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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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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鹤发自肺腑的剖析将二人心间连日来本也不算厚重的阴霾一扫而空,燕思归听过之后轻轻揭过那个话题,不再提起。
“回京之后你跟我去趟归山吧。”燕思归放下手里那本他其实一直没看进去的书,很自然地从言鹤手心里拿了个荔枝——剥好的:“我得去拿些东西。”
言鹤看着空了的手心,又将目光转向马车上自带的那张桌子,上面是一盘没剥壳的、还带着水渍的红色荔枝。
言鹤短促地笑了一声:“拿什么?”
“不知道。”燕思归回答的无波无澜。
言鹤:“???”
“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言鹤一时间哑口无言,默了一瞬后难以置信,一不小心问出了蠢话:“是那东西叫‘不知道’吗?”
燕思归:“……”
“噗,你怎么会那么想?”燕思归用一种荒谬的眼神看着他,没忍住笑,随后解释道:“字面意思,那个地方我也没进去过,只有燕家家主本人或者他自愿带进去的人才能进,我虽作为下任家主的人选,可惜没等到机会。”
言鹤恍悟:“那你知道怎么进去?”
“去碰碰运气。”燕思归摇头,话语间有些揶揄:“我私下里听说世子殿下武功高强,到时候打不开,就得世子殿下想法子弄开了。”
言鹤一怔,随即端正坐姿抬高下巴,满脸矜贵样子:“自然。”
燕思归仔细观察,从他眼神里得出了“你知道就好”几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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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离京的时间长了,但言鹤完全不急,先前那些事好像也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一样,甚至打算继续优哉游哉地拉着燕思归继续去游山玩水,燕思归也没跟他计较,由着言鹤去了。
可惜计划还没开始实施,两人就在半路上接到了皇宫内快马加鞭而来的加急圣旨——皇帝要见他们。
说来皇帝真正的意思绝对不是想见人,而是想知道言鹤和李自秋见面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当然无论是想做什么,二人都不得不笑脸相迎接了圣旨,然后目送使者骑着快马飞奔而去,之后踏上快进的征程。
马车自然没有良驹跑得快,更比说还带着不少东西,紧赶慢赶,回京之后也已经十日之后了。
言鹤命车夫直接将马车驾到了宫门口,随后跟燕思归一起去面圣。
这会儿正是晌午,皇帝正在用膳。燕思归和言鹤顶着太阳在外头站了一刻钟才被传唤进去。
清平帝听见二人进来的动静,没有理会,将已经夹起的菜细嚼慢咽的吃完才放下筷子,他擦了擦嘴角,向二人的方向招了招手:“过来。”
燕思归一时间不懂皇帝是在跟言鹤一个人说还是他们两个人,他是否应该上前,于是一时间僵在原地。
正迟疑着,言鹤宽口有力的大手覆了上来,不容拒绝的带着他往前走,最后在清平帝面前站定。
“皇叔。”言鹤恭敬里透着一点亲昵,隐约还有一点玩世不恭。
“嗯。”清平帝声音低沉应了一声。
很快目光转向两人交握——准确来说是燕思归被言鹤紧握的手上,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又扫过燕思归深邃清俊的眉眼,青年微微低垂的眼里闪烁着赤城又恭敬的光。
燕思归被看得如芒在背,倒不是怕,毕竟现在言鹤在这,而且自己也没有什么威胁牵扯到皇帝利益的举动,清平帝还不至于将他直接拖出去砍了。
但那道淡淡的目光中满是晦暗不明,仿佛带着利刃,又像是毒蛇吐着信子,露出了冰冷尖锐的獠牙,以及獠牙上令人胆寒的毒液。
燕思归轻轻挣开言鹤的手,举手投足写满了优雅,弯到恰到好处的脊背线条流畅优美,刻画着恰到好处的恭敬顺从。
“臣,大理寺署正燕思归见过皇上。”
青年声音清冽如山间叮咚的泉水,掷地有声。
清平帝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躬身的青年,臣……?
他记得这个人,上回来时还自称“草民”,短短一月之余,就变成了“臣”。
想必是鹤儿帮了他?
上回战战兢兢,这会儿看着却是一点儿都不惧了。
清平帝无声勾了勾嘴角,心下道,有点意思。
“爱卿平身。”声音陡然和缓了下来。
燕思归顺着声音直起身,将随着动作变化而有些皱的衣袍抚平落回原位,低垂着眉眼安静站在原地,没有直视清平帝。
“用膳了没有?”清平帝这会儿简直像是个和蔼的长辈一样关切的询问着自己的小辈。
燕思归却没有放松警惕,毕竟人人皆知清平帝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随时可能翻脸,在他治下的大启一点也不像是年号那般清平,反而是一滩浑浊的烂泥。
“当然没有啊皇叔!”言鹤略带抱怨的声音响起,“您都八百里加急圣旨召我们回来了,侄儿还以为您有什么要紧事,这不一进京城就拽着燕大人马不停蹄的来见您了,哪儿还有时间吃饭?”
“没有就在这用。”清平帝瞪了眼言鹤:“朕还能饿着你不成?”
“不会不会。那侄儿和燕大人就厚着脸皮在您这里蹭一顿了。”言鹤嬉皮笑脸地应了下来。
清平帝哼笑了一声,召来侍者让人添了两副碗筷,又让御膳房添了些菜。
于是言鹤拉着燕思归坐下,燕思归受宠若惊,直呼“不敢”,清平帝发话才坐下。
一顿饭吃得燕思归有些心力交瘁,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加上言鹤还在身边,他稍微放心了些,安安稳稳的吃了一顿明明色香味佳却让人觉得索然无味的饭。
燕思归和言鹤平时并没有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唯有这会儿在皇帝的餐桌上才真真儿是克制。
皇帝一放下筷子,二人立马跟着放下。
言鹤大大咧咧一抹嘴,没等清平帝又说什么,自己直接发问:“皇叔,这饭已经吃完了,您找我们究竟做什么?”
清平帝深沉的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事。只是听说你去见了李老,他身子骨还好?”
“这事儿啊。”言鹤状似恍然大悟,“就那样。不好也不赖?我看着还行,不过跟从前肯定没法比。”
“是么?”清平帝语气很轻,目光悠远,像是在看千里之外的什么人,“他可说什么了?”
“说什么?”言鹤重复了一遍,像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似的回忆了一番,然后说:“也没什么,跟我半年前去的那次差不多,就是哭诉自己的不容易,还有后悔辞官什么的,大概是想回来?”
燕思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瞎话编的真够可以。
清平帝听完言鹤说的话却没有动静,半晌才收回放在虚空中的目光:“嗯,朕知道了。”
语毕,他突然看向燕思归:“燕卿先去外边候着吧,朕还有些话和鹤儿说。”
燕思归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言鹤,顺从回复:“是,微臣告退。”
燕思归的身影消失在屋外,大概是走远了,脚步声变得模糊,在远方响起。
言鹤收回看着屋外的目光,转向清平帝:“什么事儿啊皇叔?”
“他的官位,你安排的?”清平帝下巴微抬指向燕思归离开的方向,“为什么?”
言鹤细品了一番,没从中体会出什么深意来,只察觉到清平帝大概是真的好奇。
言鹤暗中送了口气,压低并放轻了声音,几乎用气声说:“还能为什么,省事呗。”
“哦?”
“我跟您说,您千万别告诉我父王。”言鹤凑近了些,“把他安排进去,他不就能替我做事,省的我父王老是盯着我。”
清平帝挑了挑眉,刚要说什么,就听言鹤提高了声音,紧张兮兮地看着他,语气警惕:“您可别拦我,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法子!”
清平帝摆了摆手,好笑的瞥了他一眼,道:“随你。”
言鹤立刻变了表情,喜笑颜开:“多谢皇叔!那我……告退了?”
清平帝点头,放他离开。
就在言鹤刚跨出门的那一刻,言鹤听到清平帝意味深长淡淡的声音:“把人栓好了,别放出来咬人。”
言鹤脚步微顿,随后大声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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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什么?”燕思归看着言鹤大步流星地走来,问。
“他说……”言鹤故意卖了个关子,随后自顾自曲解了清平帝的意思,“让我千万别放跑你,不然这么俊又能干的臣子得上哪儿去找啊。”
两人并排往宫门走,王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外头。
头顶高悬的太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瘦长,凑得很近,看起来像是贴在了一起。
燕思归听完那话一哂,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当然知道那是假话,清平帝单独流下言鹤的意思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清平帝漠视一切,愿意宠爱的他会给与好处,令他讨厌的他会毫不留情的处决。
他不注重江山社稷黎明百姓,虽说贪欢享乐放纵自己,但他只是昏君,却不是蠢人。
他为了梁振杀了燕家,这会儿燕家还有人活着,他自然害怕报复,即使他从不认为燕思归是威胁。
威严宏大且华丽的宫城渐渐被甩在了身后,显得燕思归的身影单薄渺小,但却很清晰。