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重生）》沧海惊鸿

9、第9章

　　段荷恼了。
　　敬凌霜却不惧怕。
　　她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通身上下都是“恭敬”二字。
　　“姑姑误会了！”敬凌霜笑道，“这物事瞧着，模样和澡豆极像，其实并不是澡豆。它叫做‘至和公主澡豆方’。”

　　段荷嘴角微抽，露出一个“你逗我玩儿呢？”的表情。
　　敬凌霜并不慌张，而是徐徐解释道：“这其实是记载在《惠世方》上的一种美肌方子。姑姑日常用的澡豆，多半由添了香料、花汁的豆面粉子所制，洁面自然也是好的。但是却不及这种，更美颜润肤，芳香柔体。”

　　段荷闻言，挑了一眼盒子里的物事。
　　她依旧觉得和寻常澡豆没什么区别，只是气味更好闻些。
　　只听敬凌霜续道：“这里面加了白芷、杏仁、桃仁、鹿角膏、沉香等药物。姑姑若不嫌弃，长久用下来，保管能润养肌肤，更兼让身体自带芬芳呢！”

　　没有哪个女子，能抵挡得住美肤香体的诱惑。
　　只是用一用这种像澡豆的东西，就能美肤香体了？
　　段荷的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么一小盒，能用多久？
　　她不禁想着。

　　敬凌霜看透了她的心思，马上又道：“姑姑若用得惯，我常常为姑姑制好呈上。”
　　“你倒乖觉。”段荷的目光，这一次在敬凌霜的身上多停留了两息。
　　敬凌霜又是微微一笑：“我想着，姑姑久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或有不方便处。就自作主张，把这物事做成了寻常澡豆的模样。如此，姑姑用着也方便不是？”

　　这话确实说到了段荷的心坎上。
　　她得皇后信重，在长秋宫内如鱼得水，唯有一个李福，最让她堵心。
　　今日敬凌霜去的小库，幸好是她实际掌管的。
　　否则，若是让李福得了这个把柄，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

　　“长秋宫有长秋宫的规矩。下次，没有皇后娘娘，或是我的指令，小库里的东西，不得擅取。”段荷微沉着脸色。
　　“是。”敬凌霜低眉顺眼道。
　　段荷伸手，收了那只盒子。
　　“你且去吧。以后，只记得为皇后娘娘忠心办事就是。”她打发敬凌霜。

　　敬凌霜此行的目的既已达到，便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对于接下来的打算，她不缺乏耐心，一步一步做来就是。
　　敬凌霜于是恭恭敬敬地向段荷行了一礼，方才离去。

　　接下来的两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敬凌霜就窝在房间里，每日每餐都有人来送吃食。
　　她吃得饱睡得足，精神头儿养得极好。

　　唯一算得上特别的，就是如意来寻过她。
　　敬凌霜依约为她另制了一份敷面的脂膏，比之前的那份珍珠膏，还要好闻。
　　如意鼻塞的症状现下好了许多，见到敬凌霜就高兴得什么似的，自觉地亲近起来。

　　从她的口中，敬凌霜知道，“段姑姑这两日都没怎么骂人，想来李副总管没来寻晦气”。
　　宫里头，大奴才看主子的脸色，小奴才看大奴才的脸色。毕竟只有“上头”的心情好了，下面的人才有安生日子过。
　　敬凌霜不知道李福这两日有没有寻段荷的晦气，她却知道，段荷用了她送的“澡豆”，而且效果不错。

　　相比之下，段荷可比如意这个小宫女，有城府得多了。
　　又过了两日，敬凌霜才见到段荷。
　　敬凌霜悄观她的肤色，确实比前几日见到的时候白嫩了些——
　　段荷的身量、仪态都是不错的。唯一遗憾的，就是她的肤色，天生的偏于暗黄。

　　此刻，经过用了敬凌霜送的东西，那暗黄色似乎也褪去了几分。
　　这一点，段荷本尊比敬凌霜的感触更深。
　　从她看敬凌霜的眼神之中，少了许多之前的淡漠疏离，便可感觉得到。

　　敬凌霜请段荷坐了。
　　她亲自倒了一杯茶，捧给段荷。
　　“茶怕是凉了。要不，我让她们重新泡一壶？”敬凌霜不无歉意道。

　　段荷这次颇为大度。
　　“就这样吧。”她止住敬凌霜，嘴唇极浅地沾了沾半温的茶汤，意思意思罢了。
　　段荷的眉头蹙了蹙：“这茶味差了些。”
　　普通宫女喝的茶，自然没法同段荷这种级别的大宫女喝的比。

　　段荷索性放下茶杯：“这里可住得惯？”
　　敬凌霜心中一哂。
　　她等了这些日子，等的就是段荷来关切她的衣食住行。

　　“姑姑安排得周到，我在这里住得很好。”敬凌霜含笑回道。
　　“是吗？”段荷扯了扯嘴角。
　　继而又换了语气：“咱们身在长秋宫，不能一味地贪懒享受，该时刻想着为皇后娘娘分忧尽忠，才是正理。”
　　敬凌霜就知道，段荷少不得一番说教。
　　遂垂眉顺眼，做恭听状：“姑姑教训的是。”

　　段荷见敬凌霜一副受教的乖巧模样，尤其之前又得了敬凌霜的好处，段荷的眼神变温和了许多：“你还是不错的。这样年轻，知礼守礼，又能稳得住，着实难得。”
　　敬凌霜心头一阵恍惚，方想起来——
　　她此时才刚过了及笄之年，在已经将近三十岁的段荷眼中，可不就是个太年轻的？
　　殊不知，这副年轻的身体里面的灵魂，其实已经活了两辈子，年纪与阅历早已经超越了段荷。

　　段荷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番敬凌霜。
　　正是青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纪，眉眼、五官、身量都尚未全然长开，已经能预见长大之后是个大气端庄的美人儿。
　　谁不喜欢看美人儿呢？
　　尤其还是乖巧听话的美人儿。

　　段荷的唇角添了几分由衷的笑意：“年轻是好事。你又有医术傍身，将来在长秋宫中尽职尽责地侍奉皇后娘娘，何愁不升发呢？”
　　她看重敬凌霜的行事，才肯赏脸说这番话。

　　敬凌霜恭顺听着，心头其实大不以为然。
　　升发自然是好的，可也不是绝对。
　　在妖后的手底下升发，越是瞩目，越是得宠，将来天下大变的时候死得越惨。
　　敬凌霜既然知道了将来会发生什么，莫说是在长秋宫中飞黄腾达了，便是此刻陈鱼将皇后之位拱手让给她，她都是不稀罕的。

　　段荷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大通。
　　左不过是“忠心”“职守”“对皇后娘娘唯命是从”之类的，并没有什么新鲜话语。
　　敬凌霜耐着性子，从头听到了尾。

　　段荷观她自始至终没有露出分毫的不耐烦，和她素日见多了的明面上老实听着自己的训话，其实心里极不耐烦，却自以为脸上遮掩得多好的小宫女全然不同，自然心中对敬凌霜更增好感。
　　“说起来，我得了你的东西，放你在这里好几日不理，也说不大过去。”段荷道。
　　“姑姑可别这样说，”敬凌霜摇头，“那是我自愿送给姑姑的，可不是要图姑姑什么。”

　　“你是个好孩子。”段荷颔首。
　　敬凌霜以为她又要絮絮地夸自己一番，再教导自己一番“就算是好孩子，也得对皇后娘娘忠心”什么的。
　　不想，段荷下一句竟道：“你立刻换一身干净衣衫，随我去见皇后娘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