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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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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叫我‘哥’?”
燕思归听到言鹤这样问。
他双唇缓缓张开一条缝。呆愣在原地久久无言,半晌,燕思归呡唇,低低叫了声:“言哥。”
言哥……
两个字在微风吹拂树叶发出的簌簌声中轻轻划过,落在言鹤的耳中,却像是平地炸起了惊雷,言鹤双目微睁,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快,巨大的喜悦从心头涌起,逐渐流向四肢百骸,连带着心口都仿佛发出意味不明的震颤。
……心跳地好快。
言鹤轻松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放缓呼吸,他努力忽视如雷的心跳,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像往常一样轻松自在。
言鹤轻笑一声,语气里几乎是在诱哄:“……再叫一声,好不好?”
“……”
燕思归抬眼看他,忽然放松了身体,喉结滚动间送出一声模糊的轻笑,随后燕思归唇齿轻启,明亮清澈的眸光紧紧盯着言鹤,“言哥。”
一瞬间,心里好像有烟花炸开一般,欣喜充斥着整个心房,言鹤轻咳一声,别开脸,耳根出泛着一抹薄红,他转移话题的开口:“时间不早了,快进去吧。”
燕思归无声微笑,看了言鹤一眼,转身去石室门前了。
*
门板上除了阴阳八卦的图腾之外干干净净,肉眼所及之处什么都不剩下,燕思归在门前站定脚步,他抬手用手指摩挲着图腾的纹路,宽大的袍袖顺着动作从手臂上滑落了一截,露出了素白的手腕。
言鹤目光一闪,顿时将注意力从那扇他看不懂,且与他毫无干系的门板上挪开,视线缓缓转移到了那截腕子上。
白得发光。
言鹤不甚明显的动了动喉结,眼前白洁的细腕随着动作晃来晃去,连着袖摆不停的摇曳,想朵花一般。
“有刀吗?”
正出着神,燕思归清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言鹤寻声望过来,然后遗憾的发现方才凝视着的那截皓腕已经被垂下的袖摆遮住,只露出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露出来。
让人很想牵一牵。
言鹤想。
“言哥?”
见言鹤久久不回答,燕思归又出声叫了声。
言鹤清了清嗓子,从腰间系着的玉带里头翻出一把精致短小的银刀。
刀身虽然很短,且窄又小,但拔出鞘后,刀刃却是锋利无比地闪着烁烁寒光,将人的面庞清晰的照映出来。
言鹤拿着刀,却没有直接给燕思归,反而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向燕思归。
意思是问“突然要到做什么?”
燕思归看懂,却没回他,直接伸手去扒开言鹤的手指,言鹤本来也握得不紧,又怕抢夺间伤了燕思归,于是很轻易便被燕思归拿走了刀。
不等言鹤再问以及阻拦,燕思归手起刀落,原本白皙的掌心间瞬间出现以一条细长可怖的刀痕。
言鹤一瞬间瞳孔紧缩,声调拔高了不少:“你干什么?!”
猩红粘稠的血液还带着人体本身的温度,从掌心的刀口处涌出,瞬间填满整个手心,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坠落。
红白交错的颜色看上去触目惊心。
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入土地里,在深色的地里看不明显。
燕思归抿着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随意地抹了把手上滴落地血珠,又走回石室门板前。
言鹤惊怒交加,眼里泛着心疼,疾步跟了过去,却没说什么。
还淌着血的手心毫不迟疑地贴在石室上,重压之下伤口的疼痛更加密集了起来,燕思归神色淡定,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一般,反而挪动手掌,让鲜血遍布整个八卦图腾。
随后,燕思归挪开手,毫不在意伤口处占了灰,甚至还在滴血,直直注视着那个图腾。
言鹤看着燕思归,心里地火气蹭蹭往上窜,原本一直对着燕思归的和颜悦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神情严肃,就连声音都冷硬了不少:
“思归,你——”
压抑的声音刚刚出口,门板上便传来了石块和木材摩擦的轻响,言鹤愕然止住话音回头看去,只见门板上的图腾转动,象征着阴阳的图腾左右上下翻转,随着吱呀一声响,门开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父亲以前告诉过我的,直系血脉的血的作用,以及我小的时候父亲也取走过一次我的血。”
燕思归的声音依旧清冽,却照往常低了不少,话音还有些发飘,说话使他并没有看向言鹤,而是盯着那扇打开的门,像是在心虚。
言鹤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燕思归这是在向他解释,于是原本因为燕思归直接下手伤害他自己的火气一下子就被冲淡,转瞬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了愈来愈烈的心疼不断环绕在心间,浮上眼底,挥之不去。
燕思归看着前方,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他做得不着痕迹,却还是被言鹤捕捉到了,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先……进去了?”
燕思归道。
言鹤闻言瞪了他一眼,粗暴伸手,却在接触到燕思归那只上手时动作变得轻柔起来,“去什么去?伤口都没处理,手不要了?”
“……”
燕思归垂眸看着言鹤托着他手的手,对方就像是捧了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又像是拿着什么稀世珍宝,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股子小心翼翼,就连呼吸都放缓了。
言鹤毫不在意地从自己的衣袍上撕了一段布料,又从袖子里翻出一小瓶随身带着的金创药,先是用帕子将伤口周围的灰轻轻擦去,然后才将药粉撒到伤口上。
“有点疼,忍着些。”
燕思归轻微点头。
伤药接触到伤口的那瞬间,手心处难以避免地传来一阵刺痛,燕思归皱了皱眉,手指微蜷。
“疼?”言鹤立马问。
燕思归摇头:“不是,痒。”
刺痛只是轻微短暂的一下,言鹤带着的是上乘的伤药,效果上也比一般的好些,不是很痛,反倒是言鹤给他处理伤口时手掌相互接触所传来的痒意更加难以忽视。
言鹤顿了一瞬,道:“再忍忍。”
说着拿起布条,简单给人伤口处裹上。
“简单处理了一下,还是得叫太医看看,你快去快回。”言鹤松开手嘱咐道,随即站在原地等着燕思归动作,完全不提想要跟进去的意思。
“好。”
燕思归也答应地痛快,瞄了眼言鹤的神色后,便往门内走去:“就劳烦殿下替我守着了。”
言鹤朗声:“好说!”
然后看着燕思归头也不会的走了进去。
*
那门看着很脆弱,但实际上内里有符箓和一些奇门遁甲之术支撑,刀劈剑砍是没有用的,至于火烧,那就等于是让门和里头的东西同归于尽了.
门在燕思归进去之后就已经自动闭合了,机关作用之下,内里的灯盏全部亮起,使里面的布局摆件一览无遗——
内里空间不算大,却也谈不上小,中间靠着最里边的地方摆着一张长长的供桌,上头摆着已经有些腐烂的贡品,还亮着烛灯,拥着中间的十几块牌位。
屋子四周摆着好几个大书架,上边堆满了书和一些他从未见过符箓,西侧的架子上还有一个大罐子,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在一众书籍里显得很突兀。
燕思归凑近供桌细细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刻着的牌位主人都是他的列祖列宗,也就是燕家历代的掌门人。
燕思归定下心来,从一旁取出香来,用烛火点燃,当即跪下拜了四下,方才起身。
正准备转身离开去翻那些书,燕思归却无端感觉出不对劲来,他带着疑问,缓缓将视线挪像最角落的两块牌位——上面刻着的东西大差不差,都写着燕家第几代家属某某某这样的字眼。
但唯一的问题是……
按照上面的信息,这两块牌位分别属于燕思归自己、以及他逝去的父亲。
“……”
燕思归皱眉。
他是头一回进这个地方,那么这两块牌位是谁刻的?又是谁放进来的?
燕思归伸手将牌位取下来,拿在手里细看。
牌位分量不算轻,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燕思归将两块牌位凑到一起,对比之下,发现了一个问题——
两块牌位中,其中一块看着有些老旧,另一块则很新,像是最近才放上去的。
燕思归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在那块就牌位上蹭了一手灰,然而那新牌位却干干净净,像是有人刻意来擦过的一样!
燕思归一瞬间觉得心惊,密密麻麻的凉意从脚底直直窜上头顶,思绪一时间变得混乱,静不下来。
到底是谁来过?
这两块牌位究竟怎么回事??
如果真的有人来过,那个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捏着牌位的手攥紧,指间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甚至泛着青。
牌位似乎更重了,重得几乎叫燕思归那不住,于是他只能更用力的握住,手几乎都要抽筋。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燕思归微张着嘴,竭力调整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
不是没有解释,有一个的。
他想,如果这些牌位是每一任家主给下一任家主立下的,那么这两块牌位会出现在这里,甚至一新一旧,便有了解释。
可属于他的那块牌位为什么那么干净?
如果真的是燕家主立的,那么至少也要一个月前。
这个地方即使是燕家也只有他和燕家主两个人能进来,遑论燕家现在几乎都死绝了,有谁能进来立这块牌位,或者进来给牌位擦灰?
还有那些贡品,如果是一个多月前燕家主放进来的,似乎也不应该只腐烂到这种程度。
新的问题涌了上来,燕思归沉着脸色将两块排位放回原位,感觉自己四肢都变得僵硬麻木,连同大脑一块冻住了。
在浅薄的胸膛活蹦乱跳的心脏这会儿像是泡在了冰水里,燕思归感觉不到它的活跃,一时间什么都想不到,只感觉道没来由的恐慌与意乱。
他不禁想。
他的父亲、燕家主真的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