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舟》巫淼

37、第 37 章

　　章家村离江州城不近，在马车的吱吱呀呀声中，王泊舟一行人终于在夕阳沉入地平线的最后一刻回到了府衙。还未到后院，他们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哄笑声。
　　“好像很热闹。”王泊舟牵着小枫子，与朱叔相视一笑：“看来有人满载而归了。”
　　“那是大人惜才。”朱叔笑道。

　　“大人，大人你们终于回来了。新鲜出锅的清明粑粑，我家那口子做了很多，让我端几个来给大伙尝尝。”丁田端着盘子欢快地招呼着。
　　王泊舟也不讲究，用衣袖搓了搓手，拿起一块就吃：“好吃。”
　　“大人见笑了，这时令小食，也就讲究个新鲜。”丁田听到夸赞，忍不住老脸一红，谦虚地说道。

　　“你别谦虚了。我在东京城里的时候，是吃过不少所谓的珍馐，但是那些食材经过太多人工的雕琢，虽是美味，但我却觉得不如这返璞归真的粑粑。
　　你看，这一年四季，农人们春日吃春，夏至则吃夏，秋冬也各有应时的吃食。如这清明粑粑，虽是取之于田间的野花草，但是因为它发之于春，带着春的气息，再加上嫂夫人的巧手，更显得别有珍贵之处了。”

　　“大人您夸奖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如果我家那口子听见，不知道得美成什么样子。虽然我粗人一个不懂得什么，但是您说的对，我们这些平常人可不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年四时有什么吃什么，虽然简单平凡但是却也踏实。”
　　“大人，朱叔，你们回来啦。”王成看到回来的大伙十分兴奋：“咦，丁田我不是让你回家歇着了，怎么又回来了。”

　　“吃吧你。”郑龙拿了一个粑粑塞到王成的嘴里，这家伙，不但人高马大，声音也响亮，今天估计是心情不错，声音更是响亮的如牛一样，吵的人耳朵嗡嗡响。
　　“嫂子又做好吃的。”王成从善如流，三两口就将粑粑吃了，又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然后跳到游廊上蹲着，边吃边说：“大人，今天我跟丁田有重大收获。”

　　“说说。”王泊舟看了看王成身边还有空位置，他犹疑了一会儿，然后也拿了一块粑粑，在王成身边坐下，可能正襟危坐的样子太过古板，王泊舟又不经意地将腿大大地跨开，然后腼腆地笑笑。如王成那样蹲着，一时半会儿他还接受不了，但是这样“粗鲁”的坐姿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去黄府之前，我是做好了探听一些豪门密辛的准备的，没想到这是满载而归啊。这有钱人家里这些弯弯绕绕啊，真是复杂死了。有一句话不是说金什么其中，什么其外。”
　　“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王泊舟道。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

　　“嗯。”王泊舟十分冷静，在一众排排坐吃粑粑等着听八卦的捕快衙役中间，显得有点鹤立鸡群。这是因为，自己早就听多了富贵人家的肮脏事。东京，一国之都，聚集了全国最有权势和最有钱财的人家，这些人家后宅里的密事的数量和夺人眼球的程度只会比其他任何地方更多更厉害。

　　“今天我和丁田一到黄府，黄公子和黄夫人都不是十分欢迎。这个我们都理解，毕竟黄员外死于非命，而我们官府到现在都还没抓到凶手。”王成娓娓道来。

　　“不知官差大人今天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是我父亲的案子有眉目了吗？”黄涛对着上门来的王成丁田似乎十分不耐，随意拱了拱手，便又转后跟自己母亲说起话来。
　　王成也不生气：“是的。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确实是案子有进展了才敢来贵府打扰。”
　　黄涛与黄母都盯着王成，过了好一会儿黄涛才问道：“还请官差大哥说明白点，难道是有山贼的消息了吗？”

　　“不是，我们怀疑真凶另有其人。”王成掷地有声地说道。
　　黄涛和黄夫人都惊呼了起来，对王成带来的消息十分意外。他们紧紧盯着王成和丁田，似乎想问什么，但是又没有问，唯有他们攥紧的拳头显示出了他们激动的心情。王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王成是说，我们官府发现了线索，山贼不是唯一的嫌疑对象。但是这一切还需要黄公子，黄夫人合作，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我们才能下结论。”丁田觉得王成的说法可能对给黄家人造成误解，赶紧补充道。
　　“不知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呢？”黄公子扯着嘴角，迟疑地问道。
　　“我们想了解翠玲姨娘的事。”王成道。

　　“姨娘有什么问题！”黄公子惊呼，似乎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自从父亲去世后，姨娘一直不见踪影，她又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其实我们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请问你们是发现姨娘的遗，不是，踪影了吗？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接受不了，尽管告诉我们现在的情况吧。”

　　但是黄夫人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像黄公子所说的那样，她的脸色煞白，坐在椅子上都似乎有点摇摇欲坠了：“黄公子，你母亲看起来情况似乎并不太好，你要不要先请人来看看。”
　　“哦没事，我娘就是累着了，我让人带她回房休息就行。”
　　王成点点头。

　　据黄公子说，翠玲姨娘刚开始到黄家的时候天天闷闷不乐，后来她娘家人来了一趟后，她整整三天闭门不出，再后来就好像想通了一样，认真侍奉起了黄老爷。
　　王泊舟点点头：“这时间跟章季父亲去世的时间对上了，估计章翠玲知道此生跟章季再无可能了，所以就认命了。”

　　“听大人这么一说，我的疑问就解开了，这个姨娘还真是个苦命的女人。”王成道：“不过这些都与案子关系不大。后来，我让黄公子将翠玲姨娘的侍女带上来问话，问她当天姨娘为什么不要她跟着伺候的时候，有了重大发现。”
　　王泊舟和大家都专心听了起来。

　　“桃花，我问你问题，你一直看你家少爷做什么。”王成有点恼火，跟黄公子的问话中，一点发现都没有，现在这个丫头又支支吾吾，答非所问，还孰若无人地给黄涛抛媚眼，真的气死人。
　　“婢子没，没有。”桃花慌乱地摇头，哀怨地望了一眼黄涛后，低着头啜泣了起来。
　　王成见状，故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如果你再不说的话，那我只能把你带回衙门了。”

　　那桃花一听要被抓到衙门，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冲着黄少爷大喊：“少爷，少爷，救救我，救救我啊。你说只要我什么都不说，就什么事都没有的。”
　　“你不要胡说。”黄涛走到桃花身边，抬手就要打。
　　王成一把抓住黄涛的手，冷冷说道：“黄少爷，看来有人，对我们官府不坦诚。既然如此，鄙人也只能请黄少爷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了。”
　　“官差大哥，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黄涛顿时慌乱了起来。
　　但是丁田和王成架着黄涛就要走。

　　桃花急了：“捕快大人，不要抓我家少爷。少爷，少爷，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
　　“哦，黄少爷这桃花说的这话怎么讲？”王成意味深长地问道。
　　“哎。”黄涛重重地叹了口气：“桃花，你也侍候你主子这么长时间了，虽说她现在不在了，你怎么能这样呢？怎么也得替她替我们家留点脸面啊。”

　　“少爷，少爷，婢子知道错了。”桃花大哭起来：“但是现在老爷被人害死了，姨娘也生死未卜，说不定也已经被人害了，这个时候脸面还有什么用呢。”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快说吧，你们家姨娘怎么了。”王成的脑袋被桃花的哭喊声吵地一跳一跳地发疼，他指着桃花阻止她再继续哭下去，让她把事情说清楚。

　　“呜呜，上个月，姨娘去布庄买布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子。婢子当时没在意，只是觉得奇怪，那么大的路，那个人怎么这么不长眼睛，往一个孕妇身上撞。但是，后来几次起夜的时候，婢子发现姨娘不在床上，担心想去外面找找看，却发现院子里有男人女人在小声地说话和哭泣。婢子知道那个女的声音是姨娘的，那个男的声音不认识。婢子就躲在一边，等他们分开了，婢子就偷偷跟着，发现这个男人翻墙走了，婢子认真观察了他的身形样貌，觉得他跟之前撞到姨娘的人十分相像。

　　几天前，姨娘又去布庄买衣服。在布庄的时候，婢子跟着老板去仓库拿布匹，出来的时候发现姨娘又不见，婢子着急地到处乱找，后来终于在布庄后院找到了姨娘，姨娘说她是如厕去了。但是在回府的途中，婢子发现那个跟姨娘偷偷见面的男人一直远远地跟着我们。婢子虽然有疑惑，但是姨娘毕竟是主子，婢子不敢问，也不敢跟别人说，就把这个事情放在心底了。”

　　“再后来，姨娘突然说想去上香祈福，但是又不让婢子跟着，后来老爷出事了，姨娘也不见了，婢子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点问题，就跟少爷说了。但是少爷说我是胡思乱想，并嘱咐我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说如果传出去，对姨娘，对我们黄家都不好。呜呜。”说完桃花就又掩面哭了起来。

　　“所以，这章翠玲还真的有个相好的，王成，你厉害了啊。”郑龙重重地拍了一下王成的肩膀，十分佩服。
　　“嘿嘿。”王成憨憨直笑。
　　“大人，我觉得这个跟章翠玲私会的人很可能就是章季。”朱叔冷静地说道。
　　王泊舟点点头：“不过章季一个读书人，章翠玲又已经嫁为人妇了，他真的会因为忘不了对方而与世俗作对，爱火重燃吗？这又跟黄员外的死会有什么关联呢？”

　　“我猜，可能章翠玲跟章季绑了黄员外，想敲一笔钱，然后远走高飞，没想到黄员外却意外死了。你看，黄员外知道自己疼爱的小老婆，打算要自己的钱，带着自己的孩子，跟其他男人跑了，不气死才怪，所以他就被气死了。”王成大大咧咧说道：“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会被气死了。所以老何头错了，这黄员外不是被吓死，是被气死的才对。”

　　“哈哈哈，哈哈哈。”大伙都被王成逗乐了。
　　王泊舟笑着摇摇头，这个王成，虽然总是胡说八道，但是却总是与自己的思路不谋而合：“话是如此，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两个人，才能知道我们的猜测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