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斯罗]岁月情书》长街落雪

16、番外·少年重逢（上）

　　“看我干什么？”
　　斯科皮一手咒语书一手魔杖，正从硬皮封面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用一种不咸不淡的语气说话。罗丝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往后倒，倒过来打量着少年浅灰色的神色淡漠的眼睛。

　　她笑了：“马尔福少爷这是不让看？”
　　斯科皮“啧”了一声：“你这眼神——当我是安德森？免了吧，不接受讨好。”
　　“我讨好你干什么？”罗丝置若罔闻似的继续看他，“你这不已经答应了把我头发染回来了吗？”
　　斯科皮刚把她因魔咒出错而变绿的头发染回来一半，闻言作势要收手。罗丝连忙拦着他：“别，恢复不回来我马上就把头发剪了。”
　　“你短发不好看。”他皱着眉语气生硬地说。
　　真坦诚，罗丝坐在那腹诽着。果然少年人就是有一句说一句的直脾气，不像后来那个，拐着弯儿再三强调“你怎么样都好看”，对比起来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真是有意思极了。

　　罗丝一睁眼就在图书馆，印象里睡着前是和斯科皮一块儿四仰八叉地躺在房间地板上一堆杂物中间，她闻着味道就知道这是霍格沃茨的图书馆，窗口那种潮湿的混杂大量纸张存放多年沉淀下来气息的熟悉味道。她往边上一照就看到自己顶着少女时代的狮子狗造型，头发还是一种海草一般奇异的绿色。

　　对面是苦着脸补作业的少年阿不思。罗丝猜测她这大概是回到五年级一次魔咒出错以后了，她记得还算清楚，她被“染了发”，深感没脸见人，戴着个帽子找阿不思求助，阿不思说：“你要是不怕丢脸的话找个教授，要是怕丢脸呢就不太好办了……”
　　他一摊手：“我们这没一个会解决这种问题的——不如我帮你问问斯科皮。”

　　罗丝当年一听这名字，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说“绝不”，最终还是被阿不思拖去找了人。她跟小少爷见面就掐，她噼里啪啦地爆炸，对方则保持个冷静淡漠的表情一句一句讽刺回来，谁也干不过谁。于是恢复个头发恢复得鸡飞狗跳，果然进行一半两人开吵，罗丝一气之下把头发剪了，从此就变成个短发小姑娘。
　　她短发那三年的记忆里，从早到晚都是满满当当的乔·安德森，其他人在她眼里都是匆匆略过的影子。可能是恰巧，她的短发跟个标志一样，等到长回来了的那一天，乔也彻彻底底从她生活里抽离出来了。

　　所以阿不思一张口说“我帮你问问斯科皮”，她顺口就接了“好啊”，接完才意识到不太对劲——这个时间点他俩还是死对头。
　　眼前这个少年也不是六年后那个会温和地微笑的他。罗丝在阿不思略带诧异的眼神中起身，戴上帽子跟着他潜入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

　　今天忽然哑了的小炮仗让斯科皮也有点不太习惯。他指哪罗丝就坐哪，边笑边说话，那笑容还看着特别好看，带着点从未见过的少女姿态，居然还学会了求饶。
　　简言之，脾气变好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魔怔，居然还觉得这傻姑娘挺讨喜。
　　阿不思在楼梯下面看到他们下来，意外地感觉气氛还不错：“咦……你们这么快好了？”
　　罗丝抓着她的大卷毛走下来，自觉心情还不错：“我想去图书馆补完我的论文。”
　　“我得去训练了。”阿不思看了看表，“二十分钟前队长就开始催我……”

　　走出几步罗丝回了个头，径直看向还站在台阶上的斯科皮。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带着点不耐烦地抬头，看到女孩子正冲他笑。不是嘲笑不是讥笑不是傻笑，是很真心的那种，其中的熟稔意味来得莫名其妙。她用口型说“再见”，看着他愣在那的一张冷脸，心想果然还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可爱了。

　　隔天的相遇巧得过分了。罗丝刚回到这个岁数，十五岁的脑袋刚刚苏醒，面对早忘光光的O.W.Ls理论课还是有点手生，她一路走一路想事情，不留神就撞人身上了。
　　味道像薄荷，她熟悉得很，到嘴边的道歉当即咽了回去：“是你啊？”
　　“但愿韦斯莱小姐下次不会掉进湖里。”斯科皮低头看着她说。
　　“关心收到了，”罗丝噎回去，“多谢。”

　　她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子在脑后一晃一晃的，露出来少女素面朝天的脸，五官谈不上精致，只能说清秀的好看，只有隐约一点后来那个耀眼夺目的美人的影子。

　　“……我去训练，先走了。”
　　“你不是退位替补了吗？”
　　斯科皮停了下来：“消息挺快。”
　　“为什么不打了？”
　　“……你今天问题好多。”斯科皮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她一眼，“没什么，训练太累，我也没喜欢到非打比赛不可。”

　　罗丝跟在他后面穿越霍格沃茨的重重走廊。男生的步子有点大，她有的时候还得小跑几步——果然这就是“死对头”的待遇吗，她想。她往连廊边上看，看到窗外映出熟悉的城堡和城堡外熟悉的草地、湖泊、球场和森林，远处还有海格小屋的一个小点。窗玻璃上倒映着少女的长发也被风撩起来扬在脑后，少年顶着一张万年不变的冷脸，想要把他好看的眉眼都冻住了一样，偶尔却还是绷不住了一样微微偏头，似乎想用余光看看她还在不在。
　　小动作被罗丝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目光在玻璃窗的倒影里短暂对视了一下。罗丝在斯科皮撤回目光之前先咧嘴笑给他看：“看我干什么？”
　　“丢了不好跟阿尔交代。”他生硬地转了回去。

　　球场上有不少人，边上站了一圈儿闲着没事来看训练的女生。阿不思和斯科皮向来都是人群焦点，有喜欢看这个的也有喜欢看那个的还有喜欢看两个站一起的……卡罗尔冲罗丝招手让她过去，拉着她的手就问：“你终于不讨厌马尔福少爷了？”
　　“什么叫‘我不讨厌’？”罗丝从她话里挑了个刺出来，“这种事还有单向的？”
　　“是啊，明显就是你更烦他。”卡罗尔插着腰做出“大喊大叫”的姿态，“就这个样，你每次见他都是这个样子——是我我也给你顶回来好吗？先不论你们之前有什么深仇大恨，我觉得他到现在还肯理你就已经是非常的不讨厌了。”
　　“我好幼稚……”罗丝由衷地感叹以前的自己。

　　可能是……她在霍格沃茨的那几年，还没有经历后来的孤寂和分离种种，对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的记忆就停留在小时候了。她见斯科皮第一眼就觉得他讨厌，就爱叉腰冲他大喊大叫，于是斯科皮开口刺她，阿不思就在一旁劝架，到十五六岁，他们三个还是他们三个，于是每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都还能幼稚回去，因为尚未真正地长大。

　　“还有你今天怎么来球场了？”卡罗尔问道，“我们都以为你会在图书馆找乔。”
　　罗丝没回答，她的胳膊肘压在栏杆上，迎着风沉默了一会儿。
　　“吵架了？”卡罗尔惊异地瞪圆了眼，“他那种脾气还能吵架啊。”
　　罗丝耸肩，也不知道能怎么解释：“算是吧。”

　　和乔有关的很多记忆，就像被她一把抓起又一把散掉的沙一样，在二十岁那年的晚冬的一天轻轻松松就消失在三把扫帚的门口了。她只大概还能记得五年级的时候她要不主动去找，乔是不会在她面前出现的。这个设想让她松了一口气——尽管在未来他们已经和解了，见前男友这种事还是总有种说不清的尴尬。
　　然而这里的所有人，包括“面上不说内心戏很多”的斯科皮，都当她还是那个傻乎乎撞南墙的小姑娘。

　　平安夜有个霍格沃茨传统的圣诞晚会，十几年前刚出现的时候规模还小，后来邀请的学生和教授越来越多，留校的或者推迟离校的几乎都囊括在里面，成了个知名的“学院联谊”。

　　阿不思这年心心念念想见一个惊鸿一瞥的拉文克劳女生，怎么说都要留到那天晚上，罗丝自然也得跟着留。她等到傍晚伸了个懒腰说回公共休息室换礼服，在盥洗室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她把头发绾起来固定在头顶，拿室友的化妆包娴熟地上了个妆。那位大小姐在她边上试一套金色的裙子，看完了全程之后笑道：“你这是特意去见谁啊？”
　　“你猜？”罗丝勾着嘴角回头。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在外面看到斯科皮·马尔福了。阿尔怎么没和他一块儿？”
　　罗丝愣了一会儿。她迅速收好了面前的东西挎上个小包：“我先走了。”
　　“他不会真是来等你的吧？”大小姐在后面喊着。

　　罗丝披了外套才敢出的门，外边比她想象的还要冷一点。斯科皮撑着楼梯的栏杆明显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阿尔非要让我来——”
　　眼前骤然出现的漂亮姑娘让他顿了一顿，消掉了八分之一的不满：“——走吧。”

　　难得打起精神给自己认真折腾过后的斯科皮才有点近似于罗丝后来天天对着看的那个模样，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衬着清冷而俊秀的脸，特别令人有撩拨的冲动。
　　……只可惜这美人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罗丝提着裙子不大方便，被他后几年惯出来的那点小脾气冒了头，伸手去拉他袖子：“慢点！”

　　斯科皮脚步一顿，胳膊抬起来盯着她的手，等罗丝意识到什么不对放手了之后悠哉悠哉插进口袋里，表情莫名的有点不明朗：“你不着急去见安德森？”
　　“啊？”罗丝一愣，“你说……乔啊？我什么时候……”
　　她一时又语塞了，忘了自己这时候还是那个白纸一样的傻姑娘。她抬眼偷偷打量了一圈斯科皮的表情，判断出他有一点点烦躁，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

　　少年微微皱眉：“连着一个多礼拜没往他那凑——真是少见。阿尔说你们大概是吵架了，多半是你又闹脾气——”
　　“我又闹脾气？”罗丝重复道。
　　“今天拉文克劳的人都在，你的‘和好’机会，”斯科皮看了眼表，“晚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所以还不着急见人？”

　　罗丝开口之前走廊尽头拐过来一个斯莱特林女生，明显是来和斯科皮打招呼的，看到罗丝之后她的表情——有点复杂，像是不相信他们两个还能不闹腾地一起走段路。
　　对话被打断了。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罗丝才开了口：“我不知道乔今天会去……也没打算跟他‘和好’。”
　　斯科皮回头侧着身看她：“为什么？”
　　“没吵架，也没必要特意见他，”罗丝斟酌着用词，“你就当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斯科皮看起来完全是没有相信的样子。半晌他没说话，迈了步子继续往前走，没等到回音的罗丝感觉他心情好像又变差了，默念着“真难搞”，伸手又很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韦斯莱小姐，”少年在窗玻璃外面浓重的夜色中回头，一如往常的神色冷冷的，“其实你必要和我说这些，也没必要把我当成他，我觉得我和一个拉文克劳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我什么时候——”
　　“别靠我这么近，也别每天来找我，挺奇怪的。我没法替代什么人给你安慰。”他拧着眉低头，“放手。”

　　罗丝张了张嘴，对着少年人这个自行推理出来的乌龙却说不出什么，一时间有些头皮发麻，她意识到自己实在生气，竟还给气笑了出来。

　　她看着那个背影就这么径直远去了，心想果然这个少年版“不近人情”的斯科皮真的是难搞的很，难怪她印象里的学生时代他们只有从头吵到尾的份。一种很微妙的不易察觉的难过无声地蔓延开来，她想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毕竟这个时候他还一点都没有喜欢她，眼前这个也不是她在睡着前看到的那张熟悉的脸。

　　只是没人知道她这幅十五岁的皮囊底下早就换了个芯而已，眼睛看到的伸手摸到的一切都和记忆里如出一辙，包括这个冷漠的不解风情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的人，都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