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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隐瞒.. ...

  •   陈艾迫切得到答复。

      午餐时手机摆在台面,一会便要按一下,怕息屏。

      “陈艾。”

      姚可在对面坐下,一张纸递过来。

      纸遮住屏幕,陈艾皱眉拿开,辞职申请四字,从眼底划过。

      她稍聚神,看明白纸上最后的署名,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姚可惊奇她这反应,不像别人都嘘寒问暖,并感慨一番。

      “要走了啊?”

      “嗯。”

      “去哪?”

      “回老家。”

      陈艾再没话了。

      没好奇,没展望,没情感表达。

      姚可啧啧,“你个没良心的。”

      要走的人,已经有过无数深思熟虑,陈艾向来是接受的那一方。

      “还有多久?”

      “年后那几天吧。”

      ……

      手机依旧没消息,陈艾的心不再悬着。

      真是个不好的开头。

      下班走回去,天边的红霞浓得惊人。

      院门口站着位男人,是梁三发。

      陈艾只记得他个子不高,未仔细看过他的脸。

      寸头短圆脸,眼睛是薄内双,眼角有两条明显的褶。

      梁三发无疑是爱笑的,现在他却肃着面色,眼稍处有阴影。

      梁有不在,陈艾将人请进屋。

      各自坐下,相对无言。

      这个话题开启之后,必然是沉重。

      陈艾作好心里预设,“阿有他还好吗?”

      “你别逼他,”梁三发的言辞,冰冷得可以,“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那就是不好了。陈艾低着眼,其实没太多波动。

      两头面对,梁三发也备受煎熬,“骂他混蛋也好,扑街也好,你恨他也应该,但别逼他……”

      “你有愤怒吧,或者你可以骂我,打我都可以……随他去吧,他快扛不住了。”

      陈艾摇头。

      梁三发说:“他阿爸喝醉酒就打人,他阿妈总是护着他,就在那夜暴雨,他亲眼看着阿妈被赶出家,他没有去追,他没能阻止……他悔恨了十几年,被折磨了十几年,他扛不住了,他扛不住的……”

      这些对苦厄的叙述,有着朋友间的温度。

      陈艾轻声说:“我知道了。”

      她看墙外天际,浓色的另一面,是重墨。

      黑夜总在来的路上。

      ——

      有时碰见,陈艾不敢去看梁有,害怕眼睛泄露出太多意图。

      她正常上班,不再执着未接的电话,不回的讯息。

      她每天回到这座院子,像营造了一场泼天赌..局,临到揭晓时,几乎感觉不到心跳。

      但只要看到他熟睡的身影,陈艾想,她还能再过好一天。

      梁有醒了,揉着太阳穴起来。

      大厅桌面上的饭菜,氤氲着热闹的蒸气。

      陈艾从厨房端出一盅汤,看到他,手忘了用巧劲。瓷盅太烫了,她松得快,汤晃出来溅到手背。

      党参老鸭汤,参须半挂在盅沿,枸杞在她皮肤上烙了几点红。

      陈艾拿抹布擦拭,顾不上火辣辣的疼,问:“喝汤吗?冬天干燥,温补的。”

      梁有没有动作,视线定在一处。

      陈艾将手往后藏,装作解围裙系带。

      片刻后,梁有迈开脚,步履踏得很轻。

      陈艾手垂下,终于能有自己的表情。

      拍掉机车上的灰尘树叶,梁有低头戴手套。

      说不清是巧合,还是潜意识,他回首望了一眼。

      就见她站在门廊下,围裙被风吹皱褶,松松地吊在脖子下,发丝也乱了。

      一身褴褛色,目光里碎着什么。

      那一息,他的心就被那种莫名的东西,鞭挞着。

      他妄图孑然一身,朝着她跑过去。

      怀抱撞上,吻嘈嘈切切,从风里,沉醉进未散的酒意里,醺得梦继续往下堕。

      他们重重地倒进床榻,气息交缠。

      衣衫尽褪,梁有扼紧陈艾手腕,啮吻着……

      他伏低身,她承受着他的性情无常。

      这一夜一天,他们什么都没做,又什么都做了。

      他们一遍遍地沉沦,一遍遍地问:

      会过去吗?

      会吗?

      ——

      梁有说:“我不碰场子了。”

      陈艾问他,“那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他淡声,“我只打算到这两年。”

      陈艾说:“也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到处都在散播一些话题。

      ——你过年回家吗?

      ——车票好订吗?

      ——给家人都准备了什么?

      就连路过的小摊里,也急不可待地在一堆琐碎里,点缀上一道艳丽的红。

      印着双喜的果盘,一挂缠着红绳的穗,更有甚者是一小摞的福。

      梁有不太擅长下厨,但是他学得很好,至少陈艾是这么觉得。

      因为一份等候的,平淡的晚餐,会让人感到幸福。

      他们每天晚上都会亲热,他的索取像报复性的,在她身上弄出了许多印迹。

      他乐此不疲,喜欢看她迷失的眸光,听她隐忍的,或难自已的吟声。

      陈艾习惯卧在梁有的胸膛入睡。

      那个沉而有力的心脏跳动,就如失眠海里的灯塔,只要它在规律地发出讯号。

      他们的生活真的很平静,平静到再无法扔进一粒沙砾。

      如果真有那么一粒沙砾……

      陈艾的家庭很复杂,拿出来介绍,都怕造成他人的困扰。

      她从小就被孤立,朋友很少很少,最好的幸有一个。

      陈你考了大学,寒假放得早,陈艾约她来深市玩。

      在告诉梁有这个决定时,陈艾躺在他臂弯,抬着小脸看他。

      情..欲由浓转淡,梁有的脸微有虚无感,他眼神转动,像是没反应过来。

      陈艾半起身,等他回复。他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实在怀里。

      “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这便是好的意思。

      陈你来的那天恰好降温。

      路途也远,他们打车去接。

      梁有一上车就将两边窗按下,露出足够通风的缝隙。他坐好,说:“晕车的话就睡一会。”

      陈艾想说这点距离不至于,而他早已看向窗外。

      开了一段路后,红绿灯频繁出现。

      车子走走停停,陈艾整个胃跟挂着似的,来回地翻腾。她挪了挪身体,靠在车垫眯会。

      引擎嗡嗡地震,车身因为急刹启动而颠簸,陈艾脑袋涨疼。

      梁有靠过去,手臂穿过她脖子,扶着额头往自己肩膀放。

      又过一会,梁有身体稍侧,陈艾半个身子滑进他温厚的胸膛。

      车内流动的风变缓,也安静多。

      车窗好像升上去了些。

      这几分钟里发生的事,陈艾都知道,她闭着眼睛,想继续睡下去。

      他们先到的,陈你发信息说还要半小时。

      临近年底,大城市不停地腾空,很少有人会选择这时来。

      公交站台没什么人,两人在站牌后躲冷风。

      站牌边隙贴着张纸,大字加上吸睛的感叹号,印着各种交通方式的订票广告。

      陈艾看得出神,梁有也投去视线。

      “你是不是也要订票了?”他问得随意。

      陈艾解释:“大巴车很多都是私人的,行程不定,不会提前这么久放票。”

      梁有点点头,没太在意,

      车到了,终于见到陈你,陈艾和她牵手说了好一会话,到了忘我的程度。

      两个男人各执一边,耐性地等。

      到了吃饭的地方,陈艾和陈你贴在一起坐。

      小女生表达外露,总有许多天外的话题,总夹杂着生动的表情。

      只是……

      菜一道道上齐,热气缭绕。

      透过雾化的视线,梁有看陈艾笑得开怀,每听一句话,很认真地凑近,右耳侧着。

      手慢慢攥成拳,梁有压抑着锋利的情绪。他深呼吸,借口抽烟暂时离开。

      饭吃完,他再没回来。

      ——

      梁有到了山庄。

      梁三发在地下层找到他时,他吆喝起赌桌气氛,坐庄散钱。

      阿天无措地在旁边劝,梁有兴致正浓。

      梁三发跟客人道歉,将梁有拖离座位。

      梁有踉跄着脚步,莫名其妙地对阿天笑了下。

      阿天心里发毛,想了想,跟着到上面。

      “放工我们去吃宵夜。”梁有丢下这句话,到二楼休息,又跟个没事人似的。

      梁三发这心也不定,好不容易挨到收工,和阿天心照不宣地对了眼色,才走出去。

      梁有斜倚在灯柱下抽烟,满身寒意,像个孤鬼,不知为何来。

      在太阳村私房菜馆,酒续了一杯又一杯,梁有笑得实在放纵。

      梁三发毛骨悚然地觉得,他真像一只鬼,透支着对阳间的留恋。

      都是些似是而非的话,阿天琢磨不透,同时又敬又怕梁有。

      阿天半途落跑。

      梁三发仰头灌完酒,酒杯掷在桌面,说:“开门见山吧。”

      梁有又招手喊酒,梁三发这次强硬制止。

      酒杯空了,梁有笑着往地上一摔,黑沉的眼睛盯紧梁三发,“老狗什么打算,我管不到了。但是三发,你退出。”

      仅有的两三桌人都往这看。

      梁三发站起来跟老板娘打手势,他坐下椅子,颓了腰背,“阿有,你知道了啊。”

      ……

      夜凉如冰。

      梁有哪也没去。

      他坐在蒲桃树下的路槛,在酒醉的怂恿下,将防盗门的密码念了出来。

      1668。

      迷信的一种虚妄。

      陈艾曾问他,还有什么瞒我吗?

      有啊。

      他惧怕那种倾覆的爱,他也低估了那种炽烈的感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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