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灰色【下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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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眠这次回来，果然没能在H市多呆几天，她的飞机，就在清明之后的第三天。
清明节后的当天下午包括还留在兴欣的第二天，陈雨眠果不其然地享受到了陈果老母亲般的唠叨——
“雨眠，听姐姐的话，你要多吃饭，不要减肥，赶紧把身体补起来，你看你这么瘦，一看就是在学校那边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来来来，赶紧把这个鸡腿儿再加上……”
陈雨眠：……
有一种瘦，是姐姐认为你瘦，有一种没饱，是姐姐认为你没饱。
4月6号，陈雨眠便坐上了回了Y国的飞机，继续为即将到来的考试做准备。
陈果依旧与她保持着联系，陈雨眠也能够通过群里的消息，看看战队热闹的情形。
[小妹儿]：第一门考试结束了，感觉这门科目的考试题出的不是很难，考的还可以。
……
[姐姐]：嘉世战队竟然跌到了挑战赛，啊啊啊啊！我现在简直，简直……真不知道自己要高兴还是该泪流满面o(╥﹏╥)o
……
姐妹两个的交流有些琐琐碎碎，零零散散。陈果对陈雨眠没什么隐瞒，陈雨眠也几乎将所有的事情都如实告诉了姐姐，除了……
除了在复活节后，新确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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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欢声笑语从前她可以跟着笑的，但现在，她已经感受不到。
没有快乐，也就无从感受悲伤，没有痛苦，不会受伤。
情感认知障碍让她冷静地像是一台机器，她的记忆力却在逐渐退化，有次甚至想不起那个熟悉的同班同学的名字。
她的思维变得越来越迟钝，精力在下降，平时原本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学习任务，此刻唯有用更多的时间，花费更多的精力，才能勉强做完。
像这次这么严重发作，是清明节后的第三次了。
华灯初上，当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正拿在手里的苹果，从手中一下子跌落，直直落在地板上，在她耳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在逐渐模糊。全身的肌肉，都爆发出疼痛。
泪水在瞬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眶中流下，只几秒钟便浸湿了她的面庞，她只来得及靠着墙软软坐下，将自己紧紧蜷缩起来。
深切的绝望，如同潮水席卷而来。
她不想哭，她不屑哭。
父母离世时，失去冠军时，她一个人收拾着一堆烂摊子时，在心中与荣耀诀别时，站在下面空无一物的父母坟墓前时，她都不曾掉一滴眼泪。
但此刻，她的意志，好像已经不能再由她自己左右。
想哭，好想哭。
好难过。
她呜咽了起来，咬紧牙关压抑着声音，泪水将她捂着面庞的双手浸湿，她大脑一片空白，哭到无法自持。
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悲伤将她的意识包裹，浑身的肌肉还在叫嚣着痛苦，她像是在一瞬间，从一个正常的世界坠入一片光怪陆离的异空间。
她的周围，像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湖，脚底，都是滑滑的鹅卵石。
水不深，但她站不起来。
她滑倒了。
溺水的感觉席卷而来，她挣扎着许久，才站了起来。
几秒之后，她又滑倒了。胸口传来辛辣的刺痛，全身的骨头和关节都在尖叫。
头晕目眩。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融入了湖水，气泡从口中泛起。
她的手边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她扑腾了好久，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脑袋伸出水面。
短暂的庆幸，和再次的滑倒。
她被呛地眼泪再次流了出来，肺腔有什么东西在灼烧着，呛到的水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无穷去尽的悲伤将她包裹，如同她在这片湖水中一次，一次，再一次挣扎着浮上站起，像是一个没有终结的轮回。
毫无光明，毫无希望。
想死，想死，好想死。
她在那片浅浅的湖水中挣扎到筋疲力尽，直到再也站不起来。
好累……
她终于连最后一丝力气也失去，手脚逐渐酸软、僵硬、脱力、失去控制。
她的灵魂飘荡了起来，像是在空中，眼睁睁看着那片湖水，将在水中挣扎的那个女孩儿，彻底，淹过发顶。
世界，逐渐安静下来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幻影开始出现——看不到尽头的丛林，烟雾，冷漠，寂静……
那些痛苦消失了，这里安静而空旷，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你有罪,你有罪……”有无数低沉喑哑的声音从丛林深处传出，她找不到出处。
冰冷将她包裹，她走在一片灰暗的森林中，无穷无尽，她就在这里不断地打转，迷路，向前……
泪水，从她的眼角不断滚落。
她明明知道，一切，只是那巨大的钢铁机器出了故障，但有另一个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而明确：
如果不是她在那天，打最后一场比赛；如果不是她，恰巧在那座城市；甚至如果不是她，碰了荣耀；如果，如果没有她，那么与之相关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是所有的人，活着都有意义。
这片森林中的空气，像是在不断被什么抽取，变得越来越稀薄，每一口她的呼吸，都已经用尽了她的所有力气。
她已经，没有什么再好失去的了。
时间已经不知过了多久，这间单人公寓里，一切如初。
窗外的夜晚如旧，只是更深了些，却依旧像是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她的意识从那片森林中清醒，周围熟悉的一切，沙发，地板，在她眼中，陌生地完全如同初见。
每一次难受地发作，都像是直面了一次死亡，又迎接了一次新生。
她抬手，摸一下额头，发现上面全是汗水，泪水，早已经将她袖口的衣衫全部打湿。
活过来了……
很痛苦，但是，活下来了。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鼻腔因为刚刚的哭泣，还有些许辛辣。
她的手脚，有些发软。
女孩儿还在不自主的抽噎着，眼角残留着泪痕，睫毛全是被泪水沾湿的湿润，眼睛因为刚才的哭泣而变得通红，大脑，却终于重新归属于自己。
她低下头去看，手上的护腕……还在。
有轻微的刺痛从大腿传来，她再去看时，才意识到，大约刚刚，她曾不自觉地用手指用力掐过大腿。
痛觉显然有些迟到，此刻那里正显示出红紫色的淤伤和斑斑被指甲不小心划破的血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出些许恐怖。
她的指甲缝里，全是血。
很奇怪，她并不觉得疼。
甚至，那些鲜血如同刺破那压在她身上的沉重沙袋，能够让她感觉短暂而轻微的解脱。
下一次，如果更多一点……
女孩儿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神色逐渐恢复平静，她挣扎着靠墙站起来，拖着有些发软的身子离开卧室。
水龙头出来的水有些冰凉。
双手上的洗手液，打出透明五彩的泡泡，带着些许薰衣草的香气。
白色的灯光将她的眉眼，打上了一圈柔柔的光圈。
冰凉的水流，冲洗掉了那些指缝中的血迹，女孩儿揉搓着双手的动作柔和、缓慢、细致而认真，仿佛她此刻，只是在做某项化学实验，或是，在细细清洗什么艺术品。
她用柔软的毛巾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取出急救箱，熟练地为腿上的伤口消毒，再用纱布包扎。
酒精涂抹过伤口，本应会有刺痛，但从女孩儿挣扎着起来之后，她的神色，只是平淡如水。
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切的，现在正在经历一切的，只是一个与她无干的人。
单人公寓的灯，暗了下去，女孩儿平躺在床上，熟悉的睡意很快涌来。
去年十二月份那些支离破碎的梦，早已逐渐不见了踪影，只有在偶尔，还能跳出来折磨一下她的神经。
虽然随之而来的，是将所有情绪转变了的，另一种意义上的噩梦。
所有，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
因为……这些，大概是那两人，对她最后的期待。
像是10月份她与父亲一起准备的网申简历，与之相关的一切，12月份的面试也好，正在进行的考试，背后所代表的，都不仅仅是她一人。
这场考试，是她咬碎了牙，拼死也要去完成的事。
无法抗拒的疲惫袭来，她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在意识即将坠入睡梦中前，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快了。
这一切，就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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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中旬，陈雨眠在Y国的，为期近一个月的A-LEVEL考试终于彻底结束。
陈果知道她最后一门是什么时候考完，当天下午便问着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国，她望着正发给她旅游规划的男孩儿无语凝噎。
手指一顿，她默默将早已经编辑好，已经放在了邮箱草稿箱中准备定时发送的内容取消了发送，放入了草稿箱。
再发出去的，是重新输入聊天软件中的信息。
[小妹儿]：姐，应该……
[小妹儿]：我Y国的同学邀请我一起去欧洲大陆旅行。可能……得至少一个月。
期待妹妹回国一起快乐游戏的陈果：……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灰色【下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