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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六十八章 最后的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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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生涯的尽头遥遥在望,象牙塔里的生活终于快要登岸了。有很多同学已经开始准备论文,而月生还在埋头苦读,因为他的英语六级每次考试都差那么一点点,就是这一点点可能会让他毕不了业。他把编订毕业规则的人问候过几万遍。
文琳说:“你咋每次都那么寸,多做对俩题就能过关。”
“我看就是阅卷老师故意的,看我长得帅又那么优秀,舍不得我毕业。”月生气愤说道。
“你要早学会不要脸,学校该有多少女生遭殃。”文琳嘲笑道。
“那你说说,怎么可能每次都差那么一丢丢,为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过了吗?干吗跟我较劲儿。”月生越说越气。
“哟,哟,还着急上火了呢,你要有王伟胜一半的水平,别说六级,八级都能过。”
“我呸,你少提他。”月生白一眼文琳。
“那你准备怎么着啊,重修一年?哈哈,大学还要复读。”文琳捂着肚子大笑。
“笑屁笑。”
“我现在对咱学校特失望,一个记账的,非要六级,这不是脑子有病吗?我又不去国外记账。”月生发泄道。
文琳笑得更大声,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月生更加努力,虽不至于头悬梁锥刺股,但班里系里举办的任何活动他都拒绝参加,自习室关门,跑到洗澡间背单词,就为了那张薄薄的CET-6成绩单上有漂亮的数字。
恶补一个多月,月生英勇走进考场,文琳说:“我看好你,想想重修得艰苦,加油。”
月生气呼呼剜眼文琳。
发卷,答卷,思索,皱眉,苦恼,泄气,我靠,怒火中烧,想把卷子撕掉,太他妈难了。
月生对英语虽不是一窍不通,但他就是找不到诀窍,请教了许多人,成绩还是上不去。在别人看来很难的专业课,他能轻松取到好成绩,偏偏是英语成为绊脚石。
月生垂头丧气出来,文琳迎上去,眨巴眼看看月生,斩钉截铁地说:“这次肯定能过。”
月生无力道:“为什么?”
“你以前每次出来都屁颠屁颠的,那次过了?这次像霜打的茄子,必定过。”文琳颇有心得说道。
“靠,你也太会安慰人了,我好开心呀。”月生有揍文琳的冲动。
“你想啊,梦都是反的,我觉着你考英语六级就像是做梦。”
“哎呀,我去,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月生的怒火被拦在胸口。
“哎呀,想那么多干吗,走,姑奶奶我请你吃肉喝酒去。”文琳抱住月生的胳膊拽着离开。
吃饱喝足,月生回寝室睡觉,俊生问醉醺醺的月生:“咋样老三?”
“估计又没戏。”月生丧气回道。
“别灰心,还有一次机会,只要在毕业前考下来就行。”俊生安慰道。
“咱不是来年五月份毕业吗?下次考试要六月。”
“六月末才毕业,没事的。”
郁圣杰说:“三哥,我的也没过,我都不担心,你就一个英语,我还有一门专业课挂科了,我都不愁。”
“嗯?你专业课挂科了?”
“对啊,十月刚补考完。”
“专业课太简单了。”月生晕乎乎说道。
郁圣杰苦笑一声。
俊生打断两人对话,说:“这事先不说,我给大伙说件事。”
寝室兄弟来了精神,就连晕乎乎的月生都两眼放光。
俊生咳咳嗓子,说:“还有一个月这学期就要结束了,来年我们都要出去实习,对我们而言,基本算是毕业了,我想着在放假前组织班里聚餐,算是提前庆祝毕业,也是我们班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你们说呢?”
“行啊,可以。”
“一会我去找班委开会,把时间定下来。”俊生说话就开始穿衣服出门。
月生躺下,盯着天花板发呆,心间感慨万千。难怪古人说人生犹如白驹过隙,更不要说短短的四年大学时光。
网吧里,李洁纯净可爱的模样;军训时文琳慷慨激昂的演讲;黑夜,路灯下,张淑君笑得特别甜。大一时的情景,一幕幕恍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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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完当天晚上,俊生带领班里所有同学浩浩荡荡开往市里。
下了车,俊生指着前面不远的招牌,说:“自助旋转火锅。”
打扮利落的女服务员安排好,说:“我们店小,一次只能容下四十人就餐,多出来的几位客人,我们特意添加了桌凳,委屈几位,如有不便敬请谅解。”
文琳抢先坐到位子上,招呼月生:“快来,坐这儿。”
人群挤过去,有几个男生不好意思跟女生抢,只好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
餐厅不大,女服务员朝死了说,这店最多容纳三十多人,他们临时加了小型电磁炉在旋转台上。
众人埋头吃饭,窃窃私语。情侣之间互献殷勤,仿佛是离别前最后的温柔。张淑君破天荒地没出去,就坐在月生的对面,沈芳坐在旋转台的拐角处,离月生文琳他俩比较远,李洁和林倩倩坐在张淑君的旁边。
俊生作为班长不会跟同学抢位子,和四个男生挤在一个临时餐桌上。俊生站起来,拍拍手,说:“大伙先等等吃,听我说几句。”众人停下来,抬起头看向严俊生。
“我们虽然不是今年毕业,但明年我们要出去实习,将各奔东西,和毕业没什么两样,再见面或许是论文答辩,或许是领毕业证。时间总是过的那么快,弹指间,已是三年半,看着我们一起成长,一点点进步,作为班长,我很欣慰,也很幸福。”
俊生捏捏眉头,继续说:“我不是一个煽情的人,反而说了一些煽情的话,有点矫情。”
“班长说得好,鼓掌。”有人喊道。
掌声响起,充满整个餐厅。
俊生压压手,说:“当了你们将近四年的班长,也没有为咱班做出什么贡献,是我不称职,别恨我,我能力有限,只希望各位兄弟姐妹毕业后,全都事业有成,我干了。”
俊生连干三杯。
掌声再响起,继而餐厅陷入沉寂,吃菜喝酒,再没一人说话。
或许他们都在回忆,感慨吧。
月生是情种,情圣的名号不是白给的,越想俊生的话心中越不是滋味。一想到,久在同窗苦读的同学,即将分离,不舍,怀念,堆积在胸腔,压得他喘不过气。
干完杯中酒,自己又倒上,端起酒,紧紧额头,说:“班长煽情,把我的情虫勾出来,我借着酒劲给大家伙说几句。”
文琳拉拉月生的衣角,月生打开。
“我觉着吧,不,应该这样起头,咳,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齐宣王笑道:“那你说错对象了,你该跟文琳在被窝里说。”
众人喧哗,笑得前仰后合。
“齐宣王,闭上你的臭嘴。”文琳怒笑道。
月生把文琳按到座位上,笑笑,说:“你这话就说错了,一看你就没女朋友,因为你说话特酸。回去让我家文琳帮你介绍一个。”
众人大笑。
月生压压手,说:“兄弟姐妹们,四年了,我们在一个班里读书四年了,人家常说,扛过枪的,同过窗的最亲,我们没有扛过枪,但是同过窗,你说我们是不是最亲的人。我刘月生虽然不是班长那样人见人爱的人,但,我对你们的爱天地可鉴。”
“海枯石烂吗?”齐宣王插嘴说道。
“齐宣王,看来我对你偏心了,放心,下半年我给你补上。”
众人大笑。
“说正经的,我们能在财院相聚在一个班,那是天大的缘分,世人千千万,为什么就我们四十几个人聚在一起?这何止是缘分,是我们彼此修的福分。还有一对对情侣,比如我和文琳,杜军和小燕,黄卫国和高露,等等,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不仅是月老的红线,还有我们的友情蓝线,我和诸位,诸位和彼此都有一条蓝线,把我们悄悄地牵到一起,你们说,就为这份天注定的红蓝缘分该不该喝一杯?”月生举起酒杯豪气说道。
“干!”众男生齐声响应。
月生眼睛湿润了,干完杯中酒,声音沙哑道:“我爱你们。”手掌扫一圈众人。
屋里又陷入沉寂,都停下了筷子,盯着眼前滚沸的汤锅发呆。月生的话把众人全部带入回忆里,回忆这三年多来的点点滴滴。懵懂,成长,成熟,他们长成了大人;希冀,失望,伤心,幸福,大笑,大哭,他们终于破茧化蝶,飞向花花世界。
“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严俊生敲着火锅唱起周华健的朋友。一个,两个,三个,全体同学敲着火锅跟唱起来。服务员被他们的离愁别绪感染到,拍起手跟唱。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
一生情,一杯酒
同学们纷纷站起来,端起酒,举到齐眉高。所有人的眼睛都湿润了,有几个女生抑制不住情感,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李洁和张淑君微笑凝视着刘月生,杜军微笑凝视着张淑君,郁圣杰温柔地看向于慧敏,文琳失神看向沈芳。月生闭上了眼,眼泪汇成小溪淌在脸上。
逝去的青春韶华,一幕幕浮现脑海,弹指飞走的青葱岁月,都变成他们恋恋不舍的牵挂。天南地北来相聚,荏苒时光又各奔天涯,再聚首,或已两鬓银发。
歌毕,众人齐声道:“干!”
严俊生又站起来,说:“吃完饭我们唱歌去,做最后的告别,现在自由活动,趁现在,有恩的报恩,有怨的报怨,我说的是喝酒,不是打架。”餐厅炸开了锅,纷纷抱着酒报恩报怨去了。
月生端起酒杯,说:“文琳,哥们我敬你一杯,谢谢你的陪伴。”
“不客气,这是我的分内事,别人陪你,我还不乐意呢。”
“希望我们以后幸福,干!”月生深情望着文琳说道。
喝完酒,文琳在月生脸上亲了一下,说:“赏你的。”
月生说:“我去找别人喝酒,可能会跟李洁张淑君喝,你别吃醋。”
“哟,懂事啦,也长大了,去吧,我不吃。”
目送月生离开,文琳嘟囔一句:我喝。旁边女生斜眼看看文琳,默默为月生祈祷。
月生先跟寝室兄弟喝一杯,又跟其他寝室男生喝完,来到沈芳跟前,说:“沈芳,敬你一杯。”沈芳站起来,端起酒,说:“祝你俩幸福。”月生微微一笑,说:“文琳希望你俩能和好如初,这么多年的姐妹,我也希望你俩能和好。”
“哼,谢谢,可能会吧。”
喝完酒,月生走向林倩倩,喝酒,感谢,又对旁边的李洁说:“李洁,喝一杯吧。”李洁一手端果汁一手端一大杯白酒,说:“你知道,我不会喝酒,这杯白酒是让你喝的。”
月生把酒瓶放下,接过白酒,说:“这酒怎么喝?”
李洁的果汁杯碰下月生手里的酒杯,说:“敬咱俩的同学之情。”喝口果汁,继续说道:“这杯酒是罚你的,罚你曾伤害了我,喝了酒就此一笔勾销。”
文琳愤恨地盯着李洁,有冲上去骂人得冲动,看着月生手里的一大杯白酒,像看一杯毒药,自语道:“最毒妇人心。”
月生苦笑,说:“好!”
月生屏住呼吸三口喝尽,松口气,嘴里没有辛辣,反而甜甜的,说道:“这是糖水?”
李洁温柔笑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谢谢你曾经留给我的美好回忆。”笑容还挂在脸上,眼泪却早已成河。
月生心中血流被堵上,塞得满满当当,不知道是甜蜜是失落还是悔恨。月生紧紧头皮,控制住自己的眼泪,走向张淑君。
张淑君主动站起来,也端着两杯酒,说:“我也是两杯酒,但我的是真的,第一杯敬恩人,感谢你救过我的命,咱俩也算有了过命交情,虽然感谢俩字显着苍白,但我的感激之情是真诚的,干,祝愿你好人一生平安。”张淑君喝完酒咳嗽许久,喝口水压压,继续说:“第二杯,敬朋友,你是我第一个朋友,直到我和文琳成为朋友那刻,你再不是唯一,但你永远都是第一,愿我们的感情天长地久。就算自此江湖难再见,也希望我们能彼此思念,待某年某月再见面,或打个电话,还能说一声:老同学,你还好吗?”张淑君仰头喝尽杯中酒,眼泪从眼尾流下来。
张淑君放下酒杯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双手递向月生,说:“这是我的医药费,还有一点自己的感谢。”
“这个钱我不能要。”
“嫌脏是吗?”
“不,对朋友的帮助我不求回报,要不然,就成了交易。”
张淑君久久凝视着月生,眼泪又滚下来,说:“你到底还是想要我亏欠你一辈子,难道就不能让我有一点点安心吗?”语气里没有一丝责备,反而是满满地祈求。
“不,我只是想做你这一世的债务人。”
“你太自私了。”
“我知道。”
眼泪像急雨,豆大的泪珠打在地上。
文琳越听越不对劲儿,站起来说道:“刘月生,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这一世的债务人?”
月生自己倒上一杯酒,说:“就像我曾经对你许诺过的会爱你一生一世,对于张淑君,我也想和她的友情一生一世,我不想她活得那么孤单,无论她以后走上社会交不交新朋友,起码还有我这个朋友能在她孤单的时候让她感到欣慰。”
文琳喘着粗气,怒视着月生,她找不到理由发火,就像她捕捉到了月生偷情的信息,可又找不到实际证据,心中窝火。
张淑君此刻像光着身子躺在麦芒上,疼痛辐射进五脏六腑,心中压抑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对着离去的月生背影,喊道:“刘月生。”声音以雷霆万钧之势把餐厅的喧闹压下去。众人目瞪口呆地看向张淑君。
“我已经回不去,已经回不去啦,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
张淑君痛哭着冲出餐厅。
时间忘记了流转,餐厅的空气瞬间凝固,众人被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