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白雪》yimu_Mo

12、第12章

　　宿舍楼八楼的小女孩不见了。雪延找遍了整个顶楼的每一个房间，都没能看见小女孩的踪影，好像昨天一见，都只是雪延自己的一个错觉。
　　惠仁在学校的后山上找了块向阳，却阴凉有遮挡的地方，挨个给伏魔圈里的鬼魂超度。偶尔揪出一两个恶灵来，就塞进装经文的袋子里，封好口，留着拿给温忱绎。
　　惠清负责右侧，和雪延一起，寻找躲藏在角落里的鬼魂。
　　不找不知道，楼里剩下的鬼魂依旧数量惊人。令人在意的是，这些鬼魂大多没有自主的意识，力量极弱，甚至难以维持自己的形态。明明活着的时候多为人身，被惠清捉住时，几乎个个不成人形。
　　“师父，”惠清手里又捏了一个上楼，“这太不正常了。”
　　雪延看一眼，那只鬼魂像液体一样，摊在惠清的掌心。既不逃跑，也不反抗。
　　惠清看着雪延，微微抿唇，“师父，我觉得... ...”
　　“讲。”雪延道。
　　“我觉得，说不好... ...鬼魂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来的。”惠清面色凝重。
　　雪延颔首，他心中也的确有这样的猜测。
　　能让各路鬼怪都聚集次处，大约只有两三种情况。
　　其一，此处风水如此或气场杂乱，活人来了要倒霉生病，只有死物来了才能得些益处；其二，被人故意招，请来；其三，这里有东西，能罩着他们，让鬼魂精怪来了，能自由自在。
　　佛家所讲无论六道还是五道，鬼道都是与人道共生的。他们能在特定的时间，地点出现，又在特定的时间地点隐去。不是不存在阴间，而是阴间与阳间，只有一线或一念之差罢了。
　　惠清和雪延忙到中午，昨天用过的香炉又在各层楼梯口摆了一遭。直到三炷香都燃尽，也没再出现任何异常。
　　雪延沉吟片刻，跟尹主任提出，要去见见前天晚上出事的学生。
　　学生叫李唯夏，经过治疗，现在已经在教室照常上课了。雪延在下午的大课间，跟李唯夏见了一面，她右脚脚踝上还带着护具，行动不大方便。
　　雪延没有让李唯夏复述事出当晚发生了什么，而是转而问她，同学之间有没有听过什么传说，有没有讲鬼故是的习惯，有没有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凑在一起，做些请笔仙碟仙之类的活动。
　　李唯夏面对这些问题，稍显迷茫。
　　“期中刚结束，马上就又要月考，累都累死了，谁还玩那个？”李唯夏回答，“传说什么的，可能有吧？但这你得问问别人，我不太了解。”
　　尹主任把学生带回教室，雪延从两人后面看过去，确实未见李唯夏身上沾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高三的学生课业繁忙，一高中里的学生又少有贪玩的。其实请笔仙一类的东西，雪延也只是有所怀疑所以一问。
　　毕竟，如果是普通人，哪怕是按照步骤一步一步做对了，也少有能请来的。大多都是吸引一些路过的小东西，就比如惠清抓到的那种。残破的魂体都没有自保的能力，对于普通人提出来的，什么关于学业，恋爱之类的问题，他们根本难能解答。甚至就算给了答案，答案也实在不靠谱，没有任何参考的价值。
　　雪延不得不换个思路，转而把校长室的异样和宿舍楼联系起来。
　　不多时，尹主任回到办公室，雪延说事情还没解决，想找个时间能跟校长见面聊聊。
　　尹主任恍然大悟似的来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个红包来，交到雪延手里。
　　“校长估计得明后天才能回来，”尹主任笑容满面地说，“法师，您也辛苦两天了，不然我们找时间吃顿饭？”
　　雪延将红包随手放回桌上，“此事未完，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只怕平静几天，几个月，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出同样的事情。”
　　他不能贸然把话讲明，即便尹主任已经亲眼见了宿舍楼里的种种异常。雪延大体能够确认，鬼怪聚集的源头与尹主任和学生无关，自然不能像昨天似的吓唬人。
　　“这也不多，就当是给另外三位小师父的，”尹主任依旧坚持着，试图把红包塞到雪延怀里，“总不能让您带了这些人手，还白跑一趟。”
　　雪延起身，后退两步，口中念一句阿弥陀佛。
　　“既然这样，”他捻着佛珠，“等校长回来，我再来拜访。”
　　他扭头就走，顺着楼梯一路往下，再没给尹主任追上来说几句话的机会。这人不能说是市侩，只是那副模样让雪延隐隐有些恼火。
　　如果不是温忱绎求到他头上，雪延也亲口答应接下一高中的事情。他也实在懒得与这些人打交道，就算是尹主任找到湖心寺，也顶多能请得惠清惠仁出面解决。他好心想让学生和学校以后都不用为此事操心，未想，人家还不领他的情。
　　雪延回头看一眼教学楼，校长室的窗户依旧半开着，暗色的窗帘随风微拂。上次躲在暗处的人影这回明目张胆地站在窗前，雪延凝眉，既然尹主任这里说不通，就还得跟温忱绎聊聊，让他也想想办法。
　　小优带着吴叙白在学校附近等。一人一鬼坐在马路对面的一家冷饮店里，面对着一份脸大的刨冰。
　　雪延进门坐下，吴叙白正咬着吸管，刺溜刺溜嘬个没完。
　　小优坐在吴叙白面前，身子刚好挡住背后店老板的视线。
　　“大师，怎么样了？”小优问。
　　雪延轻叹一声，“当初是一高中的校长来找的温忱绎吗？”
　　“是。”小优面色凝重，“难道，大师也没法解决？”
　　“还不晓得。”雪延道，“我想跟这儿的校长见一面，到他办公室去看看。”
　　小优会意点头，“是，我去跟少爷说。”
　　吴叙白一手托着下巴，“太麻烦了吧？不然我去嘛！反正宿舍里的鬼都清干净了，我再进去也没关系呀！”
　　“不行。”雪延说得果决，似乎这事儿在他这里没有半点可以商榷的余地，“点魂之前，你不要乱来。”
　　“我就，想帮帮忙。”吴叙白垂着头，“不然我天天闲着，多没意思啊。”
　　“等你有了肉身再说。”说到此处，雪延又问小优，“温忱绎有没有说起，法事需不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小优摇头，“这我还真不清楚，少爷点魂，我也是第一次见。原先也有人求，少爷从没答应过的。”
　　“哦，对了！”小优一拍大腿，“今早少爷托本家的人邮了块木头过来，估计，是要给吴先生用的。”
　　果然，等惠清惠仁那边将亡魂一一送走，他们去一趟中心医院，温忱绎正戴着金丝眼镜，靠在床头，一手捏着刻刀，一手捧着块木头。
　　刀片上闪着银光，墨色刀柄上刻着个小小的温字。这刀锋利异常，温忱绎手腕一抖，木头的边角余料就如碎雪般落下。
　　雪延捏起一块，凑到鼻尖。
　　“给吴叙白用的？”他问。
　　温忱绎推一下眼睛，“味道怎么样？”
　　“香气清淡，雅致不俗，还不错。”
　　“这是黄杨，”温忱绎把木雕人偶转个身，拿到雪延眼前，“我拿来练手，给吴叙白用的我已经找到了。不过，你要是觉得这个可以，那用这个也行。”
　　“二者有何区别？”雪延撩了衣服，坐在床前。
　　木雕的小人眉眼生动，却是赤身裸体，手腕锁骨都十分生动。温忱绎不知用了什么东西，还在小人唇上点了烟般薄红，看着煞是好看。
　　“自然是有区别的。”温忱绎道，“你们常年住在这里，我选的东西，当然是更适合生长在这里。”
　　吴叙白凑过去看，歪着脑袋，看表情似乎也还算满意。就是，就是小人□□的，着实让他为难。
　　“你怎么不给我穿衣服？”吴叙白问。
　　“当然不能穿衣服。”温忱绎收回手，继续给小人添上细节，“穿了衣服，给你点魂，我刻的那件衣服就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脱也不容易，穿别的衣服也不容易。”
　　吴叙白呆呆地哦一声。
　　“我选了棵大约十六七岁，刚刚算长成了的木兰。大约，就在湖心寺所在的那座山脉上。这只是我算出来的，还没去看过。只是看五行，大概会和吴叙白相配。”温忱绎小心地动一下腿，“过几天，我们去看一下，好就用。不好，还可以再选。”
　　他们在病房里吃了晚饭。惠清惠仁忙了一天，早就饿得两眼发黑。该说温忱绎贴心，晚饭也是特意找人去湖心寺买的斋饭。
　　小优跟温忱绎说起校长，雪延也坦言，觉得校长室里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三人讨论一阵，不约而同地觉得，大约是校长供奉了狐仙一类的东西。但其中不知是出了差错，还是怎么，请来的狐仙心术不正。
　　吴叙白随口说起山城里的一些传说。
　　此处地处北方，幅员辽阔，山脉连绵，四季分明。相比起中原地区信奉的道家，佛教。这里早年间，还是信黄大仙，狐仙一类，山林里多见的东西。
　　“这倒也没什么所谓。”温忱绎擦着嘴，“万物皆有灵嘛，最主要，是怕歪门邪道请来的东西，它自己不正经修炼，还要连带着祸害别人。”
　　“如果真是这样，尽早把请来的东西送走。不然保不准哪天还要出问题。”小优自然地接过温忱绎用过的纸巾，在他手心里再放一张，“少爷，能联系得上校长吧？”
　　温忱绎一撇嘴，“联系不上把他办公室撬了也得进去，不然，这事儿再出差池，谁知道他要不要怪温家没本事。那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