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清明时节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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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经·新约全书》记载，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第三天身体复活，复活节因此得名。按基督教教义，是为了赎世人的罪；耶稣基督的身体复活，是为了叫信徒得到永生。
英国的大部分节日，都起源于宗教。
复活与清明，西方与中方，宗教与风俗，如此相似的时间，做着如此相似的事情——
只是同样是追念逝去的人，一个意味着那人将复活成神，一个，却意味着亡灵，终究只能存在于生者记忆之中的背影之中。
陈雨眠回国的第二天，就是清明节。
这天一大早，天气格外阴沉，云压地很低，天空近地像是触手可及。
她与姐姐早起来，等到了楼下，却发现叶修也穿戴整齐地坐在前台里面，一问，才知道大家的目的地相同，都是南山公墓。
无论是出租车上，还是到了墓地，在这样的日子大家的情绪都高涨不起来，但有陈果在一路活跃气氛，倒是不显得沉重。
陈雨眠只是平静都坐在后座，靠窗望着窗外出神。
H市。
雷峰塔和断桥，在千百年来的文人笔墨之下承担了白娘子和许仙的离别，造就了一场凄美的爱情故事。
西湖。
陈雨眠此刻入脑的，不是“春衫犹是，小蛮针线，曾湿西湖雨”的烟雨江南，是……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窗前，正梳妆”，或者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女孩儿的眸子垂了下来。
人们缠缠绵绵的情谊像斩不断的丝线，这片平静的湖水和这座城，有多少绻缱到如江南烟雨般的美好，背后，就能看尽多少凄凉。
千百年来，太多哽咽的泪水，不是消失不见，只是随着湖水沉入黑暗的湖底，再难以见到天日。
离别。
生离，死别。
路旁的垂柳已经染上绿意，随风飘荡着枝丫，不再是冬日所见的一片灰败，显示出一片活泼且扑面而来的生的气息。
出租车平稳地先前驶去，陈雨眠的目光放空，突兀地想起了去年冬日，那个独自坐在出租车上，从南山公墓回到兴欣网吧的日子。
这天的天本就不是太晴朗，等几人到了墓地的时候，天空中已经飘起了细小的雨丝。
清明时节雨。
雨丝像是蛛网一般，在这样的时节，仿佛是将天地间所有愁思织在一起，朦朦胧胧，细细密密，缠缠绵绵。
杨柳在这样的雨丝中飞舞，成了湿润的水墨画中的颜色，仿佛就连雨中之人的愁绪，也足以入诗。
细小晶莹的雨丝挂落在黑色大理石的墓碑之上，叶修和苏沐橙先离开了队伍，不晓得一道而来的陈果与陈雨眠在后面分散了开来。
气温已经有些低，冻得陈雨眠的指尖泛起了轻微的红紫色。
女孩儿将手中的花轻轻放在了一块墓碑之前，任凭雨丝沾湿发梢和衣摆，墓碑前，天地间，唯有长久的沉默。
泪水早已无法从眼中流出，双眼甚至干涩到空洞而麻木。
大概……那些泪水，倒流回了心里吧。成了拴在心脏上的砝码，让这器官的每一次跳动，都感到重负。
冰凉的指尖抚摸上那冰凉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之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展露着笑颜。
陈雨眠的手指有些颤抖，说不出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不稳的心绪波动，这种颤抖随即扩散至全身，让她再也无力站着，只能慢慢地蹲下。
这墓碑下，其实空无一人。
他们，尸骨无存。
一切的起源，是她自己。
她却在这里，用所谓的假象来对自己进行安慰。
好像在一瞬间溺水窒息，心脏上的锁链开始无休止地缚紧，浑身的肌肉开始疼痛和颤抖。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双眼依旧干涩，流不出一点泪水，甚至情绪感受不到任何悲伤或难过，只有深深的疲惫，像是要将她溺死。
人们说，父母，是阻挡在孩子与死亡之间最后的屏障。
陈雨眠的大脑像在一瞬间被灌下一桶冷水，好像整个人冷得彷若置身冰冷的极地。
她的大脑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明，仿佛她的目光一下子穿过了迷雾，瞬间堪破了迷蒙在心头几个月的壁障。
生与死之隔，风筝断了线——
原来，我真的与这个世界，再也无半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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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一道身影站在远处，兀自静默。
几月不见，妹妹脸色尚好，没有一月时候的苍白，整个人已经变得异常消瘦。
女孩儿蹲在地上，似被什么沉重的，看不见的东西压着，陈果单单是在远处看着，都觉得嗓子瑟瑟的，心中也在钝钝发疼。
十八岁……
两个女孩儿的身影就这么在陈果脑海中重叠。
她的十八岁……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没几天，父亲就骤然因心脏病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时……她是怎么做的？
叔叔从Y国赶回来，从那些亲戚手里保下了父亲的所有财产。
一个只有8岁的小女孩儿拿着一串粉色的棉花糖放到了她手里，声音奶声奶气。
“姐姐，吃了这串棉花糖，就不会再难过了。大伯离开了，还有我们陪着你~”
那时女孩儿的身体还是小小的，眉眼却已经分外好看。
就连随后她给自己的那个软软的拥抱，在陈果的记忆里，似乎也带上了淡淡的奶味，又逐渐氤氲成了粉红色的香甜。
天空中的雨丝，飘散地更加密集，冷风将不远处新生树叶的枝条，吹得作响……
黑色的墓碑一座座立起，像是伫立在生存与死亡边界的界碑，冰凉地不具有丝毫温度。
女孩儿孤身一人，身形格外瘦弱，肩膀亦并不算宽阔，却孤寂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
一席黑色衣衫，她苍白的指尖抚摸着黑色的大理石，细密的雨丝，将水珠挂在了她的发尾。
陈果鼻子一酸，再也看不下去，大步向女孩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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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所有人都会变得异常感性的天气里，陈果与陈雨眠结伴回去时，再与叶修和苏沐橙碰到一起。
两人还顺着看到了叶修与苏沐橙共同来看望的那个人的名字——“苏沐秋”。
陈雨眠的脚步微微顿了顿，静声听着叶修开口。
男人低声说着这人的故事，一个天才少年，在为联盟进行准备的那段时间，葬身突如其来的车祸之中，从此一切成了空谈，共同进入联盟夺得冠军的约定，成了被违背的誓言。
陈果更多的心情，是可惜那位逝去的少年。
陈雨眠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个离家出走，身无积蓄的少年，一个从网吧起家的战队战队老板，和另一个逝去的少年，算算时间，刚好在进入联盟之前。
这一切，会和叶修签下的那个长约会有关系吗？
不知道。
只是有一点，让人有些在意，是从她去年12月，试图推测出到底叶修，还是叶秋才是这人真名的时候，就成为困扰在她心头的疑惑。
如果这人叫叶修，那为什么，从出道起，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账号卡里会有叶秋的名字？
毕竟为这支账号卡起名字时，这人，应该还叫叶修吧……
苏沐秋，叶修，叶秋……
一叶之秋，一叶之秋……陈雨眠心中再次默念了几遍这个账号卡的名字。
如果那时，起名字的人尚且不知道还有“叶秋”这样一个名字，那当时而言，有谁的名字还带着那个字？
答案似乎已经明朗。
况且，“知”字，还被打错了，是故意的吗……
一叶，之秋……
女孩儿掩去了眼中的神色没有说话，只是随着一行人往墓园外走去。
细密的雨丝没有变成水滴的意思，只是伴生了朦胧的雾气。
水汽随着呼吸，浸入心肺，让那原本干燥的心脏被点点浸湿。
到底，是谁的……谁呢？
所有的真相，如同那被沉入了西湖中的苦涩泪水，如同那被人们亲手葬下的尸骨或衣衫，最终都深深埋藏在不见天日的泥土之中。
是与不是，早已再无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清明时节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