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斯坦的救赎》狐狸的爪子

3、第 3 章

　　失明与伤病的煎熬至今回忆也叫人无法忍受，时间的流逝像河流一样在默默中进行。
　　最终我挺过来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一个多月。
　　对于年富力强的我，失去视力是一件痛苦而沉重的事。厄运我早已背负许久，但我仍痛斥这命运的不公，这个可爱美妙的世界离我而去，原因却不是死亡的阻绝。我昏迷前见到的景象竟成为记忆里的最后一副画面。
　　我感到深深的无力，我只是个奴隶。在身体健康的情况，我也难以与怪物抗衡，现在我是个盲人了，完完全全的处在怪物的掌控之下。我毫不怀疑，他一定十分欣赏我的惨境，发出地狱里魔鬼式的笑声。
　　我的意志完全被忧郁和悲哀压倒。对一个世界里只剩下黑暗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是值得高兴的呢？不过，我的意志虽然薄弱，身体却渐渐康复起来，很快我就体会到失明给生活带来的巨大改变。平常没有注意的日常琐事，白天黑夜地交替，对我来说都成了麻烦。病重时一直受人照顾，没感到失去视力有多么不便，有活动能力后我尝试自己照料自己的起居，但我连衣服也穿不好，不是里外穿反就是前后颠倒，一度使我非常懊恼。因为我行动受限，家人特意去雇了一名仆人，我像个在他手上的婴儿一样。我曾以为自己再也承受不住过多的苦难，几呼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可当风暴再次酝酿，掀起怒吼的波涛扑向我，我仍在苟延残喘，这一系列的遭遇似乎是在向我揭示生命的坚韧与顽强。
　　由于我生活中最基本的需求都不能够被满足，反倒让我稍稍忽略心里的沉重负担，努力去适应新的生活。眼睛看不到，我只能借助触觉与听觉去感知周围的一切，最一开始，我从摸索自己触手可及的物品开始，从触手可及的衣物，床铺到窗棱，书桌，经过练习，我可以轻易的摸出衣物的面料和正反，只要仆人把衣物整理好挂在屏风上，我就能自己穿戴好，并且从上到下整理的整整齐齐。在仆人的搀扶下，我又重新认识了这个自己居住了20多年的房子，房间，走廊，餐厅，露台，我都一一走过，触摸里面的家具与摆件。尽管少不了磕磕碰碰，最终我也可以在房子里自由活动了。
　　这样快速的进步给我带来成就感，我的心情慢慢雀跃起来，即使是一点小小的进步，也能让我满足。
　　但生活所需的远不如此，很快我又开始厌倦。我回想曾经经历过的高山河流，冰川湖泊，它们庄严的形象，绚丽的色彩将会在日复一日的时间冲刷下变得模糊暗淡。忧郁与悲哀重新占据我的身心，多么可笑，只有当一个人失去某样东西的时候，他才会知道珍惜。
　　伊丽莎白了解我，她是多么的善良与温柔，为了尽量的使我快乐起来，她告诉我草地已经枯黄干脆，雾霭在山峰缭绕，日内瓦湖的风光依旧，澄澈透明的水面倒映着波澜壮阔的云海，我则靠着自己的记忆与想象来填补视觉的空缺。
　　但这样的做法依旧是杯水车薪，怪物的阴影重新盘旋在我的头顶，我不止一次的从别人的口中打探，有没有可怖的人影出现或怪事发生，可得到的答复是秋天，所有人都幸福宁静，沉醉在丰收的满足中，仿佛只有自己在枯萎死去。
　　每天我都在担惊受怕，生怕身边的人惨死怪物之手，与其惶恐不安的度过余生，不如一死了之，了结这笔恩怨！
　　但当我真正拿起枪，手却停不下来的颤抖，这就是人的本性，懦弱的畏惧死亡。
　　我选择不了死亡，活着又要忍受无尽的恐惧与悲哀，泪水淌下我的脸庞。这时候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是伊丽莎白来了，我手忙脚乱的把枪支丢进柜子。
　　我听到她轻盈的脚步走近，她显然是发现了我狼狈的样子，把我拥在怀里，用充满同情的声音说：“可怜的维克多，是怎样的痛苦让你满面泪痕啊？”
　　我说不出原因，剧烈的情绪攫住我的头脑，我毫无意识的反复质问：“我是犯了什么错，要接受这样的惩罚？我做错了什么呀？”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维克多。”她一边安抚我，一边用手轻轻拍打我的背部。
　　“那为什么我还活着？活在巨大的痛苦里还不如死亡来的干脆！”
　　“你怎么会这么想，上帝还不准备召回你的灵魂，不然他怎么会派天使把昏迷的你送到家门口来要是你被命运之神抛弃，我们就只能去野外搜寻你的尸首了。”
　　我迷惑不解，一时竟忘了伤心，要求伊丽莎白讲具体些。
　　“那是一个明亮的午夜，月光把一切都照的很清晰，所有人都睡熟了。但门口响亮急切的敲门声把我们都吵醒了，一打开门，就发现失去知觉的你躺在门口，父亲发觉这件事很蹊跷，打发仆人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迹象。结果仆人都毫无收获地回来，我们忙着照顾你，就把这件怪事忘了。”
　　我没再说话，没有视力的干扰能让我更加清楚的思考，要是有人把我送回来，那么一定不介意见上我的家人一面，照理说，救助人的一方都想要看到被救助者的预后，来满足自己的责任心与爱心。但这个人却只是把我放在门口，敲了门之后就离开了。难道真的是我悲惨的命运引起神明的恻隐之心了吗？
　　正统教育教会我自然哲学，现代科学，化学和数学种种精妙的知识，却不妨碍我对超自然神力的崇敬，反而因为这些已知的科学，让我对千年前看似荒诞不堪的设想更加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