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阁》烧雪煮茶

9、有狐9

　　白炎举起伞，看了看不远处，他想那人定会在旁边监督，四下一看，倒是自己自以为是了。慢慢踱步上了拱桥，河水因为下雨有些许的浑浊，那碧绿的水草间躲着几尾锦鲤。两边的店铺里客人极少，货品依旧琳琅满目。偶尔驶入一辆马车，溅起一路水花，木讷的行人会鼓着嘴巴，絮叨几句。

　　雨，忽然变大。打着纸伞“霹雳啪啦”，有一根伞骨支撑不住，耷拉了下来，整个芦花的图案变得有些糟糕。

　　回到屋子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那人坐在桌子旁，压根没看见他进来般依旧气定神闲的喝着茶。那茶的香味馥郁，像是添加了花草。

　　转进里屋，褪下一身湿衣，迅速换了衣衫，俨然又是一个美少年。

　　想不到这皮囊就算配上女子衣物还是那般冷然英气。

　　“你头发湿了。”沉烨拿起一根帕子朝着他的头发移动，慢慢擦拭着那一袭青丝上的雨珠。那动作轻柔似水，白炎一阵恶寒。这人总是这般作戏，不经疑惑天界的神为了完成任务竟也是不择手段。他说，他是为了完成任务，捞个赏赐罢了。

　　想他游手好闲，定是为仙不容，此事想必为了那点功劳自然是不择手段了。

　　将他头发弄干，沉烨又拿了一方暖炉进来，放到他的床榻前。又小声道：“你今日吃不吃东西？”他这是故意说笑，做为妖物也是要及时进食的。

　　白炎不理会他的戏弄，一把推开他，嫌弃的坐在一边梳理着头发。

　　下个瞬间，沉烨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的吃食，指了指那烤得出油的鸡。“听说狐狸最爱吃鸡？”这些天他依旧摸不透这只狐妖究竟喜欢何物，似乎何物他都能入口，入口后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白炎依旧一副清冷模样，干扒着碗里的白米饭。沉烨见他这般，只好将那鸡腿卸下一只往他碗里放：“吃，不吃凉了。”然后笑着看着白炎慢条斯理的将那鸡腿消灭，又撕下另一只放入他碗中。白炎抬眼瞥了他一眼，他依旧笑眯眯的。

　　沉烨不禁起了捉弄的念头，笑着拿起一边的酒壶，倒了一杯酒。“这酒是流华宫酿造的果酒，极其珍贵，来一杯！”

　　白炎心中一动，流华宫的东西还真是奢侈，不过还是推开他的手，淡淡道：“自己喝！”
　　沉烨拍了拍桌子，低沉着声音：“你不要这般不是二字经就是三字经的，记住，是你在求我不是我求你。你若是不愿意，天下妖精那么多，你觉得我找不到好的？”

　　他依然在笑，可那声音却如同五雷轰顶压着白炎的胸口。他端起那酒杯，一饮而尽。
　　果然，就同那天一般，他的脸色变得红润了很多。那日白玖一直在为他挡酒，他就猜测这狐妖或许酒量不好。他故意低下头，若无其事道：“这鸡屁股也不错，很是肥厚。”说着将鸡屁股放入了白炎的碗中。

　　白炎如那天一般，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盯着碗里那一大块鸡肉，难得露出了一丝丝嫌弃的表情。沉烨想，他定是不喜欢吃鸡的。不喜欢吃鸡的狐狸还真是奇怪。不过，一杯酒怎么够，他举起酒壶，又往杯子里倒满了酒，指了指：“喝，祝贺你有个好的开始！”

　　白炎不知他是有意无意，他目光愈发寒冷。也不知被逼迫喝了多少杯，他后来说的什么都已经不清楚，眼睛迷离成一线，对面闪过好多沉烨的脸，他手中宝扇摇呀摇。他抬起手点了点那些面容，却终是落空，最后昏昏沉沉的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出乎意料，雨竟然停了，旭日升起，吹着微微的凉风，带起院落中各种牡丹花的香味。这个季节本不应该开放，不知为何这个小院中的牡丹开得优雅端庄像不入凡尘的仙子般。若说是幻象，那清香又是真实绵长。

　　白炎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勉强支起身子，只感觉一阵头疼。伸出手按了按太阳穴，过了许久才恢复晴明。垂眼看了看那织锦缎被整整齐齐的盖在他的身上，他迷糊中记得自己醉在了桌子上。难得那人好心将自己弄上了床榻，细看他的里衣也换了新的，一套月白色的衣服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在床榻上滞留了好一阵，白炎缓缓的伸出脚，穿好衣服穿了鞋袜。慢吞吞的走到大厅内，沉烨不在，桌子上放着一壶温着的茶，旁边放着一张宣纸。

　　他走过去，瞥了一眼那纸上的字迹，目光滞了一下。盯着那茶壶看了好一会儿，他坐到了圆形凳子上，伸出洁白的手将茶壶拿了下来。

　　从旁边拿了一个印着牡丹花纹的瓷碗，将茶壶内的东西倒了出来。那味道算不得好闻，但可以肯定是醒酒汤无疑。上次他带着白玖回家后，小猴子也是熬制的这种汤。端起碗，轻呡了一口，味道不算太差。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那带着湿意的树叶上，那树叶未干的地方，闪动着有些晃眼的光。微眯着眼，想要看得真切些，却见着一只青绿色的小虫从叶子底下爬了上来，那动作甚是利索。雨停了，他也该像这般利落的去做自己的事。

　　还是那个地点，对面只是少了那个灰袍子的道者。穿过拱桥却见得一灰袍道人在河边卜卦，他应是准的，几个乡亲父老都是笑意盈盈的听着。一个卦象并不贵，仅仅是一个铜板，即便他是妖也觉得这个价格已经是低廉公道。他有些怀疑，这样的一个人会犯了什么样的天条呢。贵为国师却可以抛弃那高高在上的身份，游走在街道巷口卜算，亦可以撑着伞查看河水的涨落。

　　那道者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朝他看过来，一身白衣，姿容秀丽的女。他轻轻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卦桶。白炎不缓不急优雅的走到他面前，待前面的老妪走后，坐在了他对面。“不知道长今日可否为我卜算一卦？”

　　那道者神情泰然，收起了那柔和的面容，一脸严肃的盯了白炎好一会：“你是个有仙缘的，只是这缘分如烟浩渺，以贫道此时的道行也就能窥得这些。”他打算看真切些，却又被飘零的柳树叶子迷了眼。正所谓一叶障目，看来此女身上另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