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白雪》yimu_Mo

11、第 11 章

　　雪延 X 吴叙白（试笔11）

　　兴许是因为白天分离太久，雪延入睡之后，吴叙白反倒睡不着了。
　　他乖顺地躺在雪延身边，两手交握着放在胸口。耳边听着雪延绵长安稳的呼吸，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白天温忱绎问了他几个问题，关于生前的喜好，得了肉身之后想要做的事情之类云云。
　　吴叙白一面在病房里打转，一面回答。
　　生前没有喜好。得了肉身之后还想能待在雪延身边。害怕的东西是蜘蛛。过敏的东西是芒果... ...
　　温忱绎让他消停一会儿，吴叙白心乱如麻，坐在原处却依旧不能安生。
　　当初吴叙白昏迷不醒，家里的父母问了挺多人，请来不少能人异士帮忙。吴叙白有那么一两次被强行拉回肉身，那些人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法子，每每重回肉身，吴叙白都觉得痛不欲生，五脏六腑像被人捏在手里，浑身冰冷。
　　张樊在他眼前哭，反反复复提到吴叙白小时候，说让他拿出小时候的那股劲儿来，自己争口气，早点能过了眼前的难关。
　　吴叙白小时候父母在外，他跟着爷爷奶奶长到十来岁，张樊和吴绍华才从外地回来。连着，还带了个小孩儿，说是吴叙白的弟弟。
　　因为这个小弟弟，吴叙白的户口至今来落在老远山村外的亲戚家，不能回到吴绍华家的户口本上。
　　这对于吴叙白而言，倒也没有什么。左右，哪怕是张樊和吴绍华回到山城，他也是依旧跟爷爷奶奶同住。前几年，爷爷奶奶去世，吴叙白从念书的地方请了假，匆匆赶回来。
　　在葬礼上面对父母，吴叙白心里觉得，他们掉眼泪都是装的。尤其是张樊，吴叙白少有的几次往家里打电话，不是为了要钱，而是反反复复跟张樊说要多去看看爷爷奶奶。
　　但事已至此，两位老人先后因病去世，尸体在公寓里停放了一周之后才被邻居发现。
　　吴叙白实在没法不恨，从那之后看到张樊掉眼泪，更是止不住地觉恶心。
　　他想不通张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被撕裂的痛楚也让吴叙白难能集中精神。他借着仅有的一丝清明，跟张樊说，让她放过自己，转脸就再一次陷入昏迷。
　　在阴间等结亲的那几天，吴叙白一次都没见到过赵沐英。但照顾他的纸人还很周到，吃什么用什么都按时按晌地端到他眼前来。
　　吴叙白不接，两个纸人就安安静静地跪在他跟前。
　　他总觉得有人要来，却不知道自己等的人现在叫什么，什么时候来，见了他要说些什么话。
　　雪延来的那天，正赶上小纸人出去换盘里供品。雪延一进屋，吴叙白就知道他等到了。那种奇异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哪怕隔着厚厚的盖头，吴叙白也觉得，能看出个虚晃的，满身金光的人影。
　　吴叙白以为，雪延会强行把他带走，那种由内而外的痛不欲生自己又要再经历几次。
　　而事实上，雪延并没有那么做。
　　这些鬼神之事，吴叙白不大懂。他只通过自己最直观的，痛与不痛，来分辨这些人能力的强弱，为人的好坏。
　　他觉得雪延是所有人当中最厉害的，也是对他最好，最温柔的一个。哪怕结亲那天，赵沐英府里燃起的大火。熊熊烈火到了吴叙白周围，都只散发着比夏天稍微热那么一点点的暖意。
　　一高中楼里的大鬼，吴叙白寻思着，估计要比赵沐英凶不少。他觉得雪延能回来，只是叫不准能不能好好回来。
　　吴叙白钻到被子里，动作轻柔地把雪延的手翻过来看。掌心有一道不浅的口子，中间依旧泛着红。
　　他越看越难受，越看越讨厌自己变成鬼了也这么没用。抓鬼的忙帮不上，雪延受伤，自己也只能难过。
　　吴叙白往雪延的手心轻轻吹气，一下一下，心里念叨着不疼不疼，快点好起来。
　　“为什么不睡？”
　　雪延的声音传来，吴叙白抬起头，看见雪延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身来，目光正落在他脸上。
　　“不太能睡着。”吴叙白回答。
　　雪延盯着他看，眨几次眼，目光沉静。
　　“别胡思乱想。”雪延说。
　　听了这话，吴叙白笑起来，“你怎么总让我别胡思乱想，我哪有？”
　　“没有最好。”雪延合上眼，“实在睡不着就听经，我给你的录音机你都没打开过吧？”
　　吴叙白吱唔一声，看一眼放在枕头边上的小录音机，依旧没有要听听的心思。
　　“手还疼吗？”他问。
　　“不疼。”雪延答。
　　“今天累吗？”吴叙白又问。
　　“不累。”雪延又答。
　　“晚饭吃饱了吗？”
　　雪延眉头舒展，眼角有两道淡淡的皱纹，似乎是在笑。
　　“你是饿了吗？”雪延问他，“今天你都没怎么吃。”
　　吴叙白哼一声，“我？我本来也不会饿。”
　　“你每天都不少吃东西，现在才说不饿？”雪延摸一摸兜，复而指着自己今天穿过的外套，“兜里有枣你先垫着，等到早上再带你吃饭。”
　　吴叙白大咧咧地摊在床上，一条腿搭在雪延身上，“我真的不饿。吃东西嘛，只是为了看着更像个人。大师能看到的鬼怪那么那么多，我... ...”他顿一顿，十分心虚似的小声说道，“我只是想跟他们不一样。”
　　在你眼里不一样。吴叙白在心里这样补充。
　　屋里很静。山间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和几声不知名的鸟叫。
　　雪延沉默许久，才这样说：“本来就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嘴上说着不饿的吴叙白又一口气吃了五个素包子，一碗豆浆，两根油条，一碟小菜。
　　惠清惠仁啃着苹果目瞪口呆，没办法不默默腹诽，总感觉，今天吴先生更能吃了... ...
　　尹主任换了一辆车来接。这次，车里的味道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雪延随口问起，尹主任这才说昨天来接他们的车是校长的，今天校长要出差，所以他才用了自己的车。
　　这车是不如昨天的大，但光是味道清新，就顿时让雪延觉得安心不少。那就说明，的确是一高中的校长有问题，而尹主任则与此事无关。
　　尹主任拐到中心医院一趟，顺路捎上了小优。
　　车里本就坐了惠清惠仁，雪延吴叙白四个人。小优拉开车门，看着满当当的车发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坐。
　　尹主任看不见吴叙白，还以为后排空着一个座位。
　　“惠清师傅，要不麻烦你往里面窜窜位置？”尹主任看着后视镜。
　　坐在惠清和雪延中间的吴叙白缩缩脖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爬到雪延腿上。他把盖头一蒙，直到惠清挨过来，小优拉上车门，这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