在1点前回珠珊瑚吃饭。

　　走在她们前面的金发少年边走边踢沙子，心情似乎更不爽了。

　　“他怎么一个人，爸妈能放心？最多十三、十四吧。”特蕾斯比划了下，小声道。

　　都是未成年，你也一个人啊。秀丽没说她，她的眼神很稳，在船上时不小心看到了男孩脖子上的纹身。

　　一个倒三角。

　　这表明他出身于神圣教开设的福利院，从小受洗，立誓一生服务于圣主。

　　但大概是时代变了，这样的孩子也在减少。

　　倒不是说神圣教的影响力在变弱，而是各国政府的干预都在增强。

　　好比利文斯国内的各个福利院，早几年前就完成了国有化列入公共事业体系，对孤儿的管理十分上心，想从小培育圣主死忠粉在这些国家基本是不可能的。

　　一行人拖拖沓沓地重新上路，秀丽和特蕾斯心如死灰地抓紧了前排座椅。

　　特蕾斯：“你想要塑料袋吗？”

　　秀丽：“……别提醒我。”

　　然而出发后不久，在海上耍着杂技的快艇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窗外不断折射着刺目金斑的阳光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无垠的海面弥漫着三五米外全无视野的灰白浓雾。

　　阴暗又寂静，连浪声都弱了。

　　隔着金发少年，特蕾斯不好意思像其他游客一样挤在舷窗看，只好伸长脖子瞧着黑高瘦的项目导游跟驾驶员窃窃私语，有点害怕：
　　“是不是暴风雨要来了？”

　　秀丽摇摇头，“不像。”

　　“‘这不是去贝露的路线吗？怎么会起雾？’”一直沉默的金发少年忽然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丹尼，我们好像迷路了。’”

　　秀丽和特蕾斯一同扭头。

　　“‘原路返回呢？’，‘不行，我现在已经辨不清方向了。’”少年抬眼睨了她俩一眼，“我在卡尔丹上学，听力异常。”

　　一句话解释了所有疑问。

　　特蕾斯抽了口气：“所以我们现在在海上迷失了方向？！”

　　前排的中年女人刷地回过头来：“你说真的？”

　　“呃，大概……”

　　这阿姨立刻横眉怒目地开始嚷嚷：
　　“导游！我要回去！立刻马上！”

　　项目导游干巴巴地笑着安抚：“这位太太稍安勿躁，你看外面雾太大了，乱走很危险的。而且咱们都是靠海吃饭的人，闭着眼睛都能给您带回家去，就等雾小一点再走。”

　　“少跟我大嘴巴忽悠！我知道你们是认不得路了！跟你们说这事没完，回头你们必须赔偿我们的损失，这一上午全耽误了！”

　　其他人跟着点头，大家出来旅游，行程都是有数的，这一等等到什么时候还不清楚呢，今天算是白搭了。

　　“喂，大家快看手机，没信号了！”

　　“我也没有！”

　　“搞什么呀……”

　　特蕾斯看着手机信号栏上的红叉更加害怕，这环境总让她想起一些很刺激的电影场景。

　　“那不是连求援都不行了？”

　　秀丽掏出手机按亮，眨了眨眼。

　　嗯？

　　满格？

　　她狐疑地敲了敲，她300金时淘的二手还能比人家的新款强？

　　果然，叨叨上显示着网络连接失败，一个逗号也发不出去。

　　迷路加失联让船舱里的气氛渐渐浮躁起来，大家都有点坐不住，纷纷往船头船尾的甲板上挤，盼望着能恢复点信号，能碰到其他船只最好。

　　只剩最后排的三人没动，金发少年继续沉默，事不关己地望向窗外。

　　秀丽瞅了眼极力劝说游客回去坐好的导游和面带异色的驾驶员，起身挪到另一排靠窗的位置，捏住了眼镜架。

　　正如导游方才所说，他们的确是靠海吃饭的人，这一带的路理应熟得不能再熟了，仅仅起雾就会迷路吗？

　　秀丽犹豫了一瞬。

　　她并不依赖眼睛，也不喜欢没有镜片过滤的世界。眼镜就是她的防火墙，哪怕只有一秒两秒的暴露，都有引来危险的可能。

　　泯然于众不好吗？也许真的只是碰上了什么特殊的自然现象。

　　但为什么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呢。

　　秀丽摸了摸后脖颈，深吸口气摘下眼镜，微微探出头。

　　窗外的雾依然健在，浓厚得完全看不清海面，好似整艘船正漂浮在云端。

　　她皱眉死盯了会儿底下，特蕾斯跟着她在隔壁窗伸出了脑袋，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嘛？发现什么了？不要吓我。”

　　秀丽没有回答，她缓缓移动视线，从茫茫不见前路的船头，看到雾气翻涌的船尾——

　　她眸光一缩，心脏狠狠搏动了下。

　　——在他们后方大约百米的浓雾之中，矗立着一道雪白的圆拱巨门。

　　巨门之内的另一侧，是万里晴空和蓝色的海洋。

　　显然他们这艘不幸的小船，已经误入了另一个世界。

　　“特蕾斯。”

　　“什、什么？”

　　“钱力和警力，你比较相信哪一方？”

　　特蕾斯瞪着一脸认真的秀丽，傻了会儿：
　　“钱力无穷……”

　　“唔，我也是这么想的。”

　　秀丽缩回脑袋，背靠着座椅蹲在旮旯里再次掏出了手机，坚强的信号栏依然是不明虚实的满格。

　　她咽了口口水，打开通讯录，轻轻地戳了一下某个名字。

　　特蕾斯哭丧着脸趴在座椅上看她，小声道：
　　“干嘛啦，没信——”

　　听筒里静了几秒，连接中的嘟声旋即清晰地传了出来。

　　金发少年猛地扭过头来。

　　特蕾斯睁大眼，“怎么弄的？我还是没信号啊？”

　　秀丽冲她比了个嘘，这时，嘟声一顿。

　　“秀丽小姐？”

　　听到那低柔轻软的嗓音，她整个人无法控制地松了一瞬。

　　“……呃，尤里先生……对不起打扰你了……但是我呃，我需要帮助……
　　我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然后船，好像飞起来了……”

　　秀丽结结巴巴的，有些懊恼，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简直就是金坷垃，她这样的形容会被人当成玩笑吧。

　　“我真的不是在开——”

　　手机那头安静了会儿，随后响起尤里先生充满安抚的笑声：
　　“我知道，我相信，秀丽小姐能不能先看一下电量？”

　　秀丽不明所以，“大概还有百分之八十……呃？七十九、七十七？”

　　手机正以一分钟5%的速度飞快消耗着电量，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要断联。

　　“嗯，只能长话短说了。现在秀丽小姐再看看外面，告诉我有什么？”

　　秀丽依言再次伸出头，简单描述了下那扇隐藏在浓雾中的巨门。

　　“下面呢？什么都没有吗？”

　　“我看不清楚……”

　　在她眼中，船下并不是海水，而是白茫茫的空洞，快艇也不是仿佛，而是真的飘在云端。

　　尤里先生笑了笑，徐徐引导：“秀丽小姐既然能看到门，就能看到别的东西，镇定一些。”

　　秀丽吸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

　　浓雾在刹那间翻滚着退去。

　　一座无边无际的白色城池缓缓浮现在空茫之中。

　　秀丽愣愣地瞪大眼睛：
　　“有、一座城……”

　　城池一眼可见其古老，古老得能闻到岁月悠久的味道。

　　“能看清吗？有标志物吗？”尤里先生似乎完全相信她的话，毫无不耐。

　　秀丽窒了窒，努力压下茫然：
　　“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就像打了马赛克一样……呃嗯，好像有片广场，立着三个背靠背的雕像。”

　　秀丽只能看到其中一个雕像的模样：
　　“是位女性，头上戴着花环，衣服、衣服像那种披肩长裙的样式，手里捧着金杯。”

　　“唔，”尤里先生笑起来，莫名缓解了她的紧张，“是丰息城啊。”

　　“丰息城？”

　　“丰息城！？”金发少年略略拔高了嗓音，满面不可置信。

　　秀丽扭头看了他一眼，没空理会，仔细听尤里先生说话。

　　“丰息城是阿克拉戴尔最先抛弃的边缘地带，存在着一定的危险，请秀丽小姐务必注意三件事。”尤里先生沉吟了下，声音依旧温柔而富有力量，“第一是时间，不要相信电子产品，丰息城的时间流动很混乱，我相信你可以发现其中的规律。

　　第二，小心黑夜，丰息城的夜晚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夜晚，那里是‘净世’和‘浊世’的交汇之处，黑夜中，勿要群集，勿要奔逃，勿要恐惧，勿要收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最后，找到圣殿，我会在圣殿里接你出来。”

　　“啊、尤——”

　　通话断了。

　　特蕾斯傻乎乎地伸出指头戳戳彻底歇菜的手机屏幕：
　　“姐，你这场外支援好像有点牛皮兮兮的，借个移动电源再试试吧？”

　　秀丽握了握烫得惊人的手机摇摇头，她有预感，这不是普通的没电，而是叫她换新手机的那种没电，插十个移动电源都开不了了。

　　这时挤在船头的游客中突然有人喊了句：“快看！前面是不是有个岛？”

　　船尾的人立刻一窝蜂涌上。

　　“靠，别挤！要掉下去了！”

　　“你踩我脚了！”

　　“岛上好像是个城市啊。”

　　“该不会是什么古代遗迹吧？我们要出名了？”

　　“黄金乡吗哈哈哈……”

　　秀丽闻言又探出头，那座白色古城果然已经飘浮到了前面不远的地方，以她的视力能看清最边缘处坍圮零落的建筑和破碎的断阶。

　　无论如何她都得上去，至少找到那个什么“圣殿”，倒不是就无条件信任尤里先生，但她直觉呆在船上更不会有好结果。

　　而且后面的巨门是越离越远了，她也说服不了一船的人听她号令试试能不能从门下穿回去，没法解释。

　　秀丽拉着特蕾斯坐回原位，导游正在吆喝游客们举手表决进入城市抑或留在船上。

　　金发少年小大人似的夹着眉头乜了她们一眼又一眼。

　　“有话就说啊，”特蕾斯啧了声跟着秀丽举起手，“憋得慌。”

　　少年转回眼睛不吭声。

　　导游数了数，“十二比三，大家稍微收拾下，待会儿登岛，实在不愿意的人可以留在船上，但风险自负。”

　　秀丽看着跃跃欲试的众人心想，他们还不明白自己的真正处境，就算在遗迹里找到了黄金又如何，离不开这儿万事休矣。

　　找个机会提醒一下他们吧，至于结果，那不是自身难保的她能管得了的事。

　　……

　　白衣黑裤的男人张开手掌，让不堪负荷融成一团的黑色机器滚进尘土。

　　他带着奇异的笑容向一脸难以置信的莫琳·克拉克道别：
　　“再见，女士，祝你有个愉快的一天。”

　　话落，这人形魔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莫琳没有试图阻拦他，却也难免生出了劫后余生的感慨。

　　确定对方不会再回头后她才抬起胳膊，忽闪的白光虽暗淡却坚定地从掌心绽放出来。

　　灰黄的浓雾再次笼罩回整个谷地，遮挡住了汹汹烈阳。

　　莫琳摸摸床上小女孩凹陷的脸颊，直到这时，她的眼眶才渐渐泛起红意。

　　她也不敢随意移动病床，那些复杂的管线凭借那怪物的力量，通过另一个空间连接过来，一旦出现什么变故，以这里的条件很难继续维持茜茜的生命。

　　不消多久，一道高瘦的身影疾步穿过浓雾，满头大汗地停在床前。

　　莫琳看着他勉强露出一丝笑：“日安，利欧主教大人。”

　　青年一身T恤和短裤，团得皱巴巴的金边白袍披在肩上。

　　他扶着膝盖，久久以后才低声回应：

　　“抱歉。”

　　“主教大人为何抱歉，这不是您的问题。”莫琳平静摇头，“您已经来得很快了，我正束手无策呢。”

　　利欧·路马沉默着直起身检查小女孩的情况，掌心覆在她额顶。

　　流动着丝丝金芒的纯白辉光温柔地倾注进去，须臾他撤回手蹙起眉心。

　　莫琳已经从他的表情得到了结果，轻声叹息。

　　“茜茜四岁的时候，出了意外，她受到某个阴影之物的攻击，就此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无法恢复意识……当然现代医学称之为脑死亡。戴恩侍奉圣主苦熬功勋，就是为了能获得一次进入神国的机会——”

　　她忽而噤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忆的画面，不禁微微闭了闭眼。

　　“驻守卡尔丹的小队正在赶来，他们会接手这边的后事，还有把茜茜转移回白初医院。”青年隐忍着笑了笑，“……我真的很庆幸您还活着，莫琳老师。”

　　“即使如此，我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却也无法提供更多的情报。”莫琳无奈而愧疚地摊了摊手，“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我已经完全想不起闯入者的模样了。”

　　“想不起也没关系，祂们总是有各种古怪的能力。”利欧不在意，扭头看向雾气深处，“对方既然能清洗这里就一定不会空手而归，您的决定是正确的，宁可放弃最后一道门——”

　　“不！不对，不对，”莫琳猛不丁打断他，她按着额角拼命搜刮记忆，脸色苍白地喃喃，“……祂们当中已经有人通过了大门，就在我释放坐标之后……祂似乎接了个电话，称呼对方为‘秀’——呃。”

　　莫琳·克拉克蓦地顿住，慢慢睁大眼看着她心爱的得意弟子。

　　青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面容煞白地伸出手——

　　这位温柔端庄的年长女士努力地弯起嘴角，留下笑容。

　　而后，一颗发丝斑白的头颅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与此同时，床上细瘦的小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缓缓蜷起僵硬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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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尤里先生：我，带恶人，随心所欲，没有为什么。
这一对男女就是，我知道你有问题，我也知道我有问题，但咱俩互相别戳穿，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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