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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打糕上面撒了不少黄豆粉,吴叙白一边吃,黄豆粉一边往下掉。温忱绎端着碗喝粥,看得那叫一个闹心。
      “回家一趟不想着给我带件衣服回来?”温忱绎开口。
      在湖心寺的这几天,温忱绎一天也没闲着,忙着在后山找他算出来的那棵木兰树,忙着写符,忙着刻小人。点魂的事情可真是一点纰漏都出不得,温忱绎早早就把仪式上雪延要说的话写出来,给雪延足够的时间让他熟悉,也不用背,能一字不落地照着念下来就行。
      “什么衣服?”吴叙白问,“给你的衣服吗?”
      温忱绎翻个白眼,“你穿过的衣服,给我拿回来一套,我才能做法不是?不然怎么着,生往树上点啊?”
      “那完犊子了,”吴叙白拍拍手,黄豆粉跟头皮屑似的往下掉,“我弟今个儿中午还说呢,他藏了两件我的衣服,全让我妈给扔了。”
      “什么时候扔的?扔哪儿了?还能找回来不?”温忱绎追问。
      “够呛吧。”吴叙白说得轻松,好像无论是扔衣服,还是点魂,都与他无关似的,“我估计就说他们都给我烧了也不是不可能。”
      “烧了不就相当于给你了吗?”惠仁插嘴问道。
      “我没收到。”吴叙白耸肩。
      “要是随便一烧他当然收不到,”温忱绎拧着眉,“麻烦了,这衣服我还以为是最不关键,要几件有几件的东西。没想到在这上面出纰漏了。”
      吴叙白把腿上铺着的红盖头拿在手里,递到温忱绎的小镜子前,“这行吗?”
      “我能用上算啊。”温忱绎苦着脸,“这东西我可是离了镜子摸不到,看不着。拿来做法是不可能了。”
      没过几天,一高中的事情算是彻底完了。温忱瑜上山一趟来看温忱绎,顺便把逮着的狐仙儿带走。原本他当着雪延的面没好意思骂人,雪延前脚出屋,后脚就听咣当一声,温忱瑜照着温忱绎的轮椅就是一脚,连人带车正撞到门框上。
      “点魂这么大的事你说接就接?”温忱瑜抚着胸口,“那海兽葡萄镜你也给我摔了?”
      吴叙白倒挂在房檐上偷听,得亏是面对他的温忱绎见不着,背对他的温忱瑜也见不着,否则就他这模样,还真够吓人。
      “就... ...不小心。”温忱绎心虚地说。
      “不小心?”温忱瑜的手指着他都直哆嗦,“西汉墓里挖出来的东西,温忱绎,你他妈是灾星吧?你当那是淘宝上卖的,一百多块一个呢?借你个胆子你都不应该给它摔了啊!”
      温忱绎低着头不答话,也真是没话可答。
      温忱瑜神经质似的在屋里踱步,“你是不长脑子还是脑子有病?镜子且先不提,帮姓黎的点魂你想过后果没有?远了的我怕你给我忘了,就说咱家遭灾那次,也就二十来年前,他都不来帮忙,要是没有小优,你早死了不知投胎到哪家去了!”
      “哥,你说这话不就没意思了?”温忱绎小声反驳,“那是他来帮忙就有用的吗?那不是天灾吗?”
      “早跟林先生学医的时候你就总念叨,黎兄这儿好,黎兄那儿好,黎兄什么都比你强,什么都帮你忙。”温忱瑜端着胳膊抱在胸前,“你半死不活的当口怎么不见他来?现在他求你,你就上赶子答应他?”
      温忱绎抬眼看他,皱着眉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服软。
      温氏老家临江背山,是块十成十的风水宝地。本家的这些人生在那,葬在那,这辈子都不出山的也大有人在。
      二十三年前,山上突然起了大火,火势在夜里迅速蔓延,没有半宿的功夫就烧到了温家门口。最离谱的还是那天下着暴雨,河水涨势迅猛,背山面水的好地方差点堵死了温家一百来口人的活路。
      温忱绎困在屋里,被烟气熏得没了意识。他爷爷是当时温家的一把手,根本来不及,也不能放着更有可能获救的人不管而假公济私地去救他。
      那晚温家死在火里,被水冲走的人不在少数。最后挺身而出,冲进火海把温忱绎救出来的是他从小养到大的那条大黄狗,小优。
      捡了一条命的温忱绎几天几夜醒不过来,温忱瑜当时人在外地,紧赶慢赶地往回走也生怕赶不上。他给云林寺写信,又让人往云林寺去找雪延,却根本找不到人。云林寺管事的和尚法号玉海,说信是收到了,雪延看一眼就往北走了。
      温忱瑜以为雪延是来帮忙,可等他都到家了,雪延还是没来。后来才知,雪延往北其实是一路来了湖心寺,路过了温家都没来看一眼。
      就此,他单方面跟雪延结了仇。今日一见,哪怕面上是一派安详平和,可温忱瑜可是跟雪延打一架,抽他两个耳刮子的心都有。
      “他虽然得道,但又不是活佛,”温忱绎壮着胆子顶嘴,“那一道雷偏偏就劈在死树上,劈了也就罢了,还起了那么大火,那天还下着雨。哥,这就是天意。天让我死,我活下来是走运,活不下来是应该。你怪他,还不如怪咱家靠山面水。”
      “你他妈... ...”温忱瑜还想骂,小屋的门却被推开。
      雪延手上拎了几个购物袋进来,其中两个袋子装的是衣服,另几个是为了招待温忱瑜一行人的水果,饮料。
      下午,他们在小屋后面的空地上摆了两桌。寺里的斋饭本来就没什么吃头,桌上的几个人全都心里揣着事,也没有胃口。另一桌上的小辈们聊得倒欢,相互之间说了许多对方不知道的事情。
      收拾桌子的时候,惠仁拉着惠清,直说温家人有趣,见多识广,要是有机会能跟着他们出去一次,见见世面就好了。
      这话主桌上的人都听在耳朵里,温忱绎回头看了几次,一脸欲言又止。
      入夜,雪延跟着温家两兄弟去了一趟后山,看了看选好的木兰树,布置了做法的场地,还把流程过了一遍。
      吴叙白跟江如锦坐在庙门口,直到雪延他们忙完,吴叙白才跟着进屋。
      “别紧张。”雪延把衣服摊在床上背过身去,“我刚去看,温忱绎布置得很好,不会有危险的。”
      吴叙白摘了盖头,脱了喜服。他的确心情不好,但并不是因为点魂的日子将近紧张,而是因为白天听了温忱瑜骂人,实在心里堵得慌。
      温忱瑜把事情说得有头有尾,吴叙白生气,觉得温忱瑜这人怎么来了就说雪延坏话。但似乎,雪延这事儿又的确做得不太地道。面对外人,吴叙白当然是站在雪延这边;但现在没有外人,屋里就他俩,吴叙白难免不想问问雪延,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只是温家的事情与他无关,吴叙白琢磨来琢磨去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这个口。
      他稀里糊涂地把衣服穿上,转脸又去翻另一个袋子。
      “我问了温忱绎,点魂之后你可能会有两天失去意识,醒了之后应该会在木兰树下,”雪延说,“明天我领你走一遍后山的路,你可千万记住了。万一你醒来的时候我不在,可别在山里走丢了。”
      吴叙白嘴上答应,袋子拆开,顿时愣住。
      里面装着一套深蓝色的格子睡衣。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大学时常穿的。有一年放寒假回家,吴宝穗看见他穿,说喜欢就要走自己留着穿了几次。
      “这,你从哪儿找到的?”吴叙白问。
      雪延回过头来,“我今天去见了你母亲。”
      “今天去的?”吴叙白追问,“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雪延背对着窗户坐下,“那天你弟弟说她不喜欢你,我想着,你大约也不愿意见她就没同你说。若你想去,我再陪你去。”
      吴叙白张张嘴,捏着衣服沉默半天才小声问,“衣服,她没扔吗?”
      雪延见他垂着眼,神情似乎柔和了一些,一时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真的没扔吗?”吴叙白抿着唇,再抬起眼来,眼睛里分明闪着细碎的光。
      “没扔。”雪延侧过头。
      夜里,吴叙白睡下。雪延又从床上爬起来,独自一人去了左殿堂。
      对着吴叙白,他实在说不出口。张樊是没把衣服扔了,她把衣服送给了住在他们旧小区附近的一个收破烂的老人。雪延没法空手去要,买了些吃的用的,又在门口等了半天,老人才回来。
      文殊菩萨像就立在面前,雪延阖着眼念经,直念到东方微亮依旧心乱如麻。
      有些事情即使他撒了谎也不会变,又何必做那些无用功呢?面对张樊,雪延尚且能安慰自己是为了拿到衣服才说谎,那面对吴叙白呢?平白让他留下一腔对父母的惦念有什么用处?
      雪延叩首三次出了左殿堂,回想在这座山上的二十几年间时间好像是静止了一般。他面对着风光依旧的连绵山野,山脚下不大的一片清澈湖水。微风一起,湖面水波粼粼,这一刻,时光好像重新流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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