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靠着天女木兰树得来的这具肉身哪哪儿都好,偏一点让吴叙白心里不大舒服。
想他大约夏天没的,就算还没赶上过生日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雪延给他买的衣服按照吴叙白生前的尺寸来,现在套在吴叙白身上看着又不合身了。早知道树龄对点上去的魂魄也有影响,他一定要跟温忱绎要一棵二十岁往上的树。
天天下午这个时候,雪延必定要带他到后山上走一趟。漫山遍野一看,独这株木兰树下干干净净。雪延扛着锄头,把杂草除了,黄叶扫了,甚至扣出一条不深不浅的排水渠。
“你不侍弄它的时候,人家也长了这么高呢!”吴叙白一手拿着根棒冰,另一只手往头上比。他垫着脚,仰着脸,端是一副清秀傲气的少年模样。
雪延把黄叶扫成一堆,蹲下身摸一把木兰树下的泥土,“我听说木兰怕积水,容易烂根。”
吴叙白喔一声,冲着木兰树做了个鬼脸,小声嘟囔一句,“破树,净抢我风头。”
湖心寺里突然多他这么一号人,不穿僧服,不剃度。跟雪延同吃同住,听着早课,不做功课,不做扫洒,偏生惠清惠仁还颇让着他。有好事儿的和尚到处打听他的身份,问了一圈下来,当然是一无所获。
这些响动,雪延早就听说。吃饭的时候也常听惠仁提起,言语间尽是不满,总觉得那些和尚管得太多,好奇心净往无关处使,怪不得经书念了几年还一知半解,福慧不通。
吴叙白夹一片青笋送进嘴里,“不然我就挑人多的时候做个自我介绍?他们想知道,就让他们知道好了。”
“你同师父的关系要如何解释?”惠仁生着闷气,脸就更黑。吴叙白不止一次说,他不高兴的时候好像在泥汤子里打了滚,洗脸又洗不干净。
“就说是亲戚。”吴叙白张口就来,“大师的姐姐是我嫂子,我从家里跑出来找他玩。”
“那他们要问你呆到什么时候怎么办?”惠仁又问,“指不定还要有人不让你白吃白住,问你要钱。”
“嗨,你瞧着吧!”吴叙白皱着鼻子,“我老早就不乐意了。”
以前做鬼的时候吴叙白没注意过,一朝活过来才有些体会。雪延的屋子跟庙里另几个大和尚比是真的不怎么样,这床生硬,铺的褥子哪怕天天拿出去晒都冒着丝丝凉意。
人家的屋子里用的东西不说多好多好,那也比雪延用的新,不是吴叙白夸张,他总感觉雪延过得跟捡破烂似的。吴叙白活着的时候也听说过,庙里的香火钱其中一部分是给和尚开工资的。他瞧着雪延天天起早给别人上课,活一点不少干,怎么能不给雪延发工资呢?
雪延给吴叙白添了大半碗白菜豆腐汤,“不要惹事。”
吴叙白嘴上答应,但脑瓜里可是想好了。以前他不知道就算了,往后是谁也不能欺负雪延,占雪延便宜的。
有人敲门,送来一封信。惠清取来,递到雪延手里,脸上止不住地兴奋。
“师父,咱们今年去吗?”惠清激动地问。
信封拆开,里面装着一张米黄色的信纸和三张金色镂空雕花的书签,上面分别刻着雪延、惠清、惠仁的名字。
雪延将展开,粗略一看,把书签分给惠清惠仁:“想去就去吧。”
这场法会三年举办一次,惠清惠仁拜雪延为师的时间不算长,法会的入场券寄过来两次,但雪延从没带他们去过。他们原先不知道,这次跟温家的小辈一交流才觉得十分好奇。
听说法会只下邀请,收到入场券的才能参加。主办方邀请的范围极广,不拘泥于哪门哪派,邀请的条件不得而知,每次都能碰上些圈子里没听说也没见过的人。
温家小辈讲,去一趟法会就知道,自己见识如何短浅,学识如何不精。感觉温家的点魂拿到法会上一比,都好像十分平庸。他们见过能控制风雨的,能与动植物沟通的,能差遣纸人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甚至还有能预知未来的。
惠清惠仁心里痒痒,赶上这次又收到了请柬,能去看看,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能跟去吗?”吴叙白问。
“去吧。”雪延答,“你该学点东西,能防身即可。”
学不学东西,吴叙白不太在乎。他把法会看成秋游,兴高采烈地觉得这是要跟雪延一块儿出门玩。
第二天早上,雪延讲经的时候吴叙白就去找了江如锦,得得瑟瑟地把法会的事情讲给他听。
江如锦低着头摆弄红叶,少有地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吴叙白自顾自地叨叨半天,江如锦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如锦敏敏唇,“俺想... ...”
“想什么?”
“想你帮俺个忙。”江如锦没求过人,一开口还有点紧张。
吴叙白眨眨眼,“你也想去?”
“不是。”江如锦压低声音,“你帮俺去看看,妙光大师有没有被邀请。要是有邀请的话,帮我带句话。”
吴叙白屏住呼吸,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就说,俺现在有胳膊有腿。”江如锦皱着眉头,思考半天才不确定似的继续往下说,“能,能受持五戒,眼看三界。”
吴叙白摸一摸脸,略有些尴尬地问,“啥叫受持五戒?”
江如锦摇摇头,丧气道,“我也,不懂。”
俩人一个赛一个地不学无术,纵使一个跟着高僧,一个受多年香火,该不懂的还是不懂,脸对脸地大眼瞪小眼。
吴叙白念叨几遍,把江如锦的话原封不动地背下来,牢牢记在心里。他跟江如锦保证,要是见到妙光大师,一定把话带到。眼看着雪延的早课就要结束,吴叙白把江如锦给他的红叶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急匆匆地去找雪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