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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五十八章 黑哥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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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突突的天空,偶有几只麻雀掠过,叽叽喳喳吵闹着飞来又飞远。住宿区,学生们提着大包小包离开,像飞来又飞回去的麻雀。
月生提着包站在大门口,烟卷迷了眼。
文琳和沈芳一人拉一只皮箱走出来。月生迎上去,说:“我送你俩。”
“不用,谢谢。”文琳拒绝的很干脆。
沈芳向月生挤挤眼。
月生提起自己的东西追上文琳,夺过她手中的皮箱。
“不用送,你回吧。”文琳抢回去皮箱再次拒绝。
沈芳叹口气,指指月生。
两人渐行渐远,消失在岔路口。
失落像趵突泉水,源源不断地从月生心里涌出来。
郁圣杰走出来,看到路边的月生,说:“三哥,一起走吧。”
月生收回心神,回答:“老五,你先回,我要晚几天才能回去。”
郁圣杰摆摆手作别。
月生掏出手机给黑哥拨过去。黑哥先问道:“啥时候到,地址收到了吧?”
“中午到,回去好好喝一杯。”
“好,等你,快点哈。”
挂完电话,月生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汽车站。
文琳沈芳刚坐稳,汽车启动晃悠悠出了车站。文琳拉开车窗,冷风钻进来,扑到脸上像刀子。
“你该原谅他。”沈芳忽然说道。
“我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文琳回答。
“那更应该原谅。”沈芳说道:“昔日腼腆羞色的帅气男生,现在变得像中年大叔忧郁沧桑,鬓角有白发了。”
文琳面向沈芳,又转过头,说:“你心疼啦?”
“他人不坏,心地善良,你该珍惜的。”沈芳说道。
“我都没心疼。”
“他有时候是犯傻,有时候是花心,但他从未越过雷池。”
“这么了解他?”
“对别人尚且如此,对你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
“或许是我错了。”
“他值得你爱。”
“你呢?”
“什么我?”
“你也爱他?”
“放屁。”
沉默许久,沈芳说:“我的爱全给了他,心里不可能再存下另一个人。”
“小白脸?”
沈芳点点头。
“你恨我?”
“不,你看我像恨你的样子吗?”沈芳眼睛睁得大大的。
月生颠簸三个小时,终于下了车,两百公里的路有一半是土路,司机像磕了药,感觉自己在开飞机。
按照黑哥给的地址,月生坐上公交,又倒了一班公车,停在马合村头。
月生给黑哥打去电话,几分钟后黑哥骑着摩托车潇洒停在跟前。
“上车,就等你啦。”
黑哥开摩托也像开飞机,月生快要把前天晚上的饭吐出来。摩托钻进一条长长的胡同,七扭八拐,停在一个破旧的大门前。土制的院墙,被岁月洗刷成高低起伏的山峦,修葺一新的大门是高高的两个砖墩,顶上躺着一根钢筋混凝土的横梁。上面贴着喜联,显着很突兀。
黑哥拉着月生的胳膊走进东屋,空荡荡的破旧的东屋里并排着两张桌子,一群年轻小伙子肩并着肩,围得密不透风。
“我给你们介绍下。”黑哥踢开旁边的一人,说道:“这是我在市里认识的好兄弟,大学生,叫刘月生。”
“欢迎,欢迎。”掌声响起。
黑哥压压手说:“我兄弟,啤酒随便灌,白酒三斤半,你们看着办。”
欢呼声起。
“别呀黑哥,你这是往死里整兄弟啊。”
“哈哈,他怂了,我跟你们说,只需让他喝好,不能让他喝醉,听见没?”黑哥严肃道。
“没问题,行,好的,黑哥你放心。”此起彼伏。
黑哥和月生坐在一起,端起酒杯,说:“这杯酒,为我兄弟月生能参加我的婚礼表示感谢。”
“干。”
酒过三巡,月生有点懵。他是有点酒量,架不住人多,纷纷来找他喝酒,嘴笨说不过。别小瞧农村久经沙场的劳动人民,喝起酒来,喝酒词一套一套的,你不喝,感觉对不起他。
“酒逢知己千杯少,嘻嘻哈哈少不了。”
“你不喝醉要装醉,这招谁不会。”
“喝的多喝的妙,娶个媳妇长的俏。”
“三杯酒,三杯妙,三杯福星来高照,喝了这杯酒才见效。”
月生哈哈笑。
“喝,我喝。娶的媳妇不俏,你负责。”
“我只负责让你喝酒,不负责保媒拉纤。”
月生早已眼成双影,黑哥看形势不妙,替月生挡回去。
“多喝水,一会咱俩唠唠。”
空荡荡的房子没有暖气,月生裹紧棉衣。
“黑哥..兄弟我够意思吧。”
“没得说,我非常高兴你能来。”
“你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我家都没回。”
“后天,后天跟我一起把你嫂子接过来。”
“好,好,兄弟我等的就是这一天,我黑哥终于有媳妇了,兄弟我祝福。”
“你咋样,除了上次借钱外再没见着你,找我喝酒也少了,是不是过滋润啦?”黑哥开玩笑说道。
“球啊,兄弟我现在孑然一身,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月生嘴里像塞了个乒乓球。
“又分啦?”黑哥问。
“必须的。”
“不提这茬,喝点水跟我去睡一屋。”
“不行,那是你跟嫂子的婚房,我不能占嫂子的地方。”
“那我去镇上给你租个宾馆。”
“有妞儿没?”
“啥妞?”黑哥问。
“妞儿,妞儿。”月生挥舞着手臂呲牙咧嘴喊叫着。
“有,有,我带你去。”
“嘿嘿,黑哥也好这口。”
黑哥载着月生骑着摩托车在黑夜里穿梭,大灯刺破了漆黑的夜,发动机的轰鸣声是黑夜里隆隆的乐章。
黑哥搀着月生推开门,说:“找最好的妞儿。”
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围上来,频频献殷勤。
黑哥丢下钱离开。
“帅哥,别走啊,你再选选。”老鸨喊道。
“明天我来接他,有什么差错我找你们算账。”
第二日醒来,月生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睡中的陌生女人,看上去约有四十岁。
月生穿好衣服囚犯越狱一样跑了。越想越恶心,吃了苍蝇一般想吐。
拨通电话。
“黑哥,什么情况?”
“爽了吧。”黑哥□□起来。
“赶紧来接我。”
“你在门口别动,一会就到。”
黑哥骑着摩托远远招手。
“什么情况?你害我。”月生说道。
“你可别诬陷我,是你要的。”
月生眉毛快要挤在一起。
摩托声,黑哥的笑声,是月生一路挥不掉的魔咒。干呕一路。
凌晨四点,月生再也睡不着,从黑哥简单铺设的床上爬起来,拉亮灯泡,穿好衣服,简单洗漱,整理好发型,坐在床沿抽烟。
一根接一根,鸡叫三遍,黑哥拍门喊:“月生,起来了吗?”
“啊,起来啦。”
开开门。
“你没睡?”黑哥瞅着月生浮肿的眼睛问道。
“睡了,是不是要出发了?”
“对。”
天刚蒙蒙亮,前夜在一起喝酒的小年轻们陆续涌进黑哥家里。
“都准备好了吧?”
“鞭炮,花弹,喜糖,捧花,彩带..”小年轻清点完道具,朝院内又喊:“娶女婆。”
一个打扮艳丽的约有三十出头年纪的漂亮女人从屋里出来,胳膊上搭着一条红布。
甩甩手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迎亲队伍纷纷上车。
“走吧。”司仪一挥手说道。
婚车浩浩荡荡驶离。车行一路,逢路口放鞭炮,有拦婚车的,几个小年轻架起来,让一盒烟,塞十块钱,顺利通过。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残垣断壁,破烂不堪的大门贴上大大的喜字。风一吹,喜联迎风摇摆。
黑哥媳妇家只有三间瓦房,东间是母亲住的地方,中间是客厅,西间是李梅的闺房。黑哥还没下车,一群小年轻冲进喜房,嚎叫着:“娶亲喽,娶亲喽。”
鞭炮声在院子里响成一片,劈里啪啦。
黑哥西装革履,手攥喜花,迈着轻盈步履从车里出来,走向新娘闺房。
闺房被死死顶上,门外众男生喊:“开门,有红包。”
一张张红包从门缝里塞进去,石沉大海,里面笑声回答:“想娶我家梅梅,拿出诚意,一块钱的红包没有诚意。”
众男生撞门,里面众女生誓死防御,不分上下。
“这群娘们怎么跟牛一样。”其中一个男生说道。
“还有更大的红包,你们错开门缝,红包太厚下面门缝塞不进去。”
女生拉开门闩,乌洋涌进十几个男生。
“出去,出去。”众女生又打又喊。
黑哥捧着喜花进来,单膝跪地:“媳妇儿,我来接你回家。”
“新娘还没水晶鞋呢,你要找到才能跟你走。”一个女生说道。
众人开始翻箱倒柜找鞋。找了三圈,就差拆墙了。
黑哥说:“那我把你抱回家去。”刚把人抱起来,鞋子咣当掉地上。
“你们太坏了,这让我们怎么找。”
众女生笑得花枝乱颤。
鞭炮响起,花弹,彩带,此起彼伏,天空下起多彩花雨。黑哥抱着新娘穿过花雨,急吼吼地弹着双腿小跑,生怕别人会抢走抑或岳母要反悔。
婚车载着一对儿新人浩浩荡荡出发,从另一条路返回,迎亲不能走回头路。
结婚重头戏便是拜天地,闹洞房。
拜完天地,小伙子们涌进黑哥家厨房,用酱油,醋,辣椒油,芥末,大蒜汁精心调制两杯交杯酒,美其名曰:特酿红酒。
新娘刚端到唇边,被刺鼻的味道差点熏吐。黑哥心疼媳妇儿,把她的酒全部倒自己杯子里。众人不同意,黑哥象征性的又倒回去一点。
“这可以了吧?”黑哥笑道:“回头再收拾你们,这能喝吗?”
众人哪能饶过千载难逢的机会,齐声喊:“喝,喝,早生贵子就得喝。”
黑哥捏着鼻子灌下去,眼皮拧出褶子,呲牙咧嘴,像喝了毒药。
“水,水。”
众人哈哈笑起来。又一人提着一根红绳下面拴着一颗小拇指肚大小的红枣过来,说:“早生贵子要趁枣。”
黑哥说道:“真难为你啦,这么小的都能找出来。”
“为了黑哥的幸福我得用点心。”
“一人一半,不能多吃。”
两位新人,刚要咬住,枣‘嗞溜’被提上去,黑哥的头被人轻轻一推亲上新娘的嘴。
“黑哥急喽,黑哥急喽。”
众人又是一片笑声。
月生站在旁边没上去闹,他只是觉着好玩,原来结婚还可以这样闹。这是月生自认识黑哥以来,黑哥笑得最开心最多的一天。发自内心的笑流露出的幸福是抑制不住的,那怕脸上的肌肉快要笑僵,笑起来的样子也不会是尴尬。
忧郁了半个多月的天,终于露出喜色,太阳驱散天边最后一片黑云,照在车窗里的月生身上暖洋洋的。月生心间的阴郁也在这明媚的阳光下晒化了,月生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绿色麦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