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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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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仁跟着雪延来到一堵墙前站定。二人也算熟悉宿舍楼的构造,这堵墙出现得明显蹊跷,就说是凭空横在眼前也不过分。
雪延将手掌贴在粗糙的墙体上,暗红色的砖石触手湿冷,唯有左下角的一处格外干爽。
就是这里。
雪延伸手一指,惠仁立时一拳上去,将砖墙砸出个洞来。二人没有急着弯腰进去,而是顺着砖墙上的裂纹再补几掌,硬生生把墙上的小洞掏大,直到能并排通过两人为止。
惠仁脱下外套,披在身上。他两手攥着衣领,跟随雪延来到洞内。
此处地势宽阔,脚下踩着的不再是坚硬的混凝土地面,而是厚实柔软的土壤。雪延拆下一颗念珠抛到空中,念珠发出柔和的暖黄色光彩,足够让他们把眼前的路看得一清二楚。
“师父,这里是不是太大了点?”走出几步之后,惠仁忍不住发问。
自然,以他们的速度和进到地下室的时间来看,就说已经走出了学校的范围也是很有可能的。
雪延停住脚步,抬头向上看去。
本该平整的天花板在缓缓蠕动,如果没有佛珠照亮,许是一时半会儿还真的难以发现。
那蠕动的天花板似乎是一张张脸拼凑在一起,这个张着嘴,那个瞪着眼。脸与脸之间边界不明,甚至有要互相吞噬的迹象。
惠仁跟着抬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种东西,他在现实生活中头一次遇见,书上也根本没读到过。想来,经文上描述的地狱也不过如此。
面孔似是活物,有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发出徐徐柔光的佛珠,眼神复杂,实在让人难以分辨是兴奋还是恐惧。
“我就停在此处,数上五个数。”雪延朗声道,“你把人给我送出来。”
他这番话像是落入虚无当中,既听不见回音,又没有人应。
惠仁神色紧张,随着视线渐渐适应黑暗,他实在没法不注意两侧的景象。
此刻,他们二人身侧皆是牢笼。里面关着的东西难能辨别到底是活人还是死物,有趴在地上,从破木栏杆当中伸出五指,在地上抓挠不停的,还有窝在角落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
越是待在这里,惠仁越觉得压抑。
雪延一面数,一面侧头看他。惠仁见师父神思清明,眸中依旧一片清冷的光彩。雪延一掌拍在他背上,力道极大。
惠仁不禁喷出一口浊气,干呕几声,吐出一摊发黑的污血。他用僧袍蒙面,后背紧紧贴着雪延的,两手握拳。
“五。”雪延数出最后一个字来。
依旧寂静一片。
“好,既然如此。”雪延摊开手心,掌中立时出现一团跳跃的火焰,“妖孽,你就另寻去处吧!”
他一覆手,火焰落到地上,顿时向两侧蔓延开来。
木质的牢笼遇火即燃,困住的魂魄鬼怪顿时葬身烈火之中。一声声痛苦的惨叫从头顶传来,火光所到之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灰烬,飘在空中。一时间连眼前的念珠发出来的光芒都暗淡三分,如果不是靠的极近,实在难以辨别眼前站着的是何人,又或者是什么东西。
惠仁下意识地两手捂住耳朵,嚎叫接连不断,他明知这大约都是幻想,不能相信,却依旧难以控制。
直到,惠仁似乎从一众痛苦的嘶吼当中,听出了令人熟悉的声音。
“师父,师父!”惠仁仔细辨认,当即浑身颤抖,猛地抓住雪延的胳膊,“师父,有,有师兄的声音,还有... ...还有吴先生的!”
雪延皱眉,“哪里?”
说来奇怪,雪延是除了自己和惠仁的声音,其余什么都听不到。
“那,那儿... ...”惠仁眼眶泛红,神情十分狂躁,“还有,还有那儿。”
他先是指了几处,随后又不确定地换个方向。几次下来,自己也说不清熟悉的声音是从哪儿来。
火焰很快燃尽,眼前的景像逐渐消失无踪。惠仁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那些声音听得他心口直痛,鼻尖发酸。先是师兄,接着是吴叙白,后来渐渐还有小优和温忱绎的声音。
直到烈火将要燃尽,每一声惨叫落在惠仁耳朵里,都是曾经见过,相处过的人。甚至包括他剃度出家前的家人,朋友,同事,邻居... ...虽是如此,他却不敢叫雪延停下
类似这样的折磨,他也曾经受过。惠仁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所谓的狐仙儿迷人心窍,不过是五蕴魔罢了。
简单来说,越是大修行的人越容易遇上。五蕴魔未出三界,不了生死。所以无论是惠清惠仁还是小优和吴叙白都难能逃出其扰,而雪延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当中。甚至包括施法的狐仙儿也依旧在三界之中,更往上,能治住雪延的法子,她也是没有了。
狐狸见大事不妙,仓皇从暗处向外逃去,抱着渺茫的希望,想留下一命。
她被张校长请到此处来,原本是为了借着一高中年轻人多,阳气盛,想逃脱命中一道雷劫。
没想到,宿舍楼建起来,她顿时发现这里是个养阴修炼的好地方。
此处原先就困着许多鬼魂,难以自行离去,她索性就招来更多。楼上的鬼魂相互残杀,留下来的一两只厉害的就被她抓来,关在地下室。等劫数过去,就一口气吞掉,以此来精进修为。
未曾想,鬼怪多了,就要出岔子。碰上温忱绎的时候她本不愿出手,躲在暗处,想让明面上的鬼魂来替她背了这个害人的黑锅。
可温忱绎就算眼没开成,也不是个废物。第一天来,就察觉到除了宿舍楼,一高中还有别的怪象。
雪延眼疾手快,跟上几步,抬脚一踩,狐狸尖叫出声。
“阿弥陀佛,大师,饶我一命!”狐狸道。
雪延冷笑一声,“闯了祸才知道念佛又有何用?”
“大师,我没伤他。看在这份儿上,还请留我一条生路。”她的尾巴被雪延踩在脚下,堪堪化成人形,可怜兮兮地伏在地上,眼泪汪汪。
“他在哪里?”雪延问道。
狐狸抹一把眼泪,“大约,大约在这楼里某处。我,我也不大清楚。”
雪延想叫惠仁把这狐狸逮上去,一扭头却看见自己的徒弟竟没骨头似的跪在地上抹眼泪。
他气不打一出来,脱了外套,十分厌恶地罩在狐狸身上。
“即化作个姑娘,就把衣服穿好了!”雪延抓着狐狸往上走,“这一路出去了像什么样子?”
狐狸听他这话,以为雪延生了旁的心思,不禁喜盈盈地娇笑道,“大师要是不想我被别人看去,不然就让我跟着你,以后... ...”
“闭嘴。”雪延咬牙切齿,脸色铁青。
“大师别这么凶嘛。”
这狐狸嘴上不停,一句一句地叫雪延“大师”。可她殊不知,自己越是这样叫,雪延火气越大。毕竟,先前那个穿着红嫁衣,蒙盖头,能吃能睡的小鬼儿吴叙白,也是这么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