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斯坦的救赎》狐狸的爪子

5、第 5 章

　　伊丽莎白近乎耳语的声音使我不由自主的朝她凑近，我听清了她的话，又好像没听清，下意识地追问一句：“什么？”
　　我必须得承认当时我的内心十分震惊，需要时间的缓冲来做出合适的反应，我虽然打算去找怪物来场开诚布公的谈话，但也不保证谈话可以使仇恨消除。无论是他对我的，还是我对他的。我是做了牺牲性命的准备，为了不让他人察觉，我一直小心翼翼，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露出那种将死之人的惋惜与留恋，尤其是对父亲和伊丽莎白，我对他们的爱越来越深厚，离开他们我的内心备受煎熬，恨不得在仅剩的时间里把对他们一辈子的爱一下子表达完。
　　但需要注意的是，我的情绪再强烈，我都严格控制自己的行为，更别说什么临终嘱托和遗书，我压根没留丝毫将要离开的迹象。
　　那么伊丽莎白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是她敏感脆弱的心感受到我态度的改变，还是出于女性神秘的预感我说不清，也没有时间去细究。
　　“你是要去自杀，去奔赴永恒的生命，去到母亲的那个世界，是吗？”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与颤抖，我可怜的伊丽莎白，我做出这个决定，是多么的伤害她呀。我想再看一看她的脸，尽管她的容貌早已雕刻在我心中，被我临摹了无数遍，我还是想看一看她脸上生动的表情。
　　我的决心动摇了，我的意志软弱了。
　　知道一味的否决并不能让伊丽莎白相信，我准备把发生在自己和怪物身上可怕的故事换一个形式讲述出来。
　　“你还记得前年秋天吗，我当时一直心不在焉，刻意回避所有人，因为我生活的一切都是从那时候改变的。我懦弱的逃避这个问题，却还是难逃良心的谴责。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有可能使你惊吓万分，难以置信。认为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善良的人了，实际上我很早就改变了，命运的推手无人能够阻挡。
　　“就是前年的秋天，我犯下了罪状，无意中杀死了一个女人，我本是无意的，也并不是我亲手杀死的，但是追究责任，我是那个该为之负责，被送上绞刑架的人。
　　“过了大半年，那个女人的未婚夫知道了真相，费尽心思找到我，要求给他合理的补偿，我当时并不认为自己该为这件事承担责任，甚至斥责他对我进行讹诈，由此我们爆发出争吵，很快场面变得混乱，他随身带着枪，像个疯子一样要我偿命，情况太过紧急，扭打中我为了防卫率先开枪。我亲手杀了人。
　　“我根本没勇气告诉地方法官，在场的只有我和那个女人的未婚夫，没有人会证明我的清白，等待着我的只是牢狱之灾，于是我逃走了。现在，那个女人的哥哥也找来了，伊丽莎白，我的身上背负着死去之人沉重的鬼魂，我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即使是生命。”
　　尽管故事是假的，我悲愤欲绝得心情却是真的。身边传来伊丽莎白压抑的抽泣声，她仿佛禁受不住这样的苦楚，不断地喃喃道：“天哪……天哪。”竟说不出别的一句话来。
　　“伊丽莎白，我亲爱的、甜蜜的伊丽莎白，为我祈祷吧，祈祷我的审判者还有一丝仁慈之心，听信我的解释，让我平安的归来。这半年来我们的生活都非常平静，说明他并不是被仇恨压制地毫无理智的人。不过，就算我面对的又是一个疯子，我也毫不畏惧，我已经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了。”我安慰着伊丽莎白，同时也在为自己鼓气，因为产生退却的想法是很轻易的。
　　到了第二天，我穿戴好衣服帽子，手里提着手杖，腰间别着一把匕首为自己徒增些勇气。在无人察觉的凌晨，伊丽莎白就扶着我的手，并肩朝目的地走去。一路上我们几乎都没有说话，只有伊丽莎白偶尔提醒我注意脚下，以及厚底的靴子踩过坚硬的碎石和沙地的脚步声，以及大自然的风声。我并不知道往哪去了，或者太阳的方向在哪里，只是感觉自己被牵引着，看不到任何东西，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坐标是伊丽莎白的手和脚下的方寸之地。在这样的一种寂静中，我感觉在走向自己的坟墓。
　　不管多远的路都有尽头。伊丽莎白停下了脚步，她递给我一个包裹，告诉我里面有酒和一些面包奶酪。伊丽莎白就站在我面前，我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在我脸上留连，我努力的把自己的视线对准她，她却用手把我的眼睛盖住，说：“别这样，维克多，你这样看着我，我都要不忍心把你丢在这荒郊野地了。”我想她是在故意开一个玩笑。
　　伊丽莎白朝我走进一步，然后紧紧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把手杖和包裹丢下，回抱住她。
　　良久，伊丽莎白松开手，从我的怀抱中退出去，往远处跑去，我情不自禁追寻她的声音走了两步，她又突然停下来，朝我喊：“下午来接你回去,不要乱跑！”我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她说话的内容，而是她的声音，这附近可是有冰川的啊！声音大了还可能引起雪崩。于是我不敢回话，朝她的方向点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又挥了挥手。
　　轻盈的足音离我远去消失了。我蹲下摸刚刚丢下的手杖和包裹，手杖就在脚边，包裹不知滚去哪了。我以捡到手杖的地方为中心，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朝一个方向走五步，边走边用手杖在身旁探路，再走回来，这样既可以找包裹，也不会乱走到其他地方。很快四个方向都被我试了，并没找到包裹，我在原地思量，准备再多走两步，每个方向走七步，再远就不行了，因为我不能保证自己走的是直线，找不到包裹可比把自己弄丢在一个陌生坏境里的后果轻松多了。
　　可是依旧没找到，我有些泄气：伊丽莎白才交给我的东西，竟然马上弄丢了。于是我在原点的位置泄愤似的用手杖划拉脚下的碎石。可能运气就是这样，我千方百计去找的时候找不到，放弃时反倒送上门来——我的手杖碰到了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