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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岁神 ...

  •   今天上半夜接了几车附近建筑工地上夜班拌水泥的师傅,后面的几趟车都放的空车。
      下半夜起了风,云雾散开之后才发现这个夜晚晴朗得有点玄幻,是难得的好天气。天空泛着碧蓝色,云像棉絮一样被扯成薄薄的一缕一缕。
      月亮接近满圆了,金黄金黄的,但下半部分好像被什么舔舐过似的,像块就要融化的琥珀,悬在中天,而整个天空一颗星星都没有。

      月光比路灯还要明亮,斜斜照进大街小巷,那些木柱青石板就在黑夜里显出清晰的轮廓,连我这辆行驶的公交车都被灌满了月光。

      夜风时急时缓,吹得岸边高大茂密的榕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某种机敏的活物在人身后快速移动。

      虽然几乎天天都走一样的路,但村子左边是施工地和暗巷,右边不是河流就是池塘,路面的坑时常积着水,极容易打滑,因此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特别警惕。

      但就在我从村巷转入公路时,一个圆滚滚的黑影从草堆中跑出来,在我车前闪过,速度比点燃的炮仗还快。我吓了一大跳,猛地踩刹车,车里的扶手都被晃得哐当响。

      车停下的时候我才有时间思考,刚刚好大一只!那黑影的体形比普通野猫还要大上好几倍,几乎是个7、8岁小孩子的身高了。

      这边是旧村落,但对面河就是高楼大厦,难不成还有野猪之类的野兽吗?

      我熄了油门,打着电筒下车去查看。路面上空荡荡的,只有低低翻滚的尘土,车头四个车轮也没沾上什么可疑痕迹,看来是没撞到什么东西。

      夜晚行车路上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稀奇,例行检查后我就回工位准备再次启动公交车了。

      “咔……叽……咔……咔…… ”

      我抬起头,车顶轻微地振动着。有什么东西在刨车壳的铁皮,声音细微尖锐,好像在一下一下挠着我的耳膜。
      爪子……?

      我从车座下抽出搞卫生用的扫把敲击车盖,想把那东西吓跑。

      敲了几下之后,刨铁皮的声音就停下来了。

      是掉落的大鸟吗?

      我想自己最近可能已经被各种超自然事件吓得有点神经质了,听到外面再也没有动静,才安心下来,瘫到工位上,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但我屁股刚碰到座位,就立刻又跳了起来。刚刚一条细长的,毛绒绒及带着湿气的东西扫在我脖子上。

      那竟然是从侧窗垂下来的一条黑色尾巴,从上到下由粗变窄,顶端有手臂那么粗,到了尾巴末端却只有拇指粗,显得尖尖的。这根尾巴摆动起来,一下一下拍打着玻璃窗。

      我连忙关上玻璃窗,但恰好就把尾巴尖夹窗缝里了,只听到“嘎叽——!”一声惨叫,这根尾巴就硬生生被抽出来,玻璃壁上还留下几缕短且尖的毛。

      我又看到了那个圆滚滚的黑影从车顶掉下来,竟然慢吞吞地走到我车边敲门。

      我还怀疑自己看错了。
      是只灰黑色的大老鼠,毛发被月亮照得一块深一块浅的,身体竖直站立,四肢幼长,尖嘴猴腮,耳朵又尖又秃,长得贼眉贼眼的,胡须长且黑,是只典型的家鼠,白天生活在下水道,晚上进房子偷食物那种。
      只是体型过于巨大,起码有1米高,而且肚皮圆润,看上去十分肥美,颇有些虎背熊腰的感觉,对不之下,这边的土猫在它面前就是任人鱼肉的命。它昂着头,两个鼻孔一收一缩的,用两只前肢敲着门。

      长得又大又肥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只老鼠穿着古人的衣服,黑色长袍,宽袖头束腰,头顶戴着一个小小的缁布冠,却因为毛发实在太短,束不成髻,无法固定头冠,而显得歪歪斜斜。

      果然是只精怪,糟糕,忘记关车门了!总之先踩油门跑吧!

      老鼠敲了几下门,见我不仅不理它,车子还发出轰鸣声,慢慢启动了,就叼着那半截受伤的尾巴,四肢着地,立刻跳了上来。
      却先整理自己的衣冠,抓着尾巴尖吹了几口气,傲慢地口吐人言:
      “今夜月朗星稀,本官到你府上来作客,有什么油粮肉果都呈上来吧,让我逐一品尝。”

      我想起来是有这样的说法,晚上月光照进窗户,老鼠就会假装成人类,沿着月光跑到人家里讨油吃,所以在月色明亮的夜晚,一定好关好门户。
      但一旦进了老鼠,就必须赶跑,否则它会记住人家储油的地方,以后每个晚上都寻着气味来,是欺软怕硬的东西。

      真的让我遇到了这样一只老鼠精!真是不赶巧了,我从小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什么都怕,随便来个什么东西都能吓得灵魂出窍,但就是不怕老鼠,即使成了精,在我眼里不过也是多长了点肉罢了。

      我抓起扫帚,对着地面就一阵乱拍,嘴里还恶狠狠地骂道:“去去去去!姐姐家里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小老鼠爬回老鼠洞里!”

      可能是有几下拍中了它尖尖的头颅,只见它帽子都掉了,举起爪子捂着脸,发出“滋哇滋哇”的叫声,从车头跳到车尾,可谓是真正的抱头鼠蹿。

      它跑来跑去,就是不离开车厢,见我没有下一步动作,又踱着步回来,捡掉在我脚边的帽子,又气急败坏地说道:“我看你四面门户敞开,家中灯火通明,分明是要迎接我的,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原来这只老鼠精是把这辆公交车当成人居住的屋子了,竟然没见过车,怕不是刚出土的文物吧?

      它对着车子东嗅嗅西嗅嗅,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又对我说:“你家里连灶台都没有吗?不生火做饭的吗?原来是个家徒四壁的贱民,竟然敢欺瞒我?”

      我把心一横,又拿扫把照着老鼠的头来了几下,并说:“你不走,我就把你拍成老鼠干。”

      老鼠精磨了磨牙,炸毛呲嚎道:“无礼!我是神仙!你竟然敢亵渎神灵?”

      我看它被打成这样都还在撒泼,干脆撕了一包方便面,在它面前晃了晃,叫它闻一下味道,便像溜狗一样把方便面掉出窗外,那老鼠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一下子就飞扑出车外。

      噫!这只没见识的老鼠精!

      我看都没多看它两眼,踩油门开出120公里每小时,溜了。

      前方是连接城市的公路,路面就越走越开阔,但还是静悄悄的,没有来往的车辆。

      但有一群「人」在过马路。

      我赶紧停下车来,只看到前头一个黑发飘散的白影,双手高举一面白色的旗幡,那旗幡上挂着白色布条,在微风下轻轻扬起,竟比明月的光还惨白几分,透出一阵慑人对我寒气。
      而举幡人赤着脚,脚尖踮地,竟飘到几米高的空中,又像纸片一样飘落。

      而白影后面跟着一群高大的人物,也是通体白色的,有的持剑,有的牵马,也是脚趾点地后在空中飘起,只是身体动作十分僵硬,落地声锵锵作响,有如重物。

      而后又奔来一群穿着衣冠的动物,牛土猪羊不等,它们衣带飘逸,似乎是真的活物一般。

      「他们」过马路持续了好几分钟,夜空中只有这群白色的飘走的人,和我这么一辆孤伶伶的公交车,不知道是谁误入了谁的世界。

      而我知道,这些「东西」,其实都是陪葬品。
      前面的「人物」叫石翁仲,是古时皇帝臣子等有身份地位的人死去后,就会在墓道前安放这样的人像。人像有的是石头做的,有的是白玉做的,都是为了守护墓主人的长眠。

      而后面的动物就是十二生肖了吧,虽然我数了一下,只有11只,还残缺不全。

      前面那个举幡的引路人,也不知道要把他们引到哪里去。

      我停车等待了一下,确认已经全部过完桥了,才敢开车。
      对于这种不可名状的事物,我还是不要招惹了,他们走他们的道,我走我的人路。

      但一闪眼,那根白幡就飘到了我的车窗边,那个举幡人趴到车前窗上,一双黑色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大气不敢出一口,在原地吓成了无毛小鸡崽。

      ……
      阿唤!你又要吓死我了!答应我,下次出场先给我打声招呼好吗!

      老实说,我怀疑阿唤已经成附近妖魔鬼怪的大佬了,今晚都领着一群小弟巡街了。

      她朝我点点了,示意我停车,手臂向上一伸,从公交车顶上抱下来一只大老鼠。

      老鼠精,敢情你一直都在啊?

      只听到她对老鼠精说:“你也跑出来了么?四扇门现在开了几扇?”

      老鼠精只会叽叽叫,不说人话了,也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股嚣张气焰,眯起眼睛,讨好地蹭了蹭阿唤。

      阿唤便将它放到地上,那只老鼠低着头,便到动物堆里排队了。

      阿唤领着他们,再一次从我眼前飘过。

      我眼见他们飘到旁边的山坡下,然后消失了。

      此时我才发现,车门旁边的的座位上挂着一个木牌子,漆了金,拿过来一看,上写了几行篆书体文字,我不是很认得,只看到「岁神子鼠」几个字。

      难道这只老鼠精还真是神仙?是掌管墓主人死后世界时辰运转的那种神仙吧?

      我拿着牌子下车,打着电筒向阿唤消失的山坡走去,,却只看到坡体前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洞上有一扇破门。

      土上为墓,土下为坟。
      在是个普通的山坑吗?还是一个坟?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可能是阿唤给的,我探身下去,推开了那扇破木门。

      门下一根蜡烛幽幽地亮着,中间跪坐了一具渍着黄土的人骨。

      说是人骨,但头发还在,骨头都一根一根的连接在一起,简直可以拿去当骨架标本了。

      只是这具人骨缺了左边的大腿骨,两双小腿骨被黑色的珠链捆在一起。身披黑白两色长布,皆用黑色珠石装饰,透着种诡异的华丽。颈骨上缠绕巨蛇骸骨,单手捧一只着龟壳。

      是玄武的意思吗……?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块半璧形的黑玉垂在胸口。

      此时人骨却动了起来,它没有捧龟壳的手指骨拿着一颗黄色珠子,然后放到齿骨里,像吃玻璃一样发出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人骨似乎沉迷其中,并没有发现我。我轻轻掩上木门,跑了。

      后来我上网查资料,原来人骨胸口挂着的那块玉叫玄璜,是周礼里六种祭祀用玉器的一种。是青圭礼东赤璋礼南,白琥礼西玄璜礼北,里的玄璜,只是那个璜好像被掰开了,那具人骨上只挂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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