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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本心依旧(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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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冬梅发现当那天刘艳玲告知李孝先老厂拆迁的消息后,原本淡漠冷寂、面无表情的李孝先自此就更难露笑颜了,工作的热情也跌入低谷,任凭她怎样的激励和旁敲侧击地鼓动,再也没有激发起他的热情和斗志,李孝先曾经的野心勃勃,也犹如退潮的海水,黯然消落,势头越来越弱,力量越来越轻,曾经的豪情万丈已变成低垂的叹息,对她更是少言寡语,甚至有时一语不发。
周冬梅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李孝先的冷漠和无视了,她带着试探地问道:“你总是这么安静吗?”
李孝先低沉回道:“嗯,总是这样。”
周冬梅仍不甘心地问:“我们无话可说吗?”
李孝先更是低语着:“嗯。”
周冬梅略微迟疑地问道:“你,跟她也这样吗?”
李孝先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随着目光的游离,周冬梅看到了无限眷恋的眼神,她有些不悦地说道:“那边,那个人就真的让你放不下吗?那你就去找她吧,我不拦着。”
李孝先看着眼前的周冬梅,又环顾地看了一眼他们住的大房子,真是百感交集啊!自己当年就是没有分到大房子离开了那里,虽然这里分了大房子,但是,父母亲依然没能过来与他住在一起,父母当然是看到了周冬梅的气势凌人,也感受的到她骨子里隐隐对外地人,尤其是农村人的不屑,他们哪敢在这里住下啊。父母和妹妹其实更加怀念张岩娟那种从性格和发自心底的自然、亲切的情感,如果他们知道张岩娟在后来又怀过他的孩子,他们将多么地遗憾啊。每每想到这些,李孝先都是针刺抽筋般的疼痛,他悲伤地叹道:“唉,她不肯见我,她要是见我,哪怕是看我一眼,对我都是莫大的安慰呀!”
周冬梅看到李孝先因被拒绝显出了深深的遗憾,内心感到万分的失落,她有些酸涩地说道:“她,真的在你心里是那么的重要吗?而你似乎在她心里可没那么重要。”
李孝先说道:“可她跟我过日子却是一心一意的,而且,她从属于我。”说着他不自觉的瞟了一眼周冬梅。
周冬梅知道李孝先指的是她的第一次没有给他,尽管她的内心非常鄙夷李孝先的这个顽劣、陈旧的观念,但此时她也有些窘迫,她说道:“不过,你曾经说过,如果当年你那个单位的福利能像咱们的研究所这样,你也许不会这么早结婚。”
李孝先不否认道:“是,我急于结婚是想有个安定的居所,我真的很幸运地遇到了她,你习惯于对我的指手画脚,她却总等着我去指导,未必是她不懂,而是她知道,那时的我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城市,我那时特别需要认可,我对她的轻声问候,哪怕仅提醒别烫着,她都会报以感恩的笑容,她就会给予我更多的爱意,而你却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甚至是认为多此一举。”
周冬梅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漠然地说:“那么,其实,她是在怜悯你。”
李孝先伤感地说:“但她的怜悯里有爱。”
周冬梅有些怒怨地问道:“那我呢?”
李孝先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的爱里有院长,有院长的四室一厅,有院长的荣耀,有院长夫人的称谓,不是吗?”
周冬梅冷冷地回了一句:“据我所知,你好像不是她的至爱。”
李孝先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但是,她把对那个人的爱深深埋葬了,一点没有妨碍她对我付出的真心和热烈的爱,更不用说对我的尽责了。”
周冬梅紧接着质问道:“那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应该对谁负责吧?”
李孝先幽幽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应该对你和孩子负责,可是,我不能阻止自己心灵深处去想她吧,她毕竟是我的原配,我的结发之妻,是我灵与肉的交融者,是一个男人离开母亲投入另一个女人的归宿,她带给我的那种男女之间的幸福感和快乐感是无人能比及的,她是永远让我魂牵梦绕的人。”
周冬梅听了心酸至极,但她还是无望却又有期盼地问了一句:“那我是你的什么呢?”
李孝先缓缓地说道:“你是我孩子的母亲。”
周冬梅完全崩溃了,她也失望之极,愤懑写满了脸上,她蓦然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李孝先,我们离婚吧。”
李孝先不解地说道:“哦,冬梅,我从没想过离婚,我知道,你需要一个坦诚的人,所以,我在你面前也从不掩饰。”
周冬梅严肃地说道:“可是,我今天才发现,我们的认知观相差得是如此之大,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
李孝先不知如何是好地说道:“我,我不是一直就这样吗?”
周冬梅说道:“我感到我在这里所有的努力都到了尽头,这次无论与你有着怎样的争论,我还是决定带女儿出国,你,你看着办吧。”说完,拂袖离去。
李孝先知道这是她在暗示自己做离婚的准备,因为,他们之前曾讨论过,李孝先是坚决不出国的,他觉得自己陪伴母亲的时间太少,他想以后工作再轻松一些,就尽量与自己的父母和妹妹多聚在一起,而周冬梅想让孩子能够出国深造,如果两人达不成一致,周冬梅宁可离婚。
李孝先郁闷之极,而不善交际的他,又没有其他人可以倾诉苦水,正好在一次开科研研讨会上,他又看见了林会泉,他立刻拉住他,诚恳地说道:“哦,会泉,难得又见面了,我们一起喝杯茶吧。”
林会泉惊讶于碰到李孝先,更惊讶于他的主动打招呼,而且语气如此地恳切,他有些受宠若惊,慌张地应道:“哦,李总,哦,好的。”
李孝先说道:“哦,以后不要叫李总了,我已退居二线了,只是还没宣布而已。不过,我听说你那个项目风生水起,你也被提拔为老总了。”
林会泉连忙说道:“哦,我只是运气稍好些,李总。”
李孝先调侃道:“哦,你也是老总了,来,让我们庆祝一下。”
不知怎么,李孝先忽然来了兴致,他说道:“哦,茶已不能成敬意,来,我们今儿要畅饮。”说着,拿起了酒水单,林会泉诚惶诚恐,唯有答应。
李孝先一边倒着酒,一边说道:“会泉啊,你是后来者居上啊,虽然晚了些,但是,你绝对胜任的。”
林会泉谦虚地说道:“哦,谢谢李总的肯定。”
李孝先摆了摆手,客气地说道:“哦,就别叫我总了,有点见外。”
林会泉不知所措地说道:“那我叫您什么呢?院长?
李孝先仍摇了一下头,说道:“哦,不用了,院长都是我们单位的人称呼。”
林会泉有些忘情地说道:“那总不能再称呼姐夫了吧?”话一出口,他立刻顿住了,好像噎着一般不安地起来,李孝先倒酒的手也停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故作轻松地说道:“哦,这个好,透着亲切,跟一家人似的,那我们就不聊工作,咱们唠唠家常。”说着,举杯敬酒。
林会泉如此受宠,只有带着惊喜和不安连连答应道:“哦,好,好。”并将酒一饮而尽以示恭敬。
李孝先由衷地说道:“其实啊,会泉,你还是很有潜质的,只是那时胆子比较小,家庭负担重些,你也是比较顾家。”
林会泉知道他指的是当年张岩红一味地让他做家务,带孩子,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哦,不过,后来岩红包揽了家务活,这才让我的工作有了起色。”
李孝先会心地笑笑,说道:“哦,这岩红年龄大了,性情也就慢慢温和了。”
林会泉也真心地说道:“是的,岩红越来越像她姐了,温柔很多。”说到这,他特意瞄了一眼李孝先,只见李孝先表情复杂,但流露出一丝关心,他轻声问道:“她,还好吧?”
林会泉看着他一副期待的神情,马上津津乐道地说道:“哦,二姐退休了,哦,前两天刚和孙平哥过了五十岁生日,她师父给办的,赵哥为了他这俩这徒弟,都不管酒店的盈利了,二姐暂时也没再返聘工作,她准备着伺候她的侄女生孩子。哦,筒子楼也马上就拆迁了,他们协议都签完了,就等着搬入新居了。”
李孝先听了感到非常舒心,他蔚然畅道:“哦,这样很好,真是万象更新,渐入佳境了。”
林会泉似乎也有些忘乎所以,频频饮酒,但也是不胜酒力,很快就醉意醺醺,他看着李孝先,叹着气,由衷的地说道:“姐夫啊,哦,李总啊,你太可惜了,当年二姐可给你怀了个双伴儿,还是个小子。你可就儿女双全,人生赢家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有点呜咽道:“让我这欠揍的手送来的药给断送了,也差点要了二姐的命,如今,二姐落个孑然一身的境地。”这是林会泉和张岩红终日无法释怀的事情,是两个人都不可触碰的,却又都是难以忘怀的事情,林会泉也许是积压在心中太过于沉重了,让他不自觉地倾诉出来。
李孝先听了是血脉喷张,颤栗不已,很少激动的他,忽然“刺啦”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林会泉,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林会泉的酒醒了一半,他连忙说道:“哦,我什么也没说。”
李孝先已经两眼冒火了,他不容置辩地说道:“走,带我找岩红去,她肯定知道全部。”
林会泉立刻醉意全无,他惊慌失措地说道:“啊,姐夫,哦,不,李总,千万别找岩红去,尤其是二姐这事儿,她会吃了我。”
看着李孝先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他又急于摆脱说道:“哦,你可以问刘艳玲,她那天一直都在二姐的身边。”
林会泉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李孝先,他欣慰地说道:“好在二姐现在过得还不错,那天的生日宴会上,她和孙平哥都显得非常知足和快乐。”
李孝先心痛地说道:“哦,不,岩娟是个心非常重的人,她肯定是一直在隐忍着啊,哦,这也是她不肯见我的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