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斯坦的救赎》狐狸的爪子

6、第 6 章

　　风穿过山林的呼啸声，一声嘹远的鹰号，还有潺潺的水声组合在一起，更显得环境空旷孤寂，我盘腿坐在地上，心中满是隐秘的幸福，回想伊丽莎白临走的动作和言语，我好像真是和别人谈一次话，然后下午回家去，没有任何事会发生。
　　在这样的幸福中，死亡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过了这么久怪物也没有出现，他要是跟在我身边，他一定会明白我这是在专门等他，有可能怪物已经离开了，我有些幸运的想象。我又有些担心伊丽莎白，她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不会遇到怪物吧，随即又否定这个想法，怪物要是想对她不利，之前多得是机会，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把身体转向太阳，周围依旧没有动静，我不断的回忆和伊丽莎白相处的片刻，一遍又一遍的感受甜蜜的滋味。这样等了不知道多久，我感到有些口渴，一直坐在地上也很疲乏，于是站起来，从怀里的包裹摸出酒壶。
　　怪物会不会就在我身旁，只是没出声？于是我试探的叫了声“怪物”，顺手喝了一口酒。
　　“嗯。”怪物低沉嘶哑的声音，就在我对面。
　　一口酒大部分被我喷出去，剩下的全呛在气管和鼻腔里，我弯下腰撕心裂肺的咳嗽。
　　“你怎么不发出声音？”我用手帕擦着眼角，质问他。
　　怪物的声音出现在我侧面，“我想是你有事找我，你应该先开口。”
　　我转向他，警惕的后退了两步，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匕首上。怪物清清楚楚的笑了一声，仿佛在嘲讽我多余的动作。于是我把手放下去，努力镇静的说：“我确实有事找你，经过了半年，我们双方应该都足够冷静，来谈一谈你我之间的问题。”
　　怪物阴阳怪气的说：“是你在你的伊丽莎白照料中舒舒服服度过的半年和我在阿尔卑斯山里四处躲藏忍受饥饿和寒冷的半年吗？”
　　“是！是这半年!”我的声音变得尖锐，因为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站在我的面前，我恨不得立刻置他于死地，但又反应过来即使自己手里有柄枪也不是他的对手，愤怒奇迹般地平息下去。
　　“我很抱歉，造成了这一切，牵扯到无辜人的性命。由于你是在实验里诞生的，以及你不同于普通人的面容，我从一开始并没有把你当成一个正常而心智健全的人类来看待，事实上，你的灵魂和别人没有任何不同之处，甚至更加敏感和善良。如果这一系列不公正的对待，已经让你内心的善良被仇恨替代，我是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滥杀无辜。而且，别人都不知道你是谁，如果因为别人对自己不了解，就痛下杀手，这未免太过残忍。如果你再次犯错，你杀人的既定事实，不会因为你的可怜而动人辩解而改变，整个人类会仇恨你，甚至连一点辩解的机会也没有，别人只会当作这是你为了脱罪的谎言。
　　“我对给你带来的痛苦感动抱歉，事实上，我也已经遭受了惩罚，如果你仍然感到对世界的不忿，就让我来偿还吧。“
　　我停下来，怪物没有说话。我已经打过无数遍的腹稿，不知道一番话哪里还有疏漏，于是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你觉得我除了外貌，和其他人没有区别？“
　　“是的。”
　　“你要我放下仇恨？“
　　“是的。”
　　“你会补偿我受到的伤害？”
　　“是的。”
　　“你能给我制造一个同胞吗？”
　　“休想。”噢，我应该委婉一些的。
　　怪物恶狠狠的冷笑：“你明明清楚我和普通人的差别，却口口声声说我和人类并没有不同，让我猜猜，你告诉别人我的存在了吗，没有吧，你根本不敢，你害怕别人都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这个虚伪，胆小，懦弱的废物。
　　“你直接告诉我吧，叫我放下一切，自己去空无一人的荒原里像野兽一样的生活，最好死在尸体不会被任何人找到的地方！”
　　他的愤怒直指向我，我又谨慎的后退两步，感谢他还没有愤怒到直接动手。
　　“我不是要把你驱逐到荒野。”我解释道，“你的出现已经是偶然，我没有把握再制造出一个和你一样的人。就算是人与人之间，他们的性格也会天差地别，你即使是和善，仍然沾上人命，我不能放任又一个危机出现。”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杀过人的怪物，将来也会有杀人倾向的危机。你只是没有能力来杀死我，才假惺惺的来一场谈话，借此显示自己的宽宏大量。你说要补偿我，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准备用性命来补偿我吗？”怪物阴森森的声音越来越近。
　　冷汗顺着我的脊柱流下去，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泄露自己的胆怯：“你要是想杀我，半年前就有机会。你的人格是高尚的，别让仇恨的火吞灭你的本性。我可以补偿给你作为正常人的生活，给你提供日常生活的物质，包括食物，房屋，温暖......不用忍受风餐露宿的苦日子。”
　　“收起你可笑的怜悯吧。”怪物并不领情。
　　“这不是对你的怜悯，是我的责任，既然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我就应该为你提供这些。虽然我没有办法让你融入人群，我还是希望能够尽一切力让你感到被接纳的善意。”我试图让他的敌意减轻。
　　又是一阵沉默，我也没有话说。印象里的怪物只剩下一双黄色的眼睛和怪异的身体，回想不起来具体的样子，也许是我曾经遭受的惊吓太严重，选择性的遗忘了。
　　现在看不到，我反倒没那么害怕，兀自打开酒壶小口小口的喝酒。
　　”这是什么？”怪物问我，“你手里的东西。”
　　“这是酒，你不知道吗？”
　　“看到过别人喝过。”
　　看来他对人还是好奇居多，虽然连酒也不知道是什么。于是我把酒壶往前递，问他要不要尝尝，他把酒壶接走了。
　　我抱着包裹，前后左右的踢腿。踢到倒下的树干，计上心来。我在树干上坐下，朝怪物的方向挥了挥手，再拍拍旁边的位置，叫他过来坐下。
　　树干微微一沉。
　　我又从包裹里抓出一个面包，递给他，“吃吗？”没等他接过去，我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显得有些小气，就把面包收回来，把整个包裹给他，自己把双肘撑在膝盖上啃面包。
　　一个小面包很快就吃完了，我注意听他的动静，可旁边只有安静的咀嚼声。我默不作声地托着脸开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