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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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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不平整,加上弯弯曲曲的路径,等刑司仰走到目的地,后背早被汗水打湿,棉质的衣粘在身上,让人想往浴室跑。
凉凉的夜风打在身上,不冷反而舒适。
刑司仰嗯了声,没去纠正女人话里的错误。
“饿了没有,我去给你做夜宵。”女人穿着粉色的睡裙,长着兔耳朵的帽子搭在背后,黑色齐腰的长发烫成大波卷,扎成低马尾。脸上带着一丝倦容,眉眼没有康惜云精致漂亮,但清秀无害。
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才三十多岁。
女人叫温可可,是B市第一人民医完的护士长。
“我不饿,谢谢。”刑司仰收回算得上冒犯的视线,越过女人往二楼走。
“你——”温可可第一次和男孩独处,心里紧张,肢体动作不协调,连说话细声细气,生怕声音大点会把人吓着。
刑司仰停下,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看向女人。
刑司仰一米八站在楼梯上背着光,像座巍峨雄伟的高山,令人望而却步。
温可可揪着睡裙的下摆,问:“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一句话说完,用尽女人积攒起来的勇气。
刑司仰与女人认识时间不到三天,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20句,每回都是女人主动开口,他偶尔回一句哦,嗯。
今天没有刑学文在场,女人连头都不敢抬。
刑司仰不知道他以前的斑斑劣迹,女人听到多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挺好的。”刑司仰收回腿,收敛起身上的痞气,装成好学生。
刑司仰以前最纨绔的时候,跟海天市的混混头子打过一架,那一架两人是拼了命的,一个肋骨断了三根,一个腿瘸了三个月。
据看到的朋友说,刑司仰当时的表情就跟杀人犯差不多,笑容诡异,招招都往人要害捅,十分恐怖。虽说有夸张的成分在,但刑司仰不装好人的时候挺像坏人的。
不是说他长了一张坏人脸,反而他长得像好人,天生带有一股子浩然正气,但身上萦绕的痞气让他面目变得狰狞。
一旦他收起痞气,就是一个阳光、正直、向上的五好青年。
温可可不是董贺平、康惜云,只是一个倒霉接收他这个人渣的受害者,刑司仰不想吓到她。
果然,当刑司仰收敛起痞气后,温可可没那么害怕,能把一句话完整的说出来。
“你刑叔叔今天上晚班,就我们两个人在家。”温可可笑了笑,看出他对这句话不感兴趣,连忙换话题:“洗澡水我给你放好了,你去洗澡吧,有什么要的跟我说。”
“嗯。”刑司仰转身上楼,走到自己的屋前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刑司仰看着凌乱的床被打理整齐,被子掀开一角露出灰色的枕头,早上随意丢在地上的衣服被人捡起来晾在衣架上,有褶皱的地方已经熨烫平整。
50多平方米的房子新添了家具,门右手靠墙的地方摆了书架,书架上没有书,床头两边多了两个木质的床头柜,两米五的大床占据房子半壁江山。
左边则是书桌与迷你版的篮球架。
刑司仰走到篮球架前,从框里拿出篮球,手腕一转投进网里,篮球从网里掉进下面用塑料板围成的四方形里。
没有发出声音,刑司仰低头一看,地面铺了减震橡胶垫。
一个、两个、三个,.....直到投完第八个,刑司仰才停下。
数量都是一样的。
刑司仰垂眸,掩下眼底的神色,视线转到桌上摊开的宣纸上,良久才从衣柜里翻出蓝色的睡衣出了门。
刑司仰看到一楼大厅的灯是亮着的,中间皮质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人影,沙发前放着电视,主持人拿着演讲稿在念词,但他听不到声音。
刑司仰看看走廊近头的洗手间,犹豫了片刻转身走向楼梯,下到一楼。
电视屏幕右上角有个静音的图标,温可可横躺在沙发上睡的正香。
“阿姨你回房睡吧。”刑司仰以前跟董贺平和康惜云相处,都是针尖对麦芒,火药味十足,一言不合就摔门,偶尔说上几句都是冷嘲热讽。
导致刑司仰在面对温言细语的温可可时,手足无措。
“对不起,我睡着了。”温可可揉着眼坐起身:“你快去洗澡吧,等会水该凉了。”
“嗯。”刑司仰走了几步回头:“你上床睡,沙发容易落枕。”
温可可先是睁大眼,然后笑地异常温柔,摇摇头:“我再看会电视。”
刑司仰看着静音的图标往二楼走,走到楼梯又没忍住回头。
刚好与注视着他背景的温可可对上。
温可可不好意思地移开眼。
刑司仰忍不住勾勾嘴,甩出一句话就往楼上跑。
“我饿了。”
温可可直到男孩背影消失不见,才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呵呵笑出声,拍拍脸摸出手机,给备注名为刑大爷的人发微信。
温小可爱:大爷大爷你猜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刑学文一身白褂,戴着金边眼镜,听到微信消息提醒音,从备案里抬起头。
刑大学:这么晚还不睡?
温小可爱:儿子说我饿了。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刑学文看懂了,抿紧的嘴角弯了弯。
刑大爷:他今天在学校过的好吗?
温小可爱:他说挺好的。
刑学文沉默片刻,抚了下眼镜,安慰妻子。
刑大爷:他刚来需要时间适应,以后会好的。
温小可爱:我知道啊,就是很激动。他今天关心我了,还和我说了好多话。
刑学文看着文字,脑里划过妻子激动高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刑大学:做完夜宵就去睡觉,乖。
温可可看着最后一个字,脸一红,丢下手机跑厨房去了。
等刑司仰从洗手间出来,闻到一股香味从一楼飘上来。
刑司仰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人影,脚下动作一顿。
“面条马上就好,你先把头发吹干。”温可可似有所感的回头,看到二楼湿漉漉的人。
刑司仰点头,推开门进卧室吹头。
吹头时,刑司仰在发呆。
一碗面条放了几块青菜和葱花,刑司仰尝了一口,味道一般,他吃过比这更美味的面条,但没有一碗面条比面前的面条来的香。
刑司仰眼睛有点干,涩,他飞快低下头。
“我厨艺不好,等你刑叔叔回来,我让他给你做一顿好的。”温可可心里忐忑。
刑司仰知道医生这个职业一年365天,350天都在忙,剩下15天不是很忙。
“挺好的。”为了证明话里的真实性,刑司仰把面条吃的干干净净。
刑司仰是真的饿,在温可可提出再盛一碗时没有犹豫点头答应。
第二碗没那么饿,刑司仰吃的很快,他看出温可可有话要跟他说。
“卡里有10万块钱,不够再跟我们说,想买什么就买,千万别省钱。”温可可拿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卡,推过去。
刑司仰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卡:“不用,你们之前给我的钱还没花完。”
昨天给他办理入学手续时,刑学文给了他一张卡,也是十万块。
刑司仰一分都没动过,买饼干花的五块是他以前剩的。
温可可拉过他的手,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把卡塞他手里:“家里虽然不富裕,但这点钱还是有的,你就拿着。”
刑司仰看她坚决的态度,收回手:“谢谢。”
这句感谢,刑司仰说的真情实意。
“唉,你这孩子。”温可可沉默道:“辛苦你了。”
从一个花钱不用瞻前顾后的大少爷,变成普通人家的孩子,心里的落差成年人都受不住,而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温可可对他心存愧疚,工作都努力了,想提高生活质量,不苦着孩子。
温可可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刑司仰第一次在她面前笑了,不是装出来的假笑,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卧室,我很喜欢。”
温可可眼睛亮了亮。
“你喜欢就好。”温可可后面说的非常小声:“你笑起来真好看。”
刑司仰笑容僵住,移开视线:“不早了,睡吧。”
“哦,好。”温可可知道他肯定听到了,挺不好意思的。
躺在床上,刑司仰在黑暗里伸出五指,握成拳头再展开,吐出一口浊气。
卧室的布局是他以前房间的缩小版,大到2米5的床、书架、篮球架、书案,小到宣纸和篮球的数量,几乎一模一样。
第一次,从长辈身上感受到体贴与关爱,刑司仰除了不知所措外,心里涨涨的。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