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白雪》yimu_Mo

13、第13章

　　跟张校长见面被安排在周一，温忱绎因为对方实在太不配合，多番推三阻四，不得已憋着一肚子火，坐着轮椅跟雪延一起来了学校。他态度冷淡，话也说得不大好听。
　　温忱绎直白地向张校长提出，到办公室里谈谈。但张校长神情躲闪，一会儿说办公室地方小，装不下这么多人，一会儿又说里面还没收拾，让他们等等。
　　既然说等，那也没什么等不起的。
　　温忱绎冷笑着应下来，“行，那我们就等着，等你什么时候收拾好，我们再进去。”
　　张校长立刻给尹主任使个眼色，后者陪着笑脸，出了会议室的门，一路往上去。
　　这可不行，吴叙白明显察觉张校长有所隐瞒，于是悄无声息地跟在尹主任身后。雪延之前反对他独自进屋，吴叙白把雪延的话记在心里，也并没有要进去的打算，只是远远跟着，在门口瞧上那么两眼。
　　张校长的办公室的确不大，甚至的确可以用狭小来形容。
　　一张办公桌背对着窗户放着，窗上挂着两层窗帘，两层皆是黑色。材质说不清楚，风一吹，窗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落在吴叙白耳朵里，多少有那么些嘈杂而怪异。
　　墙上钉着书架，上面放着几本包着白色封皮的书，看不见名字，也猜不出内容。每本书都很厚，并排放在下层，刚好是个伸手就能轻易取到的高度。书架上层则放着教案一类的，跟学校相关的资料。当中还放着宿舍楼建造的相关文件，其中一张平面图上写着设计师的名字，琚北篱。
　　这姓实在特殊，吴叙白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着。他实在叫不准这字究竟念什么，自然而然就多看了几眼。
　　在往书架旁看，靠门的墙角处放了一张不大起眼的供桌。
　　尹主任对着供桌，熟练地拜了三拜，将桌上放着的东西一一取下。
　　吴叙白歪头看着，穿着粉色裙子的小玩偶，口红，一张巴掌大的皮质沙发，插着吸管的小饮料瓶... ...
　　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后背发凉。桌上没有牌位和人像，实在难以准确知道供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但看供品，大约供的是个女... ...该说是女妖怪还是女鬼呢？
　　“在做什么？”
　　声音从背后响起，顿时吓得吴叙白一激灵。
　　他扭头去看，雪延正背着手，站在他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往屋里看。
　　吴叙白赶紧竖起食指放在唇前，轻轻嘘一声，“我偷偷来看两眼，你快回去。”
　　雪延后退两步，“你呢？不回去吗？”
　　吴叙白伸着脖子，又往屋里看一眼。尹主任将东西一一收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具体放在第几层看不清楚，但似乎是极小心的，又在上面落了锁。
　　“我待会儿再回去。”吴叙白顾不上回头，“别一会儿叫人发现你不见了。”
　　雪延轻声笑，那声音离得极近，就贴在耳畔似的。吴叙白心尖一颤，身子跟着酥麻了大半。要是鬼能脸红，他这会儿估计该红得跟熟透了似的。
　　“你跟我回去嘛，”雪延的声音低沉而动听，“我找你一路，担心得不行。”
　　吴叙白十分僵硬地转过身来，表情羞涩，“那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怕他再动什么手脚，咱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雪延没再推脱，就站在吴叙白身后乖乖地等，手还贴心地挡在墙和吴叙白的脸中间，指尖有意无意地蹭过吴叙白的脸颊。
　　吴叙白心乱如麻，只看了两眼就再也难以集中注意力。
　　平时撩拨起别人来，他倒是个能手，如今换了雪延来撩拨他，吴叙白反倒怂得像个鹌鹑了。
　　“好了好了，不看了不看了。”吴叙白两手捧着脸，“我跟你回去。”
　　雪延带着他换了一条路往回走。他们顺着楼梯向下，越走，教学楼里越安静。接连路过几间教室，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吴叙白后知后觉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现在是间操时间。”雪延扭头，看着他笑，“害怕了？”
　　吴叙白凝着眉，轻轻摇头。
　　“有我在呢。”雪延冲他伸出手来，“来，别怕。”
　　听了这话，吴叙白顿时眼睛一亮，鼓起勇气牵住雪延的手，走在他身侧，再不疑有他。
　　这楼梯像是走不完。他们转过一个弯，又出现一个弯。吴叙白试图去回想，却也实在难能想起先前尹主任带他上了几楼，会议室又是在几楼的什么方向。
　　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四周的墙壁也渐渐斑驳，难能再看见教学楼里的光景。吴叙白回头去看，来时，他刚刚走过的楼梯就在眼前消失。
　　直到这时，吴叙白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一切竟然皆为幻影。
　　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无意义的吞咽动作做了几次，才壮着胆子胆子看向牵住自己的人。
　　雪延脸上笑容不减，反倒是十分温柔地问他是不是走累了，要不要休息。
　　“我们... ...去哪儿啊？”吴叙白问。
　　“去个人少的地方，”雪延捏捏他的手心，“去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去做什么？”吴叙白垂着眼，苦笑着问。
　　“雪延”揽住他的腰，一吻落在额角，声音极具诱惑力，“做什么都行，都随你。”

　　尹主任不回来，吴叙白也不知所踪。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会议室里的气氛逐渐焦灼起来。温忱绎往门口看了几眼，在张校长装模作样地打了两通电话之后，他实在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上。
　　“我好心帮你，”温忱绎指着张校长鼻子大骂，“我们当中若是被你养的东西伤了一个，老子就把你捉回温家去，扔进山里喂那群妖精！”
　　雪延坐在温忱绎身侧，虽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神情却格外骇人，根本看不出半点佛家弟子慈悲为怀的模样。
　　他侧过头，惠清惠仁立刻会意，先后快步出了会议室。
　　小优推着温忱绎的轮椅也跟着要走，却被雪延伸手拦住。
　　“张校长，请吧。”雪延微微仰起头来。
　　张校长不得不在前面带路。他们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操场上传来一阵惊呼。
　　“尹主任，您想开点啊！”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雪延忙走出教学楼去，几个学生尖叫着躲开，操场上乱成一团。
　　校长室的正下方，尹主任趴在地上，双腿分别向两侧扭出个怪异的角度。尹主任不知何处受伤，身下正有殷红的血液缓缓流出。雪延冲着他走出两步，赫然看见尹主任瞪着一双眼睛，半张着嘴，脸上竟然露出几分僵硬的笑意来。
　　“快报警！叫救护车！”温忱绎吼道。
　　雪延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冲去。校长室的门大敞着，阳台上的花盆被放在地上。显然，尹主任跳楼之前，还有意识地先将花盆移开。
　　这种事，他们千防万防，居然还是发生了。不仅发生，还要发生在眼皮子底下。
　　雪延顿时感觉怒从心头起。
　　惠仁从楼上匆匆跑下来，正巧见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雪延。
　　“师父，”他喘着粗气，“没见着吴先生。”
　　“惠清呢？”雪延沉声问道。
　　“师，师父，”惠清迈上楼梯，神色焦急，“我也没见着吴先生。”
　　“都找遍了？”雪延问。
　　“都找遍了。”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雪延从袖中掏出念珠一串，正要抛向空中，小优赶到门口。
　　“大师，我知道吴先生往哪儿去了！”小优伸手一指宿舍楼，“好像在那边！”
　　四人敢忙往宿舍楼去。小优寻着一股极淡的狐骚味，将众人领到宿舍楼通往负一层的楼梯口。
　　那里落了锁，惠清飞起一脚，连门带锁一起踹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顿时迎面而来，即使开了灯，里面也是一眼看不到头，黑漆漆的一片。
　　温忱绎坐着轮椅不方便下去，便随手掏出几张符咒挨个拍在他们背后。
　　“碰上麻烦不要勉强，赶紧上来。”温忱绎话音未落，雪延就率先往黑暗中去，全然不顾身后三人是否跟上。
　　“诶！听见没有！”温忱绎冲着雪延的背影大声吼一句，“黎兄，注意安全！”
　　地下室的空气浑浊，吸一口都好像液体似的灌进肺里，糊在嗓子眼儿，呼出来都费劲。
　　小优第一个觉得头晕，眼前灰蒙蒙的一片，脚下发软。
　　惠清扶他在楼梯口坐下，又急忙跟上师父师弟的脚步。
　　几台不知名的机器齐齐运转，耳边的噪音绕得人心神不宁。惠清口中默背菩提心经，他不能在这样的地方丢了神智。眼看着惠仁就在前面不远处，他喊一声师弟，跑着追上几步。
　　惠仁的影子近在眼前，惠清却跑得满头是汗。
　　他伸手触及惠仁的衣摆，眼前顿有白光射来。惠清抬手便挡，眼睛酸痛异常。好容易适应了刺眼的白光，只见惠仁一改往日憨实忠厚，皱紧的眉宇之间皆是厌恶嫌弃的神色。
　　惠清迟疑地又唤一声，“师弟... ...”
　　“哪个是你师弟？”惠仁冷笑道，“区区一只狐狸，就能让你狼狈到如此地步。出去别说你师承雪延法师，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